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


    聽聞晟公主初回上京就先來了容府拜訪,幾乎容府上下都來了前廳相迎。


    阮櫟雙作為容家當家主母,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缺席。


    她穿了一件寶藍色的錦衣,雍容華貴的麵容之上帶著兩分淺笑,往日裏隻是淡淡然然的一雙眸子此刻頗為柔和地看著坐在前廳上座的女子。


    女子穿了一身深藍近紫的簡單衣裙,並不華麗,甚至還有點兒偏中性,身材很高,較之尋常女子都要高上些許,身姿修長清瘦。


    墨發的長發用一根藏藍色的玉簪整個兒束起,未留一綹發絲垂在身後,麵容之上掛了一件粉白色的麵紗,隻能看見一雙淡漠冷靜的眼眸,如臨近冬日的潭水一般,雖然帶著兩分淺笑,但是卻深邃地窺不見其中的情緒。


    “臣婦參見晟公主。”阮櫟雙上前,對著站在上首位置的女子行了一禮。


    南宮晟目光微移,眸色淡淡地看著阮櫟雙,緩緩道:“容夫人無需多禮。”


    就連聲音,都是如她整個人一般,淡淡漠然,沒有多少情緒,不過卻也沒有半點傲慢無禮。


    端是尊貴無雙。


    前廳自然不止阮櫟雙一人,但凡是住在容府的容家人,聽到南宮晟來了容府,自然也是過來拜見一番。


    畢竟,晟公主可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女兒。


    若是有幸與她交好,以後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


    阮櫟雙上前幾步走到了南宮晟的麵前,較之其他人與南宮晟的關係是頗為親近幾分,但是也並不是非常熟稔,尊卑禮儀都在其中,看了一眼那些南宮晟帶來的賞賜禮物,複又看向了南宮晟,緩緩道:“公主記得容府眾人已是容府之幸,何須還送禮物!”


    南宮晟看著阮櫟雙,似乎是輕笑了一聲,眉目溫和淡然,“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算是本宮的一番心意,隻是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怎會!妾身就很喜歡。”


    “妾身也是喜歡得緊。”


    “公主的心意重過一切。”


    ……


    都是一些奉承的話。


    “公主有心了。”阮櫟雙柔和一笑,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再次抬頭看向了一襲藍紫色簡約衣裙的南宮晟,“公主這次回京,可先入宮了?”


    “尚未,入宮途中正巧經過容府,本宮便過來看看。”


    聽到南宮晟的話,阮櫟雙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有些不讚同,帶著點兒規勸的意味,“陛下一眾兒女中,最為疼愛公主殿下,公主離京多月,陛下定然是十分想念,如今回京,理應先去皇宮!”


    “無妨,”南宮晟難得地笑地頗為溫和,“父皇若是知道本宮來了容府,定然是不會計較的。”


    “陛下最為疼愛公主,自然是不會責怪!”人群中,一位穿著水紅色衣袖容貌頗為豔麗的女子言笑晏晏地看著南宮晟,不疾不徐地道。


    “那倒是,晟公主畢竟是和大公子有婚約在身,再過不久就是容家人了,親厚些也是應當的。”另有人附和道。


    “公主待大公子果然是情深義重!”那位穿著水紅色衣衫的女子頗為感歎地道。


    “誰說不是呢!”依舊是剛才附和的那人,語調幽幽地道,然後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地道:“誒?大公子呢?怎麽不見大公子?”


    “大公子應當是還未收到消息,”容貌豔麗的女子說完又看向了阮櫟雙,“夫人可有派人去通知大公子說晟公主殿下來了容府?可要妾身派人去幫忙看看?”


    “梅姐姐,這天色尚早,大公子許是尚未睡醒,不是有意不來,對公主不敬的。”幫腔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一人。


    聞言,阮櫟雙的臉微微沉了沉,更是微眯著眼睛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個女人,“梅姨娘,李姨娘,似乎,三公子和五公子也已經到了擇親的年紀了!”


