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隻覺得身子一軟,又慢慢坐下。而被她拉來擋槍的美貌少年卻雙目圓瞪,直勾勾地看著麵前那把紅纓晃動的長槍。


    這隻是意外,平陽公主慢慢理智回籠,她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身邊那些異樣的眼神,當時的情況,會拉身邊人抵擋危險是人之常情,誰都不知道這意外飛上看台的兵器到底是會刺中桌子,還是傷到她。


    她重新又擺出公主高貴的儀態,支使身邊的人把翻倒的酒壺和果盤都收拾幹淨,可是一顆心還是怦怦直跳。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妹妹李清凰之間一個很大的差距,李清凰能夠直麵這鋒利的兵器,並且毫不退怯,而她卻害怕得連雙腿都軟了。


    她看見女帝謝珝朝她送來的一瞥。謝珝向來不動聲色,並未流露出對她的不滿。可是她卻看了出來,女帝是在嫌棄她膽小,嫌棄她失態,嫌棄她在關鍵時刻把身邊人的拉過來當擋箭牌。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桶冰水直接從頭澆到了腳,全身都在發冷。


    謝珝是她的母親,她能把一切都捧到她麵前,她也很可能會被她隨時放棄。就像當初她像放棄李清凰那樣,讓她去突厥和親,利用到不能再利用為止。


    現在,她是覺得她才是根本無用的那個女兒了嗎?


    和平陽公主李榮玉此時此刻的惶惶不安相比,李清凰卻出氣出得很高興。現在不管她怎麽單方麵痛揍對方,對方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方輕騎左躲右閃,還免不了結結實實地挨上幾下,都被她激起了火氣:“喂,你有完沒完,要不就把我打下台,要不就算我們打了和局,你給個幹脆行嗎?”


    李清凰笑道:“和局?沒有和局的,要麽你乖乖站著被我打,要麽就自己認輸,誰跟你和局?”


    方輕騎簡直被氣笑了,讓他認輸?這都還沒到輸的份上,憑什麽就要讓他先認輸,他好歹還是武狀元,認輸了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可是他不認輸,他們就得這樣一直僵直下去,他從前覺得被女人捶打應當算是種情趣,反正不痛不癢,可現在換成是李清凰在“情趣”,他真是被她捶打得全身都痛,不知道該起多少淤青了。


    方輕騎咬牙道:“那你倒是把我踢下台啊,踢下台就算你贏了。”


    其實李清凰也覺得這比武規則坑人,為什麽非要把人打下台才分勝負,她根本就踢不動他啊。她現在也氣喘得厲害,背後全是黏糊糊的汗水,散下來的碎發已經黏在臉頰上。她一擰腰,直接從武器架上扛下了一把長刀,朝他直劈過去。


    方輕騎被她那帶著怒氣的眼睛盯得眉心直跳,忙退開幾步,自覺地從比武台上跳了下去。


    傳令官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此場,安定公主勝——”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葩的結局,竟是其中一方自己從台子上跳下來的。


    李清凰手上那把厚重的長刀被她嘭得一聲砸在地上,不斷地喘著粗氣。


    其實她倒真沒想過贏了武狀元會有什麽好處,隻是單純為了出這一口惡氣罷了。但是事情的後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清凰得勝,對手還是今科武狀元方輕騎的傳聞如塵囂而上,彌漫在整個長安城上方。那些出話本的,編戲折子的,在繼“新科狀元郎當朝怒拒安定公主”後終於又有了新素材,“安定公主扛著九尺大刀橫砍武狀元”成為了新鮮的好故事。


    李清凰知道後,又氣得半死,可是她能怎麽辦?她除了自己生悶氣還能怎麽辦?人家出了話本,排了新戲,又沒指名道姓說是她,她還能難道還能禁了話本,封了這些戲班子嗎?


    她也就隻能臨窗獨坐,自己灌自己幾杯悶酒罷了。


    她在羲和樓是有常年包下的雅座,在二樓,用一幅竹簾和外界隔斷。窗子開不大,因為酒樓門的那顆杏花樹已是成了精的,斜斜地探進來一抹綠意。


    杏花開敗,就該是海棠花開的時候。長安最出名的海棠又名金玉,如火般堆滿了枝頭。


    她正托著下巴遠眺,忽然聽見有人掀開竹簾,信步而來。她不動聲色地捏著酒杯,語氣冷淡:“這個位置是我包下的,你要坐,就找別的。”


    來人穿著熨燙服帖的胡服,有些貼和身體的衣料恰好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細窄有力的腰身,他直接就在她麵前坐下了,也學著她的樣子,托著下巴看她:“可是我就是來找你的。”


    李清凰立刻收起了手,改為正襟危坐:“找我做什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方輕騎輕輕哼了一段最近風行長安的新戲曲,“讓我算算這得有幾天了,換算過來得好些年了吧?”


    他不哼這曲子還行,一哼她就覺得耳熟,再仔細一想,一張臉頓時就黑了。就說她為何會覺得耳熟,這不就是那出“安定公主扛著九尺長大刀橫砍武狀元”的新戲嗎?!


    李清凰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喝幹了,站起身道:“你想坐這位置,那便坐,讓你坐個夠!”


    “噯,”他伸出手臂硬擋在她麵前,“小公主,做什麽這樣暴躁呢?”


    他見李清凰不說話,便調笑道:“你看看你這脾氣,將來誰敢娶你啊?本來娶了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就恨不得把公主供起來當菩薩,現在好了,你打起人還這麽凶悍,這是要人命啊——”


    李清凰直接把一張凳子踢到了他的腿上:“又不是讓你娶,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方輕騎嘶了一聲,又把凳子踢到一邊:“你看看你,跟你說不到兩句你就要動手,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好好說話自然是可以的,但是這家夥根本就是狗嘴裏張不出象牙,當真跟他好好說話才會被氣死。李清凰抱著手臂,冷笑道:“好啊,我洗耳恭聽。”


    方輕騎咳嗽了兩聲,憋著笑:“最近新排的那些戲我也看過了,話本我也翻了一些,其實……其實事情沒有你想得這麽糟糕。你呢,雖然脾氣是不怎麽樣吧,可幸虧你娘把你生得好看,就是衝著你這張臉,將來也一定不會沒人要的,你放心。”


    “……”李清凰放下了抱著的手臂,手指在袖子裏捏成拳頭。


    “你看那戲裏,那個唱公主的青衣長得還不如你,”方輕騎道,“不過那個唱武狀元的武生也不如我啊,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去唱一出,讓別人知道,其實我們的關係也沒這麽差嘛。”


    ------題外話------


    方輕騎:看,這就是我吸引女孩子的手段。


    李清凰:一看就是一輩子打光棍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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