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選拔的第二場卻是拳腳和兵器。


    陸陸續續比了五六天,終於定下了一個十人的名單。


    謝老將軍邀請了女帝謝珝和朝中一些官員親自到現場觀看。


    李清凰自然要去,她不但去了,還特意換了一身胡服窄袖,把一頭長發全部梳起,顯得又清爽又利落。她並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有機會上場,但是她必定要先做準備,等到機會到了,自然就能一把抓住。


    於是她這樣一身打扮,坐在一群長裙蒙麵的女眷堆裏,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一些朝廷命婦看見她,就禁不住暗自搖頭,她不喜歡好好呆在宮裏,反而整日跟著崇玄出身的師父到處亂跑,這就已經不符合長安貴女的規矩了,現在幹脆穿起了這等不三不四的衣服,寬大的袖子和裙擺多好看,她卻偏偏打扮得不男不女。這根本就不叫特立獨行,而叫莫名其妙。幸虧她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公主身份,就算再是莫名其妙,也沒人敢去質疑她。


    “姐姐——”一個穿著淺藍色春衫的小少年一蹦一跳地衝到她麵前,猛地往她身上一撲,摟緊了她的脖子,一疊聲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李清凰忙伸臂把他抱住了,用鼻尖蹭了蹭他柔嫩的臉蛋:“你怎麽也跑出來了?今天該讀的書都讀完了麽?”


    這小少年正是女帝最小的兒子李慕。他出生的時候,謝珝已經當上了皇後,地位穩固,開始漸漸把手往朝堂上伸。謝珝沒管過李清凰,自然也不會去管李慕,結果李清凰是被李柔月拉扯大的,李慕又是被李清凰從小照顧的。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李慕抱著她的脖子,就不願意鬆開,聽見她的問話還很可愛地皺了皺鼻子:“書——沒讀完,但是我想姐姐了。姐姐最近總是不在。”


    她最近的確是常常住在謝府。謝府跟她也是有親戚關係,就是長住也不會被人說閑話。卻沒想到這件事最不開心的人就是李慕了。


    他特別嚴肅地注視著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


    ——若是別人不知道的,是不是還要以為她現在就有這麽大一個私生子了?


    李清凰樂不可支,也認真地回答了他:“姐姐可能要去打仗了,以後都不會常常住在宮裏。”


    李慕一臉天真無辜地望著她:“為什麽是你去打仗?難道沒有男丁了嗎?”


    “……”


    這個問題的確是很難回答啊。


    李慕又指了指觀武台上的那些文官:“他們這些人,都活到這麽大了,吃了這麽多糧食,為什麽就不能去保家衛國?”


    李清凰隻得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說下去了。”


    這小皇子太聰明,可問出來的問題也很糟心。她倒是寧可聽見他問些“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蠢問題,也不要這樣一臉無辜地把這些朝臣都得罪了。


    “李慕——!”太子李萇原本正帶牽著他最小的弟弟一道來看武舉最後一場比試,結果一轉頭,這小子就跟泥鰍一樣甩開了他的手鑽進人群了不見了,他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這場地上雖然有許多禁軍,但若是出了什麽問題,最後陛下還是會把責任算到他頭上。他在台下找了半天,實在找不到,結果一上觀武台就看到這小子黏黏糊糊地抱著妹妹的脖子撒嬌呢。


    他指著李慕的鼻子,指了半天也沒想出該罵什麽,李慕的爹就是他的爹,李慕的媽也是他的媽,不管罵什麽都容易中傷。


    李慕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一轉,又把頭靠近了李清凰的肩窩,朝李萇做了個鬼臉:“太子哥哥——笨笨!”


    “你這臭小子!”李萇簡直都要被他氣壞了,“我帶你來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的?啊?才這麽一會兒你就全部都忘記了,你是不是欠揍啊?”


