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鈴蘭之前從趙衡那裏問到了張禕的住處,她怕自己忘掉,回到屋子裏就拿筆記了下來。李清凰看了看那小小的紙條,還有上麵寫得十分勉強的字體,裏麵還有兩個錯字,忽然問了一句:“……我記得你爹爹是個秀才?”趙鈴蘭尷尬地漲紅了臉,她一下子就聽出李清凰的言外之意,囁嚅道:“是的……可是我爹爹並沒來得及教過我們寫字。”


    趙鈴蘭的父親有一天正在看書,忽然氣憤地拍案而起,學當年班超一般棄筆投戎,可是他隻是個身嬌體弱的讀書人,好不容易趕到邊關,還沒見到突厥人,就因為忽如其來的風寒染上肺炎,最後一命嗚呼。當時,有好心的同鄉收起了她父親的骨灰,把它帶了回來,一些鄉親表麵上沒說什麽,背地裏肯定是在嘲笑趙秀才腦子不清醒,自己不是那個料,卻還要勉強去參軍,最後落得身死在外鄉的下場,留下一家孤兒寡母。


    更可笑的是,趙秀才滿腔熱血棄筆投戎,卻連一個突厥人都沒見上,被一場肺病奪去了性命。他的一子一女甚至都無人教導開蒙,尤其是趙衡,本該子承父業,他卻鬥大的字都不識幾個,更不要靠讀書出人頭地了。


    李清凰頓了頓,又道:“沒事,如果你們以後想學識字,我可以教你們,難的教不了,簡單的卻可以切磋切磋。”


    趙鈴蘭眼中帶著水光,喃喃問道:“還會有以後嗎?”


    李清凰嗯了一聲,笑道:“會有的。”她連死而複生這樣的事情都經曆,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能比這個更加困難更加離奇的?


    她們按照紙條上的地址,直接尋到了張禕的住處。


    張禕也是青龍幫的混混,他豪爽大方,身材強壯,是給城北的那些賭場看場子的。


    李清凰本來是想去賭場找人,她自己是沒什麽,可是帶著趙鈴蘭總怕她會有點接受不了,現在有了住處那就更好辦了。


    她們站在張禕在城北的小院外麵,那小院的木門緊緊關著,裏麵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趙鈴蘭正要敲門,卻被李清凰阻止了,她上前一步,貼在門上,側耳傾聽著門裏的動靜。


    趙鈴蘭心情複雜地看著她的舉動,她是在偷聽吧,可是她怎麽就覺得她偷聽的架勢如此熟練呢?盡管她已經被林縝警告過,可還是忍不住猜測她從前的身份。


    李清凰聽到一半,忽然被一聲瓷碗破碎的聲音打斷了,她退後了兩步,用力推了一下木門,這木門雖然算不上十分牢固,卻從裏麵被人反鎖了。


    她有抓住門把手用力搖晃了幾下,木門鬆動,開了一道正好可以伸手進去的縫隙,李清凰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簪子,把簪子尖銳的那一頭送進鎖扣裏,熟練地開始撥動鎖芯。


    趙鈴蘭:“……”原本在她心裏隱約成型的猜測突然間嘩啦一聲碎了一地,她不但是能熟練地偷聽,還能熟練地開鎖撬門,所以……她從前到底是什麽人?


    隻聽李清凰道:“啊,總算開了。”她直接把打開的鎖從裏麵撤了下來,堂而皇之地把門推開,大步走了進去。這間院子十分狹窄,除了角落裏的一個簡陋廚房,就隻有一個房間。她衝進去的時候,隻見一個強壯的男人正扼住一個女人的脖子,他手臂肌肉鼓起,看得出是下了死力,那女子被他這樣凶狠地卡住脖子,臉色漲成了紫紅色,連舌頭都吐了出來。


    李清凰兩步衝到那男人身後,手掌落下,正砍在他的後頸,然後一腳踢在了他寬闊的、肌肉緊繃的背上,一腳把人踢到一邊,又立刻把那個臉色漲紅到發紫的女子平放在地上,一麵輕輕按壓著她的腹部,她很快就能自己呼吸,剛吸進一口空氣的時候,劇烈地咳嗽起來。


    趙鈴蘭忙去廚房看了看,灶上還有煮著一鍋熱水,她直接把水舀到空碗裏,又在兩個碗裏交互倒著,等熱水可以入口了以後才端到她們的身邊。


    李清凰接過碗,直接把這照顧人的位置讓給趙鈴蘭,她不太會照看人,現在需要照看的又是一個弱女子,她還怕把人給照看壞了。


    那女子被喂了幾口熱水,漸漸緩和過來,這才警惕地看著她們:“你們是誰?我記得我鎖了門的,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趙鈴蘭:“……”是啊,她是鎖了門的,這讓她怎麽說,難道說她們是撬鎖進來的嗎?


    然後她就見識到了李清凰麵不改色說假話的好本事。她奇道:“你鎖了門?是不是記得錯了,我推門進來的時候發覺這鎖隻是虛虛地掛著,一推門它就自己掉下來了。”


    一推門它就自己掉下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隻竹雞就在我麵前一頭撞到樹上撞死了。


    這頭野豬自己撞在石頭上碰死了。


    趙鈴蘭忽然回憶她過去說過的那些話,發覺……她再也沒法相信她了。


    那女子被她如此篤定的神情給唬住了,許久才呐呐道:“是這樣嗎?哦,那可能是我忙亂地昏了頭了……我……”她死裏逃生,立刻就想起自己的丈夫,她現在還是手腳虛軟,根本站起來,幸虧她的丈夫就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膝行幾步,便爬到了他的身邊。


    李清凰一本正經道:“對了,她是趙衡的親姐姐,我是個大夫,我們其實是來探望張家大哥的,剛才在外麵聽見了響動,就直接推門進來,這的確是太失禮了,現在有什麽是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那女子聽見她說自己是個大夫,立刻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大夫?你快幫他看看,他從前前日回到家裏就變得很奇怪,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可是找了城裏的幾個大夫都說這根本沒什麽!”她也是急病亂投醫了,李清凰這個年紀看上去怎麽都不像是個可靠的大夫,可她已經求了好幾位大夫會診,包括那位濟世堂的所謂神醫,他們都說張禕並無大礙,隻是這幾天太疲累了,隻要睡一覺就能好轉,還給他開了點補氣血調養的藥。


    結果睡了一覺非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還在喝過藥後凶性大發,差點把她這個結發妻子掐死。


    再這樣拖下去肯定是不行,病情隻會不斷加重,而不會像那些大夫所說的好轉,她也顧不得驗證李清凰的大夫身份,直接請求她來醫治自己的丈夫張禕。


    李清凰已經把張禕打昏了,她抓起他的手腕裝模作樣地號了號脈,她根本就不懂醫理,脈象有幾種她都說不全,可這並不妨礙她裝得像模像樣。她號完了脈,又裝模作樣問了那女子他丈夫現有的狀態。


    趙鈴蘭滿臉矛盾地看著她,她不瞎,發覺她號脈的動作就有錯誤。她撬鎖的動作如此熟練,坑蒙拐騙的態度也格外得篤定正經,再加上她那蒙古大夫一般的醫術,她不由再次懷疑她原本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會“掌握”這些尋常人根本不會的技能?


    ------題外話------


    接下去的劇情是,請看公主是如何自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的。


    顧長寧:林縝!你能不能好了!我們的塑料兄弟情完了!絕交!


    公主:男人的塑料友情還是那種回收破塑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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