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東方凝的臉色瞬間微變,眉目間都是冷的,一開口嗓音就已經沉了下去,“夜大小姐,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風雲令和風雲騎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上次一出現就是直指將軍府,並且牽扯出了一係列的事情,陛下對東方家已經生了疑心,甚至有忌憚之意。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國宴,三國聚首,北越和西蕪使臣如今都在上京,曆來這種時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若是發生什麽事情累及了將軍府,父親在陛下那裏隻怕要徹底失了聖心。


    夜傾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若是凝貴妃聽不出來,本小姐可以勉為其難地解釋翻譯一遍,”說到這裏,夜傾歌本就幽深的目光忽然染了些意味深長,“誰都知道當年連王爺連羽恒和月王爺月攸於玄清河一役戰敗身亡,隨之在連王爺手中那一支所向披靡的風雲騎也消失地無影無蹤,若是本小姐所得消息沒有出錯的話,當年奉命帶兵前去支援的就是東方老將軍吧!”


    方才還是熱鬧非凡的辛和殿,在夜傾歌無所顧忌地提出當年玄清河一役的時候就已經是一片靜默,沒有任何人敢開口,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朝中的人並不都是傻子,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最開始他們沒有猜出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麽久的時間也差不多反應過來了。


    當年連王爺和月王爺折損在玄清河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偶然。


    南宮振天的臉色也是不動聲色地冷沉了下來,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


    而東方擎文則是臉色鐵青地看著夜傾歌,“夜傾歌,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夜傾歌勾唇一哂,“東方老將軍不愧和凝貴妃是父女,這話一遍聽不明白都是需要別人再解釋一次麽?當年連王爺逝世,最能接觸到風雲騎的人似乎是東方老將軍吧?而本小姐可以又聽說上京有了風雲騎的下落,還恰巧就是在這國宴當頭,稍微懷疑一下不過分吧,畢竟本小姐如今人在東淩,要為自己的安危考量。”


    這一句解釋的話,就差沒明著說:本小姐懷疑風雲騎和你有關,並且你要對我們下手!!!


    場麵更安靜了,連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東方擎文連忙看了一眼南宮振天,不過對方那麽多年的狐狸,麵上依舊是不露聲色,東方擎文一時心中也有些惴惴。之前陛下就懷疑東方家,如今夜傾歌這般言論不是加重陛下的懷疑麽?!


    他忙撇清關係,“風雲騎是連王爺訓練出來的,隻聽連王爺調遣,本將軍如何能和風雲騎扯上關係,”然後精明的眼睛一眯,逼仄地看著夜傾歌,“再說了,這是我們東淩的事情,夜小姐身為西蕪使臣,似乎沒有立場吧,不過夜小姐這麽執著,本將軍倒要懷疑居心了!”


    一句話,牽扯進了連羽恒,還帶進了夜傾歌。


    當年陛下認命連羽恒為飛羽將軍,可自行操練士兵,但是這支風雲騎在連羽恒活著之時卻是隻聽他的調遣,陛下的話都不管用,臣令大於皇命,這是大忌。


    “東方擎文!!”蘇沐冷著臉色站了起來,“東方擎文,東方老將軍,我們連王府都還沒有追究你之前查探風雲令和風雲騎下落的事情,你倒是忙著先倒打一耙了!”


    “羽恒一生為東淩盡職盡忠,憂國憂民,當年若非是為了陵城百姓他與月王夫婦何至於葬身玄清河,一生為國,到頭來就是換來你這一句懷疑麽?東方老將軍真是好本事,當真以為我連王府無人了麽?”


    蘇沐平常雖然看上去是小家碧玉的型,這個時候卻是氣場十足,一雙眼睛冷冽而又犀利,就這樣看著東方擎文。


    場麵一度冷寂僵持。


    南宮振天半眯著眼睛。


    倒是太後打了個圓場,“連王爺一生忠君愛國,東淩上至帝王下到黎明誰不知道,”然後看向了東方擎文,“東方老將軍,這句話可是你說的不在理,還不快向連王妃賠個禮這事也就過去了。”


    東方擎文臉色很不好看。先且不說他的身份,就憑他是蘇沐長輩要他道歉也拉不下這個臉麵。


    南宮振天這個時候開口了,是對著蘇沐說的,“東方老將軍話語也沒這個意思,他畢竟是長輩,蘇沐你也不要咄咄逼人了,今日畢竟是國宴,且各讓一步。”


    “羽恒是朕的好兄弟,朕自然是相信他的,而且他走了這麽多年,連樞如今也長大了,”說到這裏看向了連樞,“也該繼承連王爺的爵位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驚訝地看著南宮振天,心中都是各有思量。


    這麽多年蘇沐不止一次明示暗示過連樞襲承爵位之事,但是此次都被陛下給擋了回去,說是心性未定要等他及冠,現在陛下這是鬆了口麽?!


