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卿執著勺子的手一頓,淡淡抬眸去看他,盡量作出鎮定的姿態,“傾城曾得王爺兩塊手絹,皆用金絲線繡著王爺名諱,除此再無其他。”


    秋靈在一旁看著,亦是十分焦急。


    不曾想她家主子竟如此機智。


    顧月卿如此說後,君凰微愣,而後一雙赤眸深若古潭,“是麽?王妃觀察得倒是細致。”


    顧月卿還來不及鬆口氣,便聽他又繼續道:“便是如此,本王也想瞧一眼。”


    隱在廣袖下的手輕握成拳,半晌,顧月卿鬆開右手握著的勺子,將手放到廣袖下,就著袖子的遮掩解開手絹,遞給他,“王爺請看。”


    君凰麵色微僵。


    若非氣氛不對,秋靈怕是要笑出聲。


    王爺分明是以手絹為借口,隻為查看主子的手腕,卻被主子以這般方式堵回去,心中定是十分鬱悶。


    不過從王爺這般舉動來看,他想是察覺到不同尋常,更有甚者,他已猜到主子以血為他入藥之事。


    君凰最終還是將手絹接過去。


    攤開來看,很幹淨,應是細致清洗過,但君凰自來嗅覺便極是敏銳,尤其對人血。


    是以即便攤在手心,他亦能聞出手絹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除此,好似還有點傷藥的味道。


    手心緊握,眸光輕斂,讓人一時看不透他的情緒。


    罷了將手絹遞還她,“王妃既是喜歡,便留著吧。”


    顧月卿一默,喜歡?


    好吧,適才她確實因著扯謊說過這樣的話,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注定收不回。


    “王爺可有瞧出這手絹有何不妥?”顧月卿一邊接過一邊道。


    秋靈站在一側聽得直挑眉,這還是她頭一次見主子與人在這等事上還要口頭上討回便宜。


    頗有幾分孩子氣,主子在他們這些下屬麵前從未露出如此一麵。


    君凰看她,忽而薄唇微微一彎,“並無不妥,倒是比在本王身上時,多了少許獨屬王妃的味道。”


    顧月卿聞言,耳根忽地紅起來。


    卻聽君凰低低一笑,“嗬……”


    “王妃快些吃吧,吃完隨本王進宮。”


    這種一瞬正經的談話方式,顧月卿委實有些不適應,上一刻還略帶輕挑,下一刻便一本正經。


    抬眼看他,“進宮?”


    君凰麵露幾許譏誚,“嗯,皇上皇後單獨召見你這位他們親賜的攝政王妃。”


    照理說,諸如這般賜婚,大婚第二日便該入宮謝恩。然君凰在君臨權勢極大,便是皇上的麵子他都敢駁,加之在外人看來這場賜婚,君凰應得不情不願。世人的關注點又在傾城公主可否能在攝政王府活過第二日這件事上。


    是以並未有人注意到是否入宮謝恩。


    宮宴上,君桓和孫扶蘇瞧見君凰待顧月卿的態度不同,故而在宮宴第二日便令人傳話,讓兩人一道進宮單獨見一麵,卻每每皆被君凰拒絕。


    弄得君桓和孫扶蘇都以為是君凰不樂意見他們,於是便決定退而求其次,既是見不到兩人,能見一人也是好的。


    便隻傳顧月卿入宮覲見。


    豈料傳了幾次消息皆被君凰攔下,顧月卿根本不知曉。


    顧月卿一頓,“單獨召見?”


    “既是單獨召見,王爺作何要與傾城一道?”


    “王妃說呢?”君凰端著赤紅微涼的眸子看她,顧月卿便不再多問。既是嫁與他為妃,入宮拜見他的長兄長嫂也理所應當,隻是……


    忽而想到新婚之夜那些來給她收拾屋子的宮婢閑談,攝政王早年與皇後有情誼在,甚至於皇後險些成了他的王妃。


    宮宴那日又瞧見君凰待皇後似確有不同,兩人對視凝望,而後還在禦花園中相遇閑談。


    這些事,當時不覺得有什麽,如今想來,心裏卻莫名的堵得難受。


    “王爺與……”話未說完便頓住。


    君凰放下舀藥膳的勺子看她,“王妃想說什麽?”


