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很快將人請來,也確實未驚動旁人,隻有那位將軍與他一道出來。


    這將軍不是別人,正是顧月卿再次回到天啟時,將她從城門領進宮的左津。


    左津一聽到侍衛的通稟,瞌睡都驚沒了,忙翻身起床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出來。


    看到停在大門外的馬車,以及站在馬車前那位蒙著麵紗的姑娘,忙上前單膝跪下,“末將參見傾城公主,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


    “左將軍不必多禮,本宮深夜前來,叨擾了。”


    “不敢不敢,傾城公主駕臨寒舍,是末將的榮幸。若公主不棄,請入府一坐。”


    站在馬車前的秋靈輕身躍上去,打開車簾,“主子請。”


    左津的目光略過她,而後落在顧月卿身上。


    彼時顧月卿依舊一襲紅衣,麵上也著了一張麵紗,月色雖朦朧卻難掩她一身氣韻。


    那站在左津身後的侍衛深吸一口氣,他方才還感慨那婢女模樣的姑娘好氣質,此番看到傾城公主,便是看不到樣貌,也不由在心裏感慨一句:傾城公主果不負“傾城”之名。


    顧月卿當先跳下馬車,對左津微微頷首,左津忙躬身,“傾城公主請。”


    *


    書房中。


    兩人相對席地而坐,矮桌上是冒著熱氣還在煮著的茶。待茶煮沸,左津提起壺倒了一杯遞給顧月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傾城公主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左津能從一個籍籍無名之輩走到今天在天啟軍中地位僅次於趙邵霖,便說明他不是個蠢的。本該在君臨的顧月卿不僅突然出現在天啟皇城,還深夜造訪,他不會沒有一點猜測。


    也正因他不是蠢人,才會這般即便心中有了猜測也不顯露半分。


    顧月卿不由對他高看了幾分。


    她要奪天啟皇權,要讓仇人都付出代價,卻不想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如此,她便隻有盡可能的將人拉到她的陣營。而這些人裏,有部分軍權在手的左津尤為重要。


    左津也是她第一個親自找的人。


    說來顧月卿到啟宣也有三日,隻是這三日她都在了解夏葉近來查到的消息及所做之事,此番才來尋左津。


    左津是她第一個親自找的人,卻不是她拉攏過來的第一人。夏葉來天啟兩個多月,哪裏會隻做些在朝堂上給趙家找麻煩,讓林青乾與趙家生出嫌隙的小事?


    如今的天啟朝堂,不說一半,至少也有三分之一的人已被夏葉拉攏過來,加上這些年來安插的,可以說現下的天啟朝堂上有半數都是顧月卿的人。


    不過有少許比較有話語權,並非威逼利誘能屈服的人,需顧月卿親自出馬。


    “本宮有些東西要給左將軍看看。”


    站在她身後的秋靈適時上前,拿出幾封信箋模樣的東西,“左將軍請看。”


    左津看她一眼,這個人他記得,她並非尋常婢女,而是在君臨皇宮中可與萬毒穀左使平起平坐之人。如此,她的身份並不難猜出,萬毒穀右使。所以他並不會小瞧她,點點頭抬手接過。


    打開來一一查看。


    越看,左津的神色便越凝重,在看完第三個信封裏的內容,他終於忍不住,驚詫的看向顧月卿,“公主,這是……”


    “誠如你所見,這些是本宮花了幾年功夫方查到的證據,當年寒山寺的大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不僅如此,那背後之人還派了殺手守在寺外,就為以防萬一。”


    “說來你許不信,本宮僥幸躲過那場大火後,曾遇上那些刺客,也正是被逼無奈才從寒山寺後山的懸崖跳下。”


    說出來不過幾句話,左津卻能想到當時情形是如何的驚心動魄。那時的傾城公主不過七歲之齡……


    一個七歲的孩子被逼到何等絕境才會選擇跳崖?


    “當年參與此事的人已所剩無幾,若非萬毒穀這些年努力的探查,許到如今都尚查不出這些來。”


    萬毒穀的縝密情報網,左津不清楚,卻也聽說過。


    便是這樣,也是花幾年的功夫才循著蛛絲馬跡查到這些證據,若換作旁人怕是如何也查不出。


    誰又能想到,一場大火的背後還有這麽多陰謀?


