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月拂陰冷沉寂的眸微眯了一下,瞥了一眼月一。


    月一並不意外,隻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長衣曳地的絕色少年,“王爺,為什麽不行?”


    “……連兮是沐姑姑的女兒,青辭的妹妹,我怎能看著她和親異國!”月拂的語氣雖說是不變的涼薄沉寂,但是隱約地還是能聽出一分不悅。


    “若是陛下鐵了心打算讓羲和公主和親呢?王爺難道打算違逆陛下?”月一輕蹙著眉,繼續問。


    他問地一本正經,甚至還有幾分為難擔憂之色,但是心中卻是一連嘖了好幾聲。


    這樣的語氣,如果不是知道自家這位小祖宗對那位連世子很不一般他都要相信了!


    月拂不以為意地彎起了嘴角,是沒有任何溫度的那種,幽深如一湖常年不見日月的寒潭般眼眸半睜半閉地眯了起來,眼尾上揚的時候牽動了左眼眼尾的桔梗花淚痣,整個人看上去妖異而又陰冷,“這些年我違逆他的事情還少麽?”


    一開口,便是陰冷而又不以為意的語氣。


    月一閉嘴不說話了。


    這倒是事實。


    自家小祖宗長得自是人間獨一份的絕色,但是性子嘛,確實是令人不敢恭維。


    在上京這兩年,上至天家妃嬪皇子,下至市斤潑皮無賴,被他教訓懲罰過的人可不在少數。小祖宗做事不看對錯,隻看心情,就算是他看你不順眼了都能是個找你錯處的由頭,反正恣意隨性得很。


    上京這些人,也是生怕得罪了這位祖宗爺,那個不是給好好供著!


    至於陛下,小祖宗大概是任性妄為慣了,在陛下的麵前也是從來不曾忌諱,真說起來這一點倒是與那位無法無天的連世子有幾分相似。


    都是恃“寵”而驕嘛!


    隻要陛下還願意繼續“寵著”,便是將天捅了個窟窿陛下也會想辦法給補上。


    所以這違逆陛下的事情,自家小祖宗還真是做得出來!


    “那王爺打算如何做?”頓了一下,月一腦海中靈光一閃,對著月拂獻策,“王爺,你看,我們月王府冷清了這麽多年,是不是應該熱鬧一番了?”


    自家小祖宗這麽多年難得有了個讓他上心的女子,還是連世子那般驚豔的人物,王爺若是能娶回來就好了,畢竟月王府這麽多年沒有女主人了,而且這樣還能讓羲和公主免於和親。


    月拂抬了一下眸子,鳳眸之中沒有多少情緒,“小樞兒不願嫁我。”


    聞言,月一咋了一下舌。感情這位小祖宗之前就已經有這個心思了呀!


    這時,月二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精致的玉碟,裏麵放了滿滿一碟子顆粒飽滿的玉米粒,另一隻手上還有一碗湯藥。


    月二一雙略顯幾分陰柔的眸子帶了幾分笑意,“王爺,你那是什麽時候對連世子說的,而且你那個時候說的可是半點誠意都沒有!”


    王爺一直知道連世子的身份,在認識她不久的時候就說過要娶連王府羲和公主,那個時候,兩個人可是誰都沒有當真。


    聽到月二的話,月拂微不可查地擰了一下眉頭,看了他一眼。


    “王爺,你可有想過你對連世子到底是什麽感情?真的隻是為了連王妃和沈少莊主麽?”月二看著月拂,嗓音很是清潤,但是話語卻頗為犀利。


    月拂垂下了漂亮的眼眸,長而卷翹的睫羽覆在了眼瞼之上,蒼白精致的陰冷麵容染了一分說不出來的空濛。


    月一動了動唇欲說些什麽,月二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說。


    “你們先下去吧!”沉默了許久,月拂沉寂的嗓音才緩緩傳了來。


    看著這樣的月拂,月二有些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看來這位小祖宗至今為止都沒有想清楚他對連世子是何種感情!


    “王爺,藥。”再離開之前,月二將一旁已經不燙的湯藥遞給了月拂。


    月拂伸手接過瓷碗,眉頭都不皺一下地飲盡,就像是在喝白開水一樣。


    月二接過空瓷碗,另一隻手在月一的頭上劃拉了一下,“走吧。”然後拽著月一的衣袖和自己一起離開。


    “月二,你說王爺自己能想通麽?要是他想不通可怎麽辦啊?我可是聽說連世子和那位玉小公子之間關係也是不錯,這王爺要是一直想不通豈不是被玉小公子占了先機?我們要不要幫一幫王爺啊?”月一對此非常擔心。


    他果然是最體貼的侍從。


    不僅時刻關心著主子的身體,還要替主子的感情問題操碎了心。


    聽著月一一番叨叨念,月二停下了腳步,盯著月一。


    月一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月二,你這樣一直看著我作甚?我被你看地心裏有些發毛。”


    月二移開目光,嗓音有些冷淡,“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覺得王爺會想不清楚麽?”然後徑直往前走。


    “哎,月二,你等等我啊,這麽晚了,我們一起回去!”月一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


    月二沒有停下來等月一,不過步子還是稍微放慢了一些。


    “我知道王爺聰明,隻是王爺從小到大接觸的人畢竟不多,感情方麵的事情他很多不懂,我……”一路上,月一一直在碎碎念地念叨著。


    清晨,一縷曦光從半開的窗扉透入,撒落在房間,光與影交相輝映,一旁的燈架之上,是已經燃盡的燭火,燭淚近乎封住了燭台底下,泯滅在燭淚中的燭芯依舊有著嫋嫋輕煙,很明顯是剛熄滅不久。


    一道藏藍色的身影倚靠在窗邊的軟榻之上,如瀑的墨發流瀉了一身,一束光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以腰為界分為了光影兩部分。


    在連樞麵前,一張小案幾上擺放著一個棋盤,上麵黑白棋子分明。


    而在連樞的麵前,分別放著黑玉棋盒和雪玉棋盒。


    她的指間,同時拈著一黑一白兩粒棋子,素手一點落下了一顆之後沒多久又落下了另一色棋子。


    連樞漫不經心地在棋局上一下一下地填上棋子,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有些略微的清濛,似是思索似是沉吟。


    昨天晚上阿緋問出那一句話之後,她是怎樣回答的呢?!


    阿緋,你應該了解我的,喜歡上了一個人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是她說的話。


    她不知道阿緋當時的表情,因為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阿緋就離開了,不過她覺得阿緋應該是不開心了吧!


    也許是失落,也許是憤怒,也許是無可奈何。


    想到這裏,連樞有些心疼。


    她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明明不喜歡阿緋也沒有辦法接受他卻又見不得他不開心。


    可是她和阿緋認識了這麽多年,四年的朝夕相處,有時候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將阿緋當做是責任還是其他。


    連樞伸手在棋局之上胡亂地攪了幾下,一盤棋局瞬間亂做一團,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世子,你醒了麽?”外麵響起了流風溫和的聲音。


    連樞應了一聲。


    流風推開門走了進來,服侍連樞洗漱之後,淡聲道問:“世子,今日國宴,你是以連王府世子身份而去還是羲和公主?”


    “陛下點名要求國宴之上羲和公主必須露麵,必然是有針對我的事情,錦音……她怕是應付不來。”連樞在說到錦音的時候,話語稍微頓了一下,狹長的丹鳳眼有些說不出來的深沉複雜。


    錦音如果是皇後那個夭亡的孩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連王府?


    而且,母妃一直將她養在身邊到底想做什麽?


    連樞閉了閉眸,精致無暇的麵容上劃過了一抹疲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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