    府中也就是這兩個女人,憑著自己的兒子,頗得老爺的寵愛,再加上自己又有點小心機,處處與她作對。


    尤其是這次晞兒回來之後,本來是各自為政的兩人似乎還隱約有抱成團的趨勢,從來不忘記對她落井下石。


    不過,到底她是容家主母,府中的這些個庶子庶女的婚事,都可以被她拿捏在手中。


    想到這裏,阮櫟雙微微地眯縫了一下眼睛,一抹陰狠之色自眸光中一閃而過。


    她們兩人若是安分點倒還好,若是不安分,想阻了晞兒和晟公主的姻緣,那可就別怪她不留情麵了。


    “你……”李姨娘很聰明,但是性子並不是那種會隱忍的類型,聽到了阮櫟雙這句幾乎是用她兒子作為威脅的話,自然是十分憤怒。


    不過剛剛說出了一個字,衣袖就被人輕扯了一下,一轉頭,就對上了梅姨娘的目光。


    梅姨娘微不可見地對著她搖了搖頭,笑著上前緩緩道:“大公子年長,三公子和五公子的婚事自然要在大公子之後,再說了,夫人身為容家主母,更是三公子和五公子的嫡母,他們的婚事也自然是需勞煩夫人!”


    不得不說,梅姨娘很會審時度勢。


    容晞作為容府長子,更是嫡子,無論如何婚事不可能被一眾兄弟姐妹給壓在底下,她兒子的婚事倒是也不著急,有時間就有辦法周旋。


    她兒子的婚事,豈容別人插手置喙。


    阮櫟雙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神色漸漸恢複如常,對著一幹眾人淡聲道:“既然都已經拜見了晟公主,大家就都散了吧!”


    眾人看了一眼阮櫟雙,然後又看了一眼神色依舊淡然似乎此事與她毫無關係的南宮晟,也沒有在這裏多做停留。


    有些事情,湊個熱鬧就行,沒必要強出風頭。


    “容樂,你留下陪著公主說說話。”看了一眼隨著眾人離去的黃衣少女,阮櫟雙忽然開口。


    她就容晞這個一個兒子,沒有女兒,容樂是容府第一位小姐,即便是庶出,但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抱到了她的名下,自小在她身邊長大,身份與嫡出小姐無二。


    容樂若是能和晟公主交好,對她百利而無一害,而且,屆時晟公主嫁入容府,總歸也是有個說體貼話的人。


    聽到阮櫟雙的話,府中其餘的庶女都有些嫉妒地看了容樂一眼,眼中有著不甘心。


    明明都是庶女,憑什麽她就這麽好運自小被抱到夫人名下教養?


    容樂微愣了一下,“是,母親。”言罷,乖巧地走到了阮櫟雙的背後。


    “晟公主。”容樂看了一眼南宮晟,笑著淡淡道。


    南宮晟隻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晞兒與府中的兄弟姐妹關係並不太好,除了容逸也就是容樂與他說得上話。”一旁的阮櫟雙笑著淡淡道,容樂,你領著公主在府中四處轉轉吧!”


    “是。”容樂淡笑,眉色一片靜好。


    “如此便有勞四小姐了!”


    “晟公主客氣了。”容樂麵上是不變的淺笑。


    此時,另一個院落。


    容逸站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下,看著靠坐在秋千上漫不經心翻閱著書卷的紫衣男子,有些無奈地開口,“大哥,晟公主就在前廳,你真的不去看看?”


    容晞一下一下地翻著書頁,不過並沒有看,俊美無儔的麵容之上依舊掛著如往日一般的風流淺笑,淡聲道:“你若是想去可以自己去看看。”


    容逸無奈地看著容晞,走到了他的身邊,垂眸看著他手中的春宮圖,眼睛微微抽搐了幾下。他還說大哥怎麽難得看會兒書,原來是這種書!


    果然是大哥的風格。


    輕歎了一口氣,容逸繼續道:“晟公主是你的未婚妻又不是我的,我看她做什麽,更何況你也知道母親的性子,她這般喜歡晟公主,希望你娶她,可是今天晟公主特意來府中你都不過去,母親肯定要念叨你了。”


    容晞隻是輕輕一笑,眼眸之中神色意味不明。


    看了一眼容逸,淡聲道:“聽說連樞和月王府那個病秧子又扯一起了?”