    左津看看手裏的信箋,有些是旁人的通信,有些是證詞畫押,還有些銀錢往來的賬目,明顯是做收買人之用。


    “當年之事是皇後所為?”雖是這般問,左津卻不由想得更多。當年陛下登基方一年有餘,皇後應沒有這般大的權勢。那麽,作為皇後娘家的大將軍府可曾參與其中?


    “左將軍不妨先看完。”


    她帶來的當然不隻指證趙氏一人的罪證,還有一些這些年趙家仗著在天啟無人可撼動的地位拉攏朝臣,趙家軍欺壓百姓被趙家掩蓋,趙家甚至培養了一批不為外人知的私兵等等。


    左津心中驚濤駭浪。


    一個朝臣,縱是有再大的權勢,也不允養超過一定數目的私兵,可趙家居然做了!不僅如此,竟還是趙邵霖一手操持!


    他與趙邵霖同僚多年,又因年齡相仿所以交情極好,卻從不知趙邵霖竟有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


    “此事陛下可知?”


    顧月卿端著冷冷的眸子看他,“陛下?林青乾?”


    左津有點懵,傾城公主這是對陛下有成見?是因陛下繼任皇位卻不顧當初允她太子妃之位的承諾讓她去和親?


    “林青乾與趙曾城不過一丘之貉。今日來尋將軍,還將這些拿與將軍看,是因本宮知道將軍心係我天啟百姓,不似趙家林家之輩隻顧一己私欲。看過這些,想來將軍對本宮此來的意圖也有了些猜測。這天啟江山終究是我顧氏皇族的。”


    左津大驚,險些打翻手邊的茶盞。


    她此番言辭可以稱得上大逆不道。就算她所言無錯,陛下到底已登基十年之久,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此時冒出一個顧氏繼承人,要奪天啟江山也算得上謀朝篡位。


    他不知該說什麽,動動唇卻隻吐出幾個字,“公……公主三思。”


    “有一事本宮尚未告知將軍,當年父皇母後遭賊人殺害,乃是本宮親眼所見。”


    她眼底濃濃的悲戚和恨意讓左津一愣,親眼所見?她六歲時便看著雙親死在眼前?


    “將軍可知是何人殺了本宮的父皇母後?”


    “不……不是尋常刺客嗎?在陛下登基時便被處決了……”左津不確定道。


    顧月卿冷笑,“尋常刺客?那不過是替死鬼罷了。尋常刺客能潛入守衛重重的皇宮悄無聲息的殺了我父皇母後?尋常刺客能傷我父皇?我父皇的武功如何想來將軍也有所耳聞,比之趙曾城那賊人也是有過之而不及。若非趙曾城和林青乾聯手,又如何傷得了我父皇?”


    左津此番的心情用驚濤駭浪已不足以形容。


    “當然,此隻本宮一人所見,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皆已被他們處理幹淨,時至今日本宮都未尋到證據,將軍不信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兩人的命,本宮定是會親手取了!”


    就算沒有證據,她也一樣能名正言順奪回屬於她的東西。


    “趙家和林家,本宮一人都不會放過。今日來是本宮不想傷及無辜,特請將軍相助。自然,選擇權在將軍,畢竟仔細說來,這些也不過本宮的一麵之詞。”


    “給將軍三日時間考慮,將軍可三日後再給本宮答複。該說的都說了,本宮便先行告辭。”


    說著便起身要往外走。


    “等等!”


    顧月卿停下腳步回頭。


    “末將有一事不明,既是公主親眼所見,當初為何不直接指證?還讓凶手坐上皇位?”左津已站起身,從他的神色中可看出他此番心裏的糾結。


    “左將軍,那年本宮不過六歲,又無權無勢無所倚仗,若將此事說出會是什麽下場?”


    左津一默,確實,如此不僅不能讓凶手繩之以法,還會牽累自身。


    可那時傾城公主僅有六歲,便有這番思量了嗎?


    ------題外話------


    *


    二更晚點,三點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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