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倚風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了,別說這一路趕緊趕慢地爬山上來,他早就累得雙腿虛軟,怎麽跑也跑不快,還有李清凰既然能扛著他從二樓往下跳,跳完了還若無其事,她也根本不可能讓自己逃掉。他一咬牙,便邁開大步往前走去,反正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便是。


    李清凰看似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後,實際上卻還是警惕著他的一舉一動,身後就隻有一條明路可以走,她已經把路給堵死,他要是想從明路走就得從她身上踩過去,她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是不能功虧一簣,越是到這臨門一腳,她就越是謹慎,哪怕以陳倚風這種弱雞身手根本想都不用想從她眼皮底下溜走。


    小道姑在前方帶路,很快領著他們轉過了前一夜李清凰偷偷溜進東廂的那條青石小道,小道邊上花枝蔓蔓,種滿了牡丹和芍藥,眼下花期未到,還是蔥綠一片。小道姑把他們領到月洞門前,就福身行了一禮,轉身又沿著來時的青石小道離開了。當那個小道姑從陳倚風身邊經過的時候,他雙手握拳,額角青筋爆起,正想一把卡住她的頸以挾持住人。他這樣想著,手臂還沒抬起,李清凰便已未卜先知一般在他的肩頭輕輕一捏,陳倚風忍不住嘶了一聲:“公主殿下!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李清凰朝他微微一笑:“請叫我李少將軍——我一般是不願意隨便打人的,不過想著欺負女人的男人我肯定不會留手。”她又在他肩頭輕輕一拍,這一拍之後,原本肩膀上那刺骨的痛楚立刻消失了,李清凰再次在他後背上推了一把,陳倚風根本站不穩腳跟,跌跌撞撞往前衝去,噗通一聲撲倒在月洞門後的庭院裏。


    “李少將軍真不愧是李少將軍,”一個有些熟悉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我們約好的一日之期還沒到,你就把人給帶來了。”


    陳倚風趴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來,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鮮紅的繡鞋,他順著那雙繡鞋慢慢抬頭看去,看到了一身素白的襦裙和半袖,還有那張正看向他的冰冷麵孔。她很美,就算穿著沒有一點裝飾的素服,也美得壓過了枝頭絢爛盛放的桃花,可是她也很冷,冰冷得就像千年寒冰。


    公孫閑雲笑了一下,美麗的麵容微微扭曲:“陳倚風,你終於還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


    公孫閑雲去長安找過他。或許在她心中,多多少少還抱著這一切隻不過是誤會的僥幸,家裏生意被打壓的事同他無關,父親告求無門最後被打的事情同他無關,她家中發生了這麽多劇變,他隻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絕不會袖手旁觀。她總是不能就此甘心,覺得當年她心愛的陳家小哥哥會是如此薄涼無情。


    會不會有人逼迫他退婚?是不是有人用他的前程要挾他鉗製他?


    許多話本裏麵都是這麽寫的,那些權貴小姐看中了誰,總是要想想方設法地搶到手,不惜一切代價。


    可是她卻沒有想過,就算那些話本裏的故事是真的,可是那些被脅迫被威逼的人若是當真不願意,那些貴女又怎麽可能強壓著對方點頭?隻是將來的仕途卻要艱難許多,也會少掉許多助力。


    “當年我在朱雀大街等了一個多月,從太陽一出來開始,一直等到日落,總算讓我等到了你。”公孫閑雲撫摸著自己如綢緞般光可鑒人的長發,輕聲道,“你陪著那位公主出來閑逛,跟在她身邊小意溫存,就差點頭哈腰,真像個宦官。”她殷紅的嘴角慢慢上揚,揚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我就知道,我的小陳哥哥已經死了,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


    陳倚風聽到自己被她罵成像個宦官,臉上露出些微怒容,可是嘴唇一動,又牢牢地閉住了。他死死地盯著站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公孫閑雲,冷笑道:“你想怎樣?”


    公孫閑雲雙手環住自己的肩,搖搖頭道:“我想知道,當年我家敗落,是不是你在背後動手腳?”


    她話音剛落,李清凰微微挑起一邊眉毛,不管是不是,跟陳倚風總是不可能完全能脫去關係的,官官相護,他們老家那些縣令之類的小官,肯定是站在陳倚風這一邊。他是當年最炙手可熱的探花郎,本地的大小官員實在沒有必要去得罪他,更何況就隻是毀婚這種小事。再說,現在陳倚風若是否認,難道她就會放過他了麽?如果不會,那麽問上這一句也不過是多此一舉。


    陳倚風閉上眼,回憶了片刻,回答:“不是我在背後動手腳,而是你爹太過固執,就為了這種事情不停地鬧,還威脅說要去長安告禦狀。”西唐朝廷對於官員的官聲和品行本來就是需要考績的,悔婚雖說事小,可若是鬧得太難看,難免會把他在禦史台那邊掛上號,將來翻出來是要影響他的仕途。他也不必多說什麽,隻要一個暗示,當地的縣令自然知道該怎麽處置。


    “也就是說,你是知道我家的處境的?”公孫閑雲的眼眶慢慢變紅,泫然欲泣。


    “是,我知道,可那又如何?”陳倚風嘲諷道,“當年你爹資助我讀書,卻是他主動的,而不是我求他這麽做的。我考中前三甲,若是娶了你,又怎麽在長安立足?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還要我哄著你,讓著你,你對我的仕途根本就沒有一點用處……”


    “我的確是不能幫助你得到什麽,”公孫閑雲反複咀嚼著幾個字,“當年我的確是一個蠢到了家,一無是處的女人。”


    可就是因為她什麽都不去學,也不願意去麵對現實,才累得她的父兄慘死,累得母親纏綿病榻,而眼前這個辜負了她的人還能在她麵前說這些風涼話!這都是她的錯!這些苦果就活該她自己吞咽,可是現在,她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可是她的家人卻全部被她拖累死了。她反而完全冷靜了下來,竟然又輕笑道:“你說我對你的仕途沒有任何幫助,可是平陽公主呢?她又提攜過你什麽了麽?據我所知,你現在隻龜縮在公主府裏,當她腳邊的一條狗呢。”


    這句話可是完完全全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這兩年也出去運作過,想求得一個好前程,隻是平陽公主都還沒發話,旁人自然不可能幫著他在明麵上和公主作對。更不必說整座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平陽公主的枕邊人,他甚至連追求別家貴女的機會都沒有!


    陳倚風冷笑道:“是,我現在的確仕途不順,可你又是什麽好東西,把自己家攪得家無寧日,最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一陣疾風撲到他的麵前,公孫閑雲用自己的身體壓在他身上,俯下身一口咬住他的臉頰,用力做出了一個撕咬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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