    如是想著,便也悄悄地看了眼蘇沐。


    怕不是又為了連王妃!


    連樞沒有說話,這是慢悠悠地把玩著席麵上並未乘酒的琉璃盞,低垂的眸子似笑非笑。


    蘇沐看向了南宮振天,直接說,“如此可說定了,國宴之後連樞的王爺之位你得給我定下來。”


    南宮振天故作嚴肅地看著蘇沐,“群臣作證,朕金口玉言豈有欺瞞你的道理。”


    關於風雲騎和連羽恒這件事情,算是就此揭過。


    但是羲和公主一事,今天似乎有人篤定了想要堅持到底。


    “這麽多年羲和公主就上次百花宴露了麵,上京之中許多夫人小姐並不認識,萬一什麽時候不小心衝撞了可就不好了。”陸侯府夫人氣定神閑地緩緩道。


    她也挺想知道這位上京最神秘的羲和公主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安嫻靜忽然開口,“羲和公主畢竟病重這麽多年,今日參加宴會已是強人所難,再說了,在場的都是烜赫世家,身份貴重,更有陛下和太後,若是真的沾染了病氣該如何是好?”


    她是皺著眉的,話語冷淡似帶著嫌棄。


    不過這句話,卻是真的在為連王府說話。


    說完之後,看著蘇沐的位置冷哼了一聲。


    若非蘇沐威脅,她又怎會在這個時候出麵。


    聞言,連樞則是側目看了一眼蘇沐,沒有說話,然後又看了一眼身側的錦音,抿了一下唇。


    錦音應該是安嫻靜那個夭亡的公主!!


    安洛離與安嫻靜最是親近,聽到這句話意外地看了安嫻靜一眼。姑姑與連王妃可以說是勢若水火,竟然會幫連王府!


    本來這個時候皇後都說話了這件事情便算是壓下了,但是偏偏有人不怎麽有腦子,不管不顧且語帶嘲諷地說了一句,“我看你們就是有鬼,什麽病這麽多年連見人都不能非得養在深閨靜養?再說了,宮中這麽多禦醫難道都是吃素的麽?”


    南宮塹是狠狠地盯著連樞。


    “十一。”淑妃斥了一聲。


    南宮塹當做沒有看到冷哼了一聲。他不喜歡連樞,就是要和他作對。


    一幹禦醫默默地眼觀鼻鼻觀心:十一皇子,對上羲和公主的病情,我們這些禦醫就是吃素的!!!


    “既然大家這麽堅持,”連樞放下琉璃盞,看向了錦音,“小兮,你便將幕離取下來吧,隻是若真是過了病氣,到時候可別賴著連王府!”


    說完最後一句話,連樞眼皮一掀目光在南宮塹身上掃過。


    聞言,錦音緩緩取下了幕離。


    上京從來不缺美人兒,但是此刻的“羲和公主”還是美的讓人側目,那張容貌與連樞有七分相似,隻是臉色蒼白的有些過分,完全沒有血色,涼白的驚心。


    精致如畫的眉眼之間都帶著懨懨之色。


    完全就是沉屙已久的模樣,整個人都沒有精氣神。


    看著這樣的錦音,在場的不少人也相信了連王府的羲和公主是真的病了這麽多年。同時也有些惋惜。慈恩大師說過,羲和公主活不過十六歲!


    紅顏薄命!


    “羲和公主當真是人間絕色!”一道聲音從宮殿門口傳來,陰冷刻板,帶著晚上的涼意。


    緊接著,一道魅藍色的頎長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月拂長袍曳地,眉目蒼白卻張揚。


    南宮振天看著月拂,眉一擰,冷著臉沒好氣地嗬斥,“身為東淩月王,國宴的時候姍姍來遲成何體統?”