    說起這個,容逸瞬間就來了興致,巴拉巴拉像是倒豆子一樣,“何止啊,昨天連樞抱著月拂在街上的時候,不僅遇到了安洛離,最後就連鮮少出門的玉子祁都出現了,當時玉子祁還說是來捉奸的,安洛離就在邊上,這句話他可真敢說!”


    “可是最後連樞還是把月拂送回了月王府!而且最後玉子祁竟然是和安洛離一起離開了,大哥,你說連樞和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呀?”對此,容逸表示非常好奇。


    這連樞回京才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僅和玉家那位關係匪淺,就連月王府那位,都是糾纏不清。


    而且,連樞到底是喜歡女子還是男子啊?!


    容晞將手中的書卷懶懶地放下,風流瀟灑的聲音帶著點點兒玩味,“這個就要問連樞了!”然後微挑著眉梢輕輕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容逸輕歎了一口氣,“大哥,你覺得連樞是這麽實誠的人麽?”


    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麵說實話!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容逸又看向了容晞,“對了,大哥,毓兒還在連王府,現在三哥他們雖然還在容家,可是應該不敢再輕易動手,我們什麽時候把毓兒給接回來?”


    隨即又猶自無奈地歎道:“不過毓兒能在連王府待這麽久我倒是挺意外的,以前別說讓她離開容府,就是離開她自己的房間她都是不情不願,整天將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我都害怕她悶出病來。”


    容晞沒有說話,稍稍地沉默了一下之後,才緩緩道:“毓兒和連王妃關係不錯,若是讓她留在連王府,也不錯。”


    “大哥,你不打算接毓兒回來了呀?”聽見容晞的話,容毓有些意外。


    容晞抬頭看著遠處被微風逸散的流雲,嗓音莫名地淡了幾分,“這件事情不急,先等等。”


    容逸“哦”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深問這件事情。以大哥和連樞的關係,毓兒在連王府總不至於被人苛待。


    “容逸,你先回去吧!”忽然,容晞看向了他,緩緩開口。


    “哦哦,那晟公主那邊?”容逸還不忘阮櫟雙讓他來的目的。


    容晞緩步朝著房間裏麵走去,聲音淡淡的,裏麵還帶了一分微微的嘲諷,“她?你們太不了解她了,她若是要見我,自然有的是辦法,何須我去迎合她。”


    容逸看著容晞的背影,有些意外地頓了一下眸子,伸手不輕不緩地推了一下秋千,輕輕地道:“真是看不懂你們這些人啊!!”


    然後也沒有多做停留,離開了容晞的院落。


    容晞回了房間,站在窗邊,修長白皙的手中握著一枚雕工精致的玉佩,其玉質,是罕見的滄泱玉,玉玨下方,刻著一個小字。


    ——晟。


    據說這是先皇後離世之時,為南宮晟和他許下婚約之時交換的信物。


    拇指指腹不輕不重地摩挲著玉佩上精致的花紋,容晞貫來都是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幽深地有些滲人。


    沒多久,一道藍紫色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來人不疾不徐,但即使是在他的院落之中,也是如入無人之地。


    同時,看上去也是熟悉地不像話。


    甚至一瞬間就看見了容晞所在的位置,對著他輕輕一笑,不過,麵容依舊是那種輕輕淺淺的淡然。


    容晞沒有說話,隻是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她走過來。


    很奇怪,南宮晟並沒有走進房間,而是直接走到了容晞所在的窗邊。


    一個站在裏麵,一個站在外麵。


    四目相對,一片意味不明的沉默。


    容晞頭枕靠在窗邊,似有若無地輕笑了一聲,很低很低的那種,嘲嘲諷諷地道:“晟公主在我這院落,還真是像在自己家的後院一般自在!”


    南宮晟絲毫不介意容晞話語裏麵的嘲弄諷刺,“畢竟我過不久就要住在這裏,”說到這裏,忽然停頓了一下,爾後又繼續道:“或者,你覺得我們住在公主府會更合適?我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容晞你,會同意麽?”


    ------題外話------


    今天是連小樞一直在喝茶的一天!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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