裴桓之手上那酒還沒喝一口,第二個人就到了,這次踏進酒樓的卻是驃騎將軍劉禪。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顯眼位置的裴桓之,上前不鹹不淡地拱了拱手:“裴大人。”


    裴桓之抬起眼,驀地緊皺眉宇:“……怎麽是你?”


    劉禪當初在平海關的時候,就對這個升官比他快,上陣殺敵卻根本不在行的文官看不上眼,他自認自己是靠著一筆筆濃墨重彩的軍功升遷的,驃騎將軍的位置是他應得的,可是這裴桓之就隻要寫兩封戰報和文書,就能比他這一刀一槍從死人堆裏拚出來的人還要爬得高,他不服:“這可真是有意思。喊我出來喝酒的那個人不就是你裴將軍嗎?怎麽現在還要明知故問?”


    裴桓之皺著眉,黑沉沉的眼眸裏醞釀著隱忍不發的暴風:“你說是我相請你來喝酒?”


    劉禪大咧咧地在他對麵坐下,還搶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便把杯中醇厚的酒液吞咽了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裴桓之:“怎麽,敢做就不敢當嗎?裴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竟然還在信裏威脅我說要跟我算算在平海關的賬,你想怎麽跟我算?”


    裴桓之盯著他,喉結微微一動,啞聲道:“不管劉將軍你信不信,我的確是沒有寫過這樣的信。”


    劉禪冷笑一聲,那道貫穿過他整張麵容的刀疤扭曲了一下:“我記得你的筆跡,這信不是你寫的,難道還有人會故意模仿你的字來寫這封信嗎?你告訴我,誰會做這種事?誰又能拿到你裴將軍的墨寶?”


    裴桓之調任回長安,就被女帝調到兵部,當了一個兵部侍郎。等到兵部的蕭尚書退下來,那尚書的位置遲早都是他裴桓之的。裴桓之過去的公文,還有現在的筆跡,都留在兵部的倉庫,的確沒多少人能夠碰得到。


    裴桓之啞然。他的確是找不出理由來辯解,隻能又強調了一遍:“我沒有理由騙你,沒寫就是沒寫,更何況,就算真是我相請,以你我過去的交情,我以為劉將軍你也是不會來的。”


    李清凰從劉禪踏進門來,就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談話。酒樓大堂雖然有點嘈雜,可是他們卻沒有故意壓低聲音說話,她耳目聰穎,也算聽得清楚。的確,劉禪和裴桓之之間的關係,大概就比她跟劉禪的要稍微好上那麽一點點吧。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假如說劉禪對她是深惡厭絕,希望哪一天在校場練兵的時候能突然有從天而降的大刀一把,能當場把給她捅死的話,他一定很希望看到裴桓之喝水被水嗆死吃飯被飯噎死。


    劉禪肯上門求林縝給他尋個前途,調到別地去當參軍,也絕不可能低頭去懇求裴桓之。


    當然也不可能去赴裴桓之的邀約。


    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封開了口的信來,重重地拍在他的麵前:“難道是我眼拙,這不是你的筆跡?”


    裴桓之這個時候也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又想不出半點緣由,就拿起麵前的那封信,從裏麵抽出信紙讀了起來。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把信重新放回桌麵,臉色凝重:“這的確是我的筆跡。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寫過這封信。”


    劉禪本來就是暴躁脾氣,聞言嘭得一拳砸在桌上,他這一拳動靜極大,砸得那桌子都搖晃了好幾下。周圍喝酒的客人都循聲看了過來,似乎對他弄出這樣大的動靜十分不滿。劉禪挑起眼皮,粗聲道:“看什麽看,不想待就滾!”他雖然身形矮小,那周身那股凶神惡煞的彪悍之氣卻足以震住尋常百姓。有些怕惹麻煩的立刻就結了賬離開了。


    劉禪轉過頭死死地盯著裴桓之,嗓音沙啞得厲害:“你現在說這封信不是你寫的,可是這信的內容,如果不是你寫的,又有誰能寫得出來?你也承認這是你的筆跡。”


    李清凰心中一動,暗自好奇,也不知道這封信到底寫了什麽,竟然能讓劉禪老老實實過來赴約。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就隻有一句話,我根本、從來就沒有寫過這封信。”裴桓之顯然也有點被激起火氣來,就算是溫吞脾氣的人,在麵對劉禪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根本不能忍得住,“至於為什麽寫信的人能模仿我的字跡,也許是因為那人能拿到我過去寫過的文書和戰報。”


    劉禪不屑道:“如你所說,既然不是你要我來這裏,你為何又會坐在這裏?”


    裴桓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因為我也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人約我來這裏。”


    “難道你是想說,你那封信是我寫的,我想要請你喝酒?”


    裴桓之欲言又止。


    劉禪又冷笑起來:“怎麽,你又說不出話來是吧?我至少還是帶著證據來的,你如果真收到了我寫的帖子,那就砸到我的臉上啊!”


    兩人的氣氛僵硬到極點,不斷有喝酒的賓客回頭去看他們,很快又被劉禪臉上那道可怕的傷疤給嚇了一跳,也沒多久,大堂裏的客人竟一下子少了一半。


    而這個時候,第三個人也踏進了這邕西酒樓。李清凰暗自驚詫,因為那個新進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當初最信任也最器重的副將陶沉機。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在看見裴桓之和劉禪之後也沒有任何異樣,徑自走到兩人麵前,拱手道:“裴大人,劉將軍,抱歉,我到得晚了,實在是有些公務沒處理好,一時走不開。”


    劉禪對陶沉機沒什麽好感,但也沒有什麽惡感。在他看來,這陶沉機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是有一個女人當上峰,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於是他對他,還稍稍有點同情。


    裴桓之卻一下子聽出陶沉機話裏的意思,奇道:“沉機,我沒有約你來這裏啊,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是我寫的,這信裏請你來這邕西酒樓?”


    陶沉機站在原地,緩慢地眨了一下眼:“裴大人,我的確是收到了一封帖子,但是寫這個帖子的是劉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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