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掀開你的衣服了,”李清凰對著他那隱約有血跡透出來的中衣摩拳擦掌,“就是血跡有點幹了,會把布料貼在你的傷口上,有點疼。”林家人看病,都是請城裏最有名的白大夫上門。可是請人要時間,就算大夫來了,也得先去顧氏那裏,要是等白大夫來動手的話,那會子衣服都和傷口黏在一起了。


    林縝趴伏在床上,悶悶地嗯了一聲。在她麵前,他也不是第一回這樣狼狽了,也許是次數多了,反而讓他該有的羞愧都變得麻木起來。


    李清凰沒有對黏在背上的中衣拉扯,而是抓住了後領的位置,徒手一撕。整一件完好的中衣被她撕成了一條條碎布條,又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下。中衣撕完,還有底下的褻衣,她幹脆利落地撕完了,對著他那血跡斑駁的背部和優美蝴蝶骨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撕衣服的感覺是這樣的。”


    林縝:“……”


    他一聲不吭地把臉埋在被子裏,什麽話都不想和她說。


    李清凰的手很穩,見了血也不會有絲毫動搖,處理傷口的確是有一手,隻是她的手勢忽輕忽重,一會兒讓他感覺到傷口撕裂一樣的疼痛,一會兒又覺得好似被羽毛輕柔地騷動了一下,簡直就是冰火兩重,人間地獄兩頭徘徊。等她把他的傷處都用清水洗淨了,白老大夫才姍姍來遲。他摸著胡子看了看林縝的背部,頷首道:“這傷處理得不錯。”然後讓藥童打開藥箱,從裏麵那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其中一個罐子,親手將罐子的白色藥膏抹在傷口上:“林少夫人,這藥膏等明早再用溫水稍作擦拭,然後再候塗一遍,大概三天後等傷口結痂,就能披一披衣物,再靜臥休養十日,方可下地活動一下手腳。”


    李清凰接過那罐藥膏,自然連聲道謝,還把白老大夫送到了院子門口。


    她回到屋子裏,見林縝還是維持著之前那個姿態一動不動地趴伏著,雖然他的表情慣常都比較淡漠,但是她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股生無可戀的絕望感。她順口安慰了一句:“其實這也沒什麽,也就是挨了一頓打而已,我從前被陛下罰跪在承正殿前麵都被你看過了。”


    林縝:“……”真是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李清凰又繼續道:“你看長安那些話本戲文,都說我被你拒婚後癡情不改死纏爛打,我也沒拿這些人怎麽樣呢。按照我家裏人的傳統,難道不該是我被拒絕後就勃然大怒,親自動手把人給搶回去,來一出‘將軍的暖榻丞相’之類的好戲嗎?”


    林縝終於沒崩住,輕輕地笑了一聲,但是這一笑就抽動到了背上的傷口,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艱難地側過頭,用那一雙黑嗔嗔的鳳目望定了她,重複了一遍:“暖榻丞相?”


    雖然她覺得這個玩笑也沒什麽,她就是和手下的將士說話也一點架子都沒有,各種玩笑話都能信手拈來,可是被他反問了這一句,就覺得心裏有點虛,但她還是梗著脖子道:“說說而已,難道開個玩笑也不行?”


    “最好不是玩笑。”林縝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關節上由於執筆而磨出來的粗糲繭子磨蹭在她手腕內側的皮膚上。林容娘的這具身體肌膚嬌嫩,還特別敏感,她忍不住抽回了手。林縝用他清潤柔和的嗓音繼續道:“李少將軍言出必行,在下還等著將軍踐行自己的諾言。”


    李清凰簡直目瞪口呆。所以說……她是被他調戲了?她壓住上揚的嘴角,可是眼睛裏閃爍著點點笑意:“林大人,我發覺你也學壞了。”


    林縝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也會學習一些從前不太會的東西。”


    李清凰從一踏進平遠城就覺得有什麽事情被她給忘記了,但是被林家那雞飛狗跳的一場大戲給驚得什麽念頭都沒了,現在空閑了下來,終於讓她回想起那件事到底是什麽:“我可把我那個便宜妹妹都忘記了!不行,我得去圓善那邊瞧瞧,總覺得她不是什麽靠譜的人。”


    她向來想到了一出就要去做,立刻就跳起來準備出門,林縝忙支撐起身體,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無奈道:“現在都是什麽時分了,你現在就算能出城,也來不及在閉城門的時候回來,祖母那脾氣你也是知道的。”


    林老夫人的名頭一抬出來,就連李清凰也得焉三分。


    她隻得坐回了床沿:“也罷,等下你的哥哥嫂子都得探望你,你現在這樣也不適合迎客。”


    之前林家的老管家已經出門叫林縝的兄長回家,誰知最先到的卻是平遠城知府顧長寧。他甚至連一件便服都沒換,就這樣穿著一身大紅官袍往林家趕了過來,就是林縝的小廝端墨想要阻攔也根本攔不住,他急得滿頭大汗,一路小跑地跟在顧長寧身後:“顧大人——顧大人請留步,還待小人先去通報一聲。”


    顧長寧笑著一擺手:“行了,我可不興這裝模作樣的客套,我跟林兄那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之前我來作客也從來都不用通傳的!”


    端墨小聲嘀咕:“那不是從前嘛……”


    顧長寧根本沒聽清他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麽,他已經有大半年沒見林縝,他倒也不擔心他們會不會在白詔遇到什麽危險,在他的認知內,這個世上大約還沒有什麽惹得起李清凰這野蠻公主,唯一能讓他感覺到度日如年的便是那些堆積如山滿是塵埃的卷宗——林縝走了之後,他根本就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那樣能幹的幫手了!


    端墨落後了幾步,又連忙追了上去,氣急道:“這個、顧大人,您能不能聽小人說一句?”


    顧長寧總算停下腳步,奇道:“到底什麽事?有話快說,別吞吞吐吐的!”


    端墨委婉道:“少爺出門之前並沒有告之家裏人,老夫人特別生氣,還拿家法責罰了少爺。少爺現在……實在是不適合見客。”


    “原來是這樣,”顧長寧毫不在意地一擺手,“放心,我跟林兄相識多年,哪裏還會在意什麽禮數周全,不用他帶傷下床給我見禮。你不用擔心!”


    端墨百口莫辯:他不是,他沒有,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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