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見她皺眉,又禁不住笑道:“林夫人似乎很好心,還擔心她腹中的胎兒,可惜你這一片好心隻能是白費。”他趾高氣揚道:“可惜這個賤人,腹中懷著的根本就不是我兄長的親骨肉,像就是這種不忠的賤人,可不值得林夫人交付好心。”


    李清凰發覺自從她從見過李慕一麵之後,再次看到他這張臉就要忍不住皺眉。王良娣聽了他說她不忠於太子,也沒有反駁,可是一雙眼中暗暗閃過深刻的恨意和掙紮,然後,她那雙飽含神情複雜的眼睛終於望向了李清凰。李清凰從來都沒這麽想歎氣過,這李慕真是為她拉得一手好仇恨,不管王良娣是否背叛太子,但是現在她聽見了這番話,王良娣也連帶著記恨上了她。誰都知道,想要在這深宮裏活得長,就不要知道太多秘密,哪怕知道,也裝作不明白,知道太多總是會招人惦記的。


    李慕沒有再看跌坐在他腳邊的王良娣,而是麵帶微笑,專注地望著李清凰:“怎麽了?突然讓你知道了這麽大的秘密,你是不是有些害怕了?不要怕,我不會對林夫人不敬的,我就隻想讓夫人轉告林相一聲,他還有選擇,為何就不為自己選擇一個更順遂平坦的前途?林夫人也是想看自己的夫君仕途坦蕩,加官進爵吧?”


    李清凰緩緩地搖了搖頭:“阿縝現在已經是丞相,你還想要他再怎麽仕途坦蕩?他想要當孤臣也好,當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也好,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殿下,你找上我,算是找錯人了。”


    “噯,夫人,你且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不遲。”李慕笑著拊掌,“王良娣,腹中已經有了差不多三個月大的骨肉,可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並不是我兄長的,而我太子哥哥當然也是……知道這件事。”他伸出一隻如玉般的手,輕柔地撫摸著王良娣的頭發,可是他每摸一下,王良娣就瑟瑟地抖一下,可見是打從心底地害怕他了:“太子哥哥既然知道他的女人懷了一個孽種,他顧念夫妻之情,還有王家的名聲,隻讓我幫忙落了胎就作罷。可是我仔細地查了查,原來那個奸夫竟然還是禁軍侍衛,是王良娣你那青梅竹馬的表哥。於是我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李清凰到了這裏,大概有點能猜到李慕是打算如何要挾她就範,這樣的把戲她過去看多了,要是她還是從前公主的身份,這個時候她就該打個哈欠以示無聊,可惜她現在不敢有半點行差踏差,隻能靜靜地等待他把底牌亮出來。


    “林夫人你是第一回來長安,被這裏的繁華迷了眼,也是第一回進宮,什麽規矩都不懂,竟然衝撞了王良娣,使得王良娣腹中的骨肉不保。謀害皇嗣,哪怕你隻是不小心的,這罪名可也不小。”李慕那股眉眼飛揚的模樣別提有多洋洋得意了,要是背後有根尾巴的話,簡直恨不得翹上天去,“而在場的就隻有本殿下。本殿下既可以證明一切是誤會,王良娣身子受損同林夫人你無關,也可以完全反過來說。而王良娣這邊呢,不管我說什麽,她就隻能附和我敢不敢違逆我,畢竟她有把柄在我手上啊。”


    李清凰突然有種衝動,如果她還是他的姐姐,真想直接大耳刮子抽他。


    他們的母親謝珝也是從小小的謝嬪一路往上爬,就算當了皇後,還是要經受外界的風刀霜劍。他們當年在宮中,也是被人陷害過汙蔑過,也有百口莫辯隻能自認吃虧的時候。這就是冷酷的深宮,隻要你身處其中,就少不了要麵對外界的惡意和流言,可是這些烏糟事情難道因為存在即合理了嗎?


    正因為他們經受過這些,等到他們長大了,有能力自保,甚至有能力傷害別人的時候,難道就能理所應當地用曾經經受過的陰私手段去對付更弱小的人?


    她覺得並非如此。


    當一個人麵對著深淵,到底是順從地被拉入深淵並且去欺辱那些遠比自己弱小的人,讓他們跟自己一道墜入泥潭,還是對深淵的凝視不屑一顧?哪怕整個宮廷的環境就是這樣冷酷無情,弱肉強食,錯誤的終究還是錯誤的,永遠不會因為這裏麵每個人都會這樣做而變得理所當然的正確。


    李慕是她的幼弟,他明明可以當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算心狠手辣,隻要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做到問心無愧,她也沒有任何話說。可是現在呢?他就跟一個被囿於深宅的短視婦人一般,滿心算計的都是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簡直讓她失望透頂。


    李清凰決然道:“殿下鋪在我麵前的兩條路,我一條也不想去選!”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有選擇,”李慕笑著搖了搖手指,“如果我現在就把她給推下太液池,你就不會這樣堅決了。”他伸手,毫不憐惜地把王良娣拉了起來,拖著她的頭發讓她上半身都懸在欄杆外麵。王良娣終於無法再保持沉默,隻蒼白著臉哭泣道:“殿下,求求你,不要……這是我的孩子,我的……求求你讓他活下來,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就算太子厭棄我把送進庵堂也沒有關係,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李慕眼珠一轉,笑得眉眼如畫:“你哭什麽啊,你看你哭成這個樣子,連妝都花了,醜得很。你說你想保孩子,那的確是不難,也不過我勸兄長一句話的功夫,可是,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想保孩子呢,還是保你那位表哥?雖然你是王家的女兒,我不太好動你,可是要動你那個在禁軍當差的表哥可容易得很,再說他跟你不一樣,沒有王家當靠山,我想要捏死他還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李清凰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麵如寒霜大步朝李慕走去:“我現在假設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該怎麽處罰也是太子府的事情,現在又算什麽?動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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