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有點詫異,隻是母親的期望而已嗎?她還以為,但凡是親生爹娘其實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上戰場的,明明知道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為何還要送自己的孩子去死呢?


    “我娘生下我之後,就被我父親厭棄了。我爹他……有許多孩子,我並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方輕騎道,“所以我娘大概是覺得,如果我能闖出一番事業,父親也許又會回心轉意吧?”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眼睛裏漾滿了笑意,在這寂靜夜色中閃閃發光。他笑得露出一口又白又齊整的牙齒,輕快地開了口:“既然她是這樣期望的,那我就去做了,其實也很簡單。這就是我從軍的理由。”


    李清凰其實不該對於別人的家事做什麽評價,但還是忍不住直話直說:“如果因為你闖出了名堂,你爹就同你娘同溫舊夢,又歸於舊好,你說他是因為重新看到了你娘親的好,還是看到了你身上的價值?”


    方輕騎笑道:“是哪一種原因,那又有什麽關係?凡事都要去計較的,什麽時候才是底?”他側過頭,看著李清凰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添明豔的臉龐,又道:“小公主,你長得這麽漂亮,你娘又為什麽要放你出來打仗?戰場上刀劍無眼,上一次是你運氣好,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再碰上危險,萬一不再隻是在臉上添上一條疤,而是直接要了你的命呢?這裏到底還是不適合你,你難道就不明白?”


    所以說,錦衣玉食不好嗎?穿著漂亮的衣裳,戴著華貴的首飾,遊走在多個家世頗豐的男子之間,又或者像平陽公主李榮玉一樣,在宮外開了府,想養多少男寵都隨自己的心意,看上誰就搶誰,這樣的生活才更加適合她。


    為何就偏偏要走上一條沒有回頭路的荊棘之路呢?


    李清凰搖搖頭:“你不要說我娘壞話。她不光光是我的母親,還是這天下之主,是西唐的支柱,有許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在這些身份之中,她母親的身份才是最無用的。”


    方輕騎不笑了,他詫異地睜大,直勾勾地望著她:“你……”


    “她當然是牽掛我的,但隻能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惦記。可是在這麽多身份之中,母親這個身份才是最微不足道的,如果隻是送一兩個公主出去和親就能平息戰火,她自然會毫不猶豫地把我送出去。”李清凰肅容道,“百姓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既然一國之君都不能和這天下社稷相提並論,更何況是我呢?”


    方輕騎不敢再看她,嘀咕道:“你這張嘴真是厲害。”


    不是她牙尖嘴利,若是比口才,她甚至都比不過朝堂上許多文官,可是許多事並不是光靠一張嘴就能夠擺平的,很多事是有能者居之,既然她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有這個能力,為何她要龜縮在後方?


    他們這一路出發,日夜兼程,隻有在荒郊野地沒法繼續在夜裏趕路時才會停下來歇一歇,等他們到達離平海關最近的蕭城,個個都瘦了一圈,身上都有了味道。


    蕭城是除了平海關外,能夠阻擋突厥人的第二道屏障。他們走進蕭城,隻見街上人煙稀少,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顯得整座城池都相當的蕭條。方輕騎道:“我們先找個地方整修一下,問清楚情況再去平海關,謝老將軍的中軍還要再有十日才能趕到,在他們來到之前,我們盡量多地收集一些消息。”


    他的安排可以說是相當有條理了。前段時間,平海關剛死了主將,肯定處於緊繃又混亂的狀況中。他們既然作為先鋒軍先到,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接手平海關的兵權,而是把這一帶的情況都摸清底細。等到謝老將軍到了,接管兵權,調動整個平海關軍營,才是眾望所歸。


    他們這些先行的隊伍裏,還有這屆武舉的武舉人,大家本來就是混熟了,自然很快達成一致。他們先在蕭城租了一個小院子,先洗去了一身風塵仆仆,再換上新一些的衣服,打扮得人模人樣才分頭去打聽消息。正因為蕭城是屬於北地商隊時常停駐的地方,所以蕭城的百姓對於他們這些外鄉人才沒有太過警惕。


    尤其是李清凰,她用了女帝謝珝賜給她的玉容膏,太陽穴上那道延伸到鬢角的疤痕已經淡了許多,再加上她換上裙裝,放下一頭烏雲般的長發,任誰看到她都會給她一個麵子。第一日結束,大家都還沒問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隻是知道蕭城的百姓對於之前駐守平海關的王將軍頗有微詞,而李清凰竟然已經問到了一個還算有點用處的信息。


    李清凰道:“據說王將軍的一個親信,在蕭城養了一房外室。他們也說不清這外室到底是王將軍的,還是親信的。”


    實際上,在長安城裏,這樣的事情也很多。那些門閥世家在柳巷胡同養了外室,可是對外,那屋子的房契是管家的,連外室也是管家親自安頓的,但是誰知道裏麵具體有什麽貓膩。


    “外室,他們還有功夫養外室?”祈猛嘀咕道,“可就算這樣,那又如何,他們到底是有品階的將軍,就算在外麵養個女人,也不算什麽大罪,等我們告到朝廷,這人怕是都被他們解決掉了吧?”


    祈猛就是之前和陶沉機不對盤,對他大打出手的糙漢。他在征伐英國公劉敬業這一戰又累積了不少戰功,本來馬上就能升到校尉,又因為他違反軍規被謝老將軍擄掉了身上的軍功,隻得再從一個小兵重新開始奮鬥。但他原來就是個囚犯,本來就是從死人堆裏活下來,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又被打回原形。


    李清凰搖搖頭,笑道:“不是這樣的。你想啊,如果你是將軍,有什麽重要但是又不好啟齒的事,是跟身邊的副將說好呢,還是跟自己的小妾說好呢?”


    祈猛瞪視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本來還想罵一句粗話,可是看到她那張在幽暗燭光下依然光彩奪目的漂亮臉蛋,還有她身上那條雲蒸霞蔚一般美麗的裙子,又把這粗話咽了回去:“你懂得還挺多。”


    方輕騎靠過來,還想像從前一樣把手臂架在她肩上,結果才還沒坐上屁股底下那張凳子,就聽哢擦一聲,那凳子的腿就被李清凰踢斷了兩根——這樣,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沒辦法在缺了兩條腿的凳子上坐著,隻能悻悻收回手:“小氣,靠靠怎麽了?靠一靠都不行了嗎?”


    李清凰還沒說話,祈猛先把他揪了過去,他壓低聲音道:“我靠,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怎麽總往公主身上黏?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


    方輕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沒把她當女人看啊。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好兄弟了。”


    ------題外話------


    emm這裏開始是加更,感謝訂閱的美人們,感謝送月票的美人們,感謝打賞的美人們!雖然還沒搞懂怎麽把月票和打賞的美人複製下來感謝,那先讓我抓住大家啾咪一個。


    感覺自己像吃了麥璿一樣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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