    太子李萇是女帝的長子,雖然被冊封為太子,其實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他雖然是太子,但也就是個靶子和傀儡罷了。謝珝現在當了皇帝,誰知道她最後還願不願意把皇位還給李唐家的人。


    他這些年汲汲營營,想要表現出一點才幹來,結果越是表現越是露怯,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裏說,李萇像極了先帝,庸庸碌碌,一點都沒學到謝珝的心狠手辣。


    李清凰抱著李慕,笑道:“兄長何必跟他生氣呢?他才十歲,還是一個小孩子。再說,讓陛下看到你跟一個小孩置氣,總是不太好的。”


    李萇彎下腰,用力擰了一把李慕的小臉蛋,李慕那張白皙粉嫩的臉上立刻被擰出一道紅色的印子。李慕揉了揉臉頰,眼中水霧彌漫,又在李清凰耳邊小聲道:“疼。”


    李慕生得眉目秀美,這副飽受蹂躪了的模樣看得李萇大為舒暢,還想伸手再捏一把。


    李清凰抬手擋開,挑眉道:“太子哥哥,捏一把就夠了啊。”


    李萇想想也對,這小子長了一張天真無邪的漂亮臉蛋,實際上焉壞焉壞,在宮裏就是一個混世魔王。他要是捏多了,以後還不知道這小子要怎麽記恨他,在背地裏向太傅告偏狀。


    李慕安安靜靜地窩在李清凰的身上,又小聲說了句:“他上回故意把太傅茶壺裏的茶換成墨汁,最後還說是我做的,太傅打了我一頓手心。”


    李清凰對李萇很無語,給太傅的茶壺裏灌上墨汁,這是多麽幼稚的人才會幹的事,就這事,他還要嫁禍給弟弟,簡直就是奇葩。若不是看在李萇是他的兄長,還是當今太子的份上,她就打爆他的狗頭。


    李慕又貼在她耳邊道:“所以我隻喜歡姐姐,不喜歡哥哥。”


    李慕長得實在太好看,年紀又還小,很受那些朝廷命婦的喜歡。


    但是他硬是不理睬旁人的搭話,隻一心一意地跟在李清凰身邊,被李萇調侃他就是安定公主腿上的掛件,走到哪裏就掛到哪裏。


    最後這場比試的十人名單裏,謝老將軍開始就選為門生的陶沉機和方輕騎都在列。


    方輕騎能進這個名單,李清凰其實不驚訝,他的身手的確不錯,沙盤推演的時候又表現得相當出彩。他除了身手不錯之外,還特不要臉,比武時總是會出很多市井流氓打架才用的招式,而且一招比一招下流,可偏偏就算招式下流了點,但他就是能贏,而且贏得迅速贏得幹脆,讓她無言以對。


    陶沉機是先前沙盤推演中最受謝老將軍誇獎,他唯一的問題就是——身手實在是太差了。李清凰開始覺得他像個文弱書生,結果他還真的就是一個文弱書生,她跟他對練過一次,結果他還沒能在她手下走過十招。


    當時她的表情一定很震驚,在邊上圍觀的方輕騎一下子笑了出來,而且越笑越誇張,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陶沉機也很尷尬,一張眉目俊雅幹淨的麵孔漲得通紅,別說是臉紅了,就連脖子都紅得厲害,整個人就好像被煮熟似的。


    謝老將軍怕她看不起他,還私底下和她說了一番話:“小陶的確是身手不算好,不過打仗也不是光靠著一身蠻力就能打贏的,當年開國皇帝手下就有位智將,打了十年仗,從未有過敗績。再說了,將軍要做的就是製定戰略,而不是一腔孤勇一個人衝到最前麵,主將陣亡,這可是對整個軍隊是沉重的士氣打擊。”


    “既然如此,為何他不參加之前的科舉?”


    一個能熟讀兵書,還能在沙盤上靠著理論百戰百勝的人,就算去考明經,也不會很難。以陶沉機這樣的身體條件,一旦進了軍營,大概是要被欺負的吧?李清凰估摸著自己剛開始也會被人欺負,可是她拳頭硬啊,誰敢對她不敬,她直接把人打到心服口服就行了,陶沉機能怎麽辦?用三寸不爛之舌把人給說暈了?


    謝老將軍搖頭,苦笑道:“他是走不了科舉這條路的。”科舉雖然是給寒門子弟一條出路,甄選人才注重公平和真才實學,可陶沉機就連報名這關都過不去。


    “不知道當年戶部出了一件大案,你聽沒聽說過。戶部陶侍郎揭發上司貪腐,最終一連串查下來,他也被牽連其中,陶家上下全部被貶為白身,三代之內都不得再通過舉薦入朝為官,也不得通過科舉為官,”謝老將軍長歎道,“陶家本來就是清貴人家,家裏男丁都是清一色的文官,現在要陶沉機走武將這條路子本來就是為難他了。”


    那個時候還沒武舉,現在剛開的武舉就成了一個漏洞,既然陶沉機不能考科舉,也不能被舉薦,那就去靠軍功當武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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