    “我身體病弱,走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來晚點不是很正常麽?”然後挑了一下眉梢,“皇帝舅舅,我沒有錯過什麽好戲吧?”


    不少北越和西蕪的使臣不曾見過月拂,聞言看著那位藍衣少年,心中暗暗感歎:不愧是橫行無忌的月王府小祖宗,什麽事都敢做什麽話都敢說!!


    東淩的人則是已經習以為常。這位可是被寵上天無法無天的月王爺,整個上京避之不及的小祖宗。


    “還不滾回你的席位。”南宮振天揮了揮手,不耐煩。


    月拂的席麵就在連樞身側,在越過她的時候,壓低聲音控製在兩人能聽到的範圍,“小樞兒,你說我如果向陛下太後請求賜婚,陛下會同意麽?”


    話尾輕勾,有些曖昧。


    連樞蹙了一下眉,沒有接話。


    她自然不會認為月拂會說與她無關的話,所以賜婚對象,肯定是連兮!


    尋緋墨就在兩人對麵,清灼的鳳目眯了眯。


    月拂一揮衣袖坐下,朝著尋緋墨挑釁地勾了一下嘴角。


    一旁的錦音聽到這句話,瞬間聯想到了自家世子和月王爺之間的傳言。神色有些僵硬地看向了月拂,目光詫異以及不可思議。


    月王爺這是……真的喜歡世子?!


    喔,她家世子真的是太厲害了,連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月王爺都敢這般招惹!


    世子威武!


    “小樞兒,玉小七今日似乎沒來參加宴會。”月拂環視一圈,靠近了幾分對著連樞說。


    連樞沒有說話,連眼眸都沒抬一下,顯然是已經知情。


    玉小七之前傳了消息到竹軒,今日有事無法出席國宴。


    “剛才的枇杷呢?”月拂目光在連樞身邊瞅了瞅,饒有興致地問。


    “讓流風送回馬車上了。”


    “小樞兒都沒打算給我留幾個麽?好歹是我種的枇杷,又是我摘的。”月拂垂眸,語氣幽幽。


    約莫是稍微摸清了一些月拂的性格,連樞讓流風將枇杷拿走的時候特意留了幾個,聞言從衣袖中掏出了出來,“喏,給你。”省的她又被迫欠了月拂一個人情。


    月拂輕哼了一聲,從連樞手中挑出了一個最大的。


    月拂身子骨雖然弱,但是這兩年也出席了不少宴會,因著他的性子與手段,尤其是當年對三皇子南宮淵都敢下手揍去了半條命,這些顯赫世家的人基本上都不敢與之來往,所以宴會之上月拂都是陰冷著一雙眼眸,從不與人交談。


    現在見他與連樞相談頗為融洽,眾人目光都有些詫異,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連樞和月拂之間的傳聞。


    目光更加怪異了。


    尋緋墨全程都是冷寒著一張臉,漂亮的鳳目清灼攝人,沒有一絲偏差地盯著連樞和月拂。


    連小樞不僅給月拂枇杷,竟然還對著他笑。


    “狐……尋緋墨,都讓你早下手你不聽,你看,我爺爺多搶手,我看那位月王爺長得也不錯,和爺爺也挺般配的。”藍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險,差點就說成是狐狸精了。


    尋緋墨冷颼颼地瞥了一眼藍洛。


    他發現,藍洛永遠都有讓人想動手的本事!!


    鳳臨煙看了一眼尋緋墨的臉色,輕聲喚了句藍洛,然後又看向了尋緋墨,語氣是隻有在尋緋墨麵前才有的小心翼翼,“皇叔,藍洛他說話一向如此,你……別太介意。”


    她這位皇叔心狠手辣,年紀那麽小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殺了那麽多人,寡涼薄情,手段狠毒,唯一讓她覺得有人情味的就是他對連樞的感情,藍洛竟然去觸他的逆鱗!!


    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隻是皇叔,上京優秀的天潢貴胄不在少數,都在上京或多或少與連樞都有些交集,而連樞的性子你應該知道,女扮男裝這麽多年在她心中她估計與男子無異,更加不會有男女之防,而與她相處久了旁人又很容易對她生出好感。”


    這句話直白意思大概就是:皇叔,你現在競爭對手很多,盡快先下手為強!!


    尋緋墨抿了一下嘴角。


    尋緋墨這個身份別說是先下手為強了,便是下手的機會都被連小樞給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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