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林碧玉對她的態度十分不滿,也隻能暫且忍耐,她實在不敢抹黑趕路,不管怎麽樣,也要等天亮了再走,還要避開那些尼姑——她絕對不想要再被抓回山上去,她要是不自己想辦法豈不是要被圓善活活磋磨死?她抱著膝坐在睡榻上,那女子還給了她一張薄被,便進裏間去歇息了。從前就隻有服侍她的丫鬟才睡在這種又硬又透風的地方,她緊緊咬著牙,又時不時輕撫過自己的心口,想要忽略心上空蕩蕩的不適。


    她隻稍稍打了個盹,窗外的天光就亮了起來。她隻動了動眼皮,覺得自己還是困得厲害,就是一根手指都不能動,可是屋子那個懷有身孕的女人卻起來了,那些淅淅索索的動靜吵得她根本沒法再睡下去。她煩躁地睜開眼,一把將被子摔在地上。那女人走出來,瞧了她一眼,掩唇笑道:“你這脾氣倒是很大呀。”


    林碧玉道:“什麽時候送我進城?你要是把我送進城,這枚簪子也是你的。”她又從發髻上拔下了另一枚固定發髻的金簪。


    那女子伸出手,接過了那簪子放在眼皮底下看了一眼:“這簪子確實做得精細。”她坐在她身邊,一邊撫摸著自己顯懷的小腹,一邊不經意問道:“你的家裏人呢?他們怎麽放心你一個小姑娘在外麵亂跑?”


    林碧玉沉著臉,沒好氣道:“你不需要知道這麽多,反正我不會少給你報酬的。”


    正說話,隻聽外麵響起了高高低低的驢叫聲,林碧玉那臉色就更不好看了。那女子完全沒有注意她嫌棄的表情,而是笑道:“應當是我相公回來了,你等著,我就讓他送你一程。”


    尋常百姓家中別說馬車,就是一頭牛都得借來借去,可是林碧玉從前進進出出都有林府的馬車接送,那馬車寬敞平穩,裏麵還有許多軟墊和八寶桌案,桌案翻開全是一格格的小盒子,正好放著解膩的零嘴。她這輩子就沒見過什麽驢車之類的東西了!


    很快,那女子領著自家相公進了屋子,她指著林碧玉道:“這小姑娘是昨夜來家裏投宿的,我看她慌裏慌張的,就讓她呆了一晚,她現在說要去城裏,你看——”


    林碧玉又沒想到那女人會帶她的相公和她相見,她是大家閨秀,本不該隨意見外男的,她抓著衣袖,心中既驚且怒。


    那家的男主人容貌平凡,可是眼神卻有點不善,他大喇喇地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走到她的麵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擼起她的袖子看了一眼:“看著瘦骨嶙峋的,不過皮膚卻很細膩,應當是哪個大戶人家逃家出來的。”林碧玉大怒,用力掙動被他握住的手腕,另一隻自有的手還抬了起來,想要扇他耳光。可她的手掌還沒扇到對方,那個男人突然一巴掌呼在她的臉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耳邊轟隆作響,她隻覺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地疼,應當是當場紅腫了起來。她甚至想到,從前她恨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姐姐竟然對她動手,可她現在才知道,被人虐打的感覺到底是怎麽樣的。


    那女子見她被抽了耳光也沒什麽反應,甚至還柔柔地微笑道:“這小姑娘脾氣可大,我昨晚就已經領教過了,明明是在求人,卻還在擺她那架子,怕是還要磨一磨那性子才好。”


    “你還不服氣?”男人挑起了林碧玉的下巴,“現在不服氣也沒關係,將來你就知道了,不聽話的話,會有什麽下場。”他一把抓住林碧玉的頭發,用力將她撞到牆上。


    等林碧玉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全身都疼,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伸手摸了摸痛得最厲害的後腦,結果摸到了一手的血痂。她慌張地坐起身來,隻見她的身邊還躺著坐著好幾個姑娘,有的已經跟她一樣清醒過來,正在輕輕啜泣,有些還在昏迷中沒有任何動靜。


    她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害怕、震驚、不知所措等等情緒,她坐在這輛擁擠的驢車裏,甚至開始後悔她為何要貿貿然逃跑?如果她不逃跑的話,她至少還在山上過著窮極無聊但起碼還沒有危險的生活,可是現在呢?她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她落到了人販子的手裏,那等待她的將是死亡……不,或許說,是生不如死。


    ……


    林縝離家有大半年,中間幾乎連一封家書都沒寫過,他剛踏進家門,林家的門房立刻驚叫一聲,一路跑著進去通報。很快,林蘇還有顧氏都趕了出來。顧氏一見到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越擦就把眼角擦得越加通紅,隻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道:“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瞧你瘦的……”


    林家的管家忙飛奔出去給林縝的三個兄長報信。林兮之就像箭一樣衝出來,差點把自己的親爹給撞倒,正當她想要撲進她的四哥懷裏的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一拐,撲向了李清凰。


    李清凰忙伸手去接,還在忙亂中被她一肘子敲在了胃部:“……兮之。”


    林兮之把頭埋在她的肩上,哭唧唧道:“嫂子,我好想你啊,我就怕你萬一出了事……”


    林蘇板著臉,斥責道:“胡說什麽,這不是都好好地回來了嗎?”他性格要內斂得多,隻拍了拍林縝的肩膀,肅容道:“雖說回來就好,但是你也不該連說都不說一聲就離開。要不是容娘留了信,我們根本猜不到你去了哪裏。”


    李清凰的確是留了封信在桌上,這才悄悄離開,畢竟她不喜歡別離,親口告別就代表她很可能會走不掉。卻沒想到林縝更絕,他連隻言片語都不留,就窩在城外守株待兔等她經過。


    “是啊,你們這麽久,去了哪裏?”顧氏問,“為什麽連一封信都不寫來?”


    趕路趕得緊,根本沒時間寫家書保平安,等到了白詔境內,要把信送出去會更加困難。李清凰向來都粗枝大葉,根本想不到還要寫信保平安這種小事,可是林縝不會想不到,他就是故意不寫的——難道,他覺得自己平安歸家的可能很小,幹脆就連一點希望都不給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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