    “沒、沒什麽,既是要入宮,王爺便也快些吃吧。”


    深深看她一眼,君凰懷著複雜的心緒將藥膳一口一口吃下。


    這一頓膳食,可謂各懷心事。


    *


    早膳過後,兩人收拾一番便又坐著攝政王府那輛檀木所製的奢華馬車朝皇宮而去。


    臨行前顧月卿還喝下一碗秋靈煮好的補血湯藥,不知是心緒複雜還是其他,總歸這碗藥她覺得前所未有的苦。


    許是喝過藥,加之又失血過多的緣故,顧月卿一上馬車便有些昏昏欲睡。


    君凰瞧見她這番疲累模樣,有些心疼,“王妃身子既是不適,不若改日再進宮?”


    顧月卿上下眼皮打架,搖搖頭,“不,如此不妥。”


    “那王妃到軟榻上休憩片刻,待到皇宮本王再叫你?”


    整個人都暈沉沉的,顧月卿完全不知他在說什麽,隻聽得“休憩”二字,便點點頭。


    原本撐著桌子的手卻突然倒下,坐在另一側的君凰猛地一驚,急忙起身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的下巴。


    若非反應及時,她的下巴就得要磕在桌子上。


    君凰小心翼翼的抬著她的下巴,像是生怕驚醒她。


    輕輕走過來,放在她下巴的手緩緩一抬,便將她拉著靠向他。


    精致的下巴落在他寬大的手心,傾城絕美的麵容上,雙眸輕輕闔上,顯得嬌小而柔弱。


    君凰一手扶著她的肩,讓他靠在他身上,一手由她的下巴挪到她細膩的臉頰,輕輕撫著。


    赤紅的眸中透著濃濃的憐惜。


    良久,君凰心下一歎,彎腰將她抱起來放到身後的軟榻上。


    輕柔的褪下她腳上的繡花鞋,扶著她躺好,再拿著近旁的薄毯給她蓋上。


    直接拉起身後的椅子,就這般坐在旁邊看她。


    不知過去多久,終是將視線轉向她的左手,一手將她細嫩的手指握在手心,一手挽起她的袖子,解開她手腕上又係好的手絹,露出裏麵的白紗。


    君凰薄唇輕抿,須臾,終究還是解開那道包紮好的白紗。


    入眼,她纖細的手腕上,是一道猙獰的傷口。


    本是極美的手,卻因著這道傷口被破壞了美感。


    周遭除卻淡淡的傷藥味,便是屬於她血液的味道。


    此番是怎樣的心情,君凰說不清,總歸極是複雜。


    難怪她麵色總如此蒼白,難怪昨日她會暈過去險些摔到荷塘中,難怪她那般害怕被他瞧見她的左手……


    大婚之日瞧著她瘦弱的身姿,他便知那些關於她自幼身子羸弱的傳言非虛。


    分明就是湯藥不斷將養著的身子,卻要為他做到如此地步。長此下去,她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他何德何能竟得她以性命相待。


    起身從馬車裏一個櫃子中取出一瓶藥,撒在她傷口上。許是藥物的刺激讓她有些疼,輕吟一聲,手也瑟縮回去。


    君凰握緊她的五指不鬆開,垂頭輕輕在她傷口上吹了一下,好似這般能緩解她的疼痛似的。


    一邊吹一邊上藥,待藥上好,他便照著她之前的方式給她包紮好,那方手絹也綁回去。


    褪了鞋也坐到軟榻上,背靠馬車將她抱著躺在他腿上。


    看著她略顯蒼白的睡顏,一手扶著她的腦袋,一手握著她的手不鬆開。


    彼時已到宮門外,馬車就這般暢通無阻緩緩駛入皇宮大門。


    ------題外話------


    *


    二更同樣八點來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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