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連樞瞬間抬頭看向了玉子祁,剛才還黯然了下去的丹鳳眼,瞬間就浸染上了層層流光,比皓月星辰還要美上幾分。


    就這樣沒有一絲偏差地看著玉子祁。


    很亮,很美。


    玉子祁剛才便是有再大的怒氣,現在看著這般模樣的連樞,那些怒意也盡數散了,化作了無奈,隻是在連樞看不見的地方,長如翎羽的睫毛微微垂下,掩住了眸底的情緒。


    連小樞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很棘手。


    抿了一下唇,眸眼之中,一縷極快的陰鬱墨色一閃而過,快地難以捕捉。


    不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連樞眼中清亮的流光也隻是轉瞬即逝,認認真真地對上了玉子祁的眼睛,語調說地並不快,很低很輕很認真,“玉小七,我活不多久了!”


    從入了地宮,沒多久之後,她的身體內血液的顏色就一直在變淺,夙止說,如果按照這個速度,她可能……熬不過今年冬天!


    現在是春天,三月,也就是說如果找不到抑製的方法,她大概就隻有幾個月好活了!


    她不怕死,比死更令人害怕的事情她都經曆過。


    而且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母妃,當初在地宮中她未必會選擇活下來。


    生和死,在她看來,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以前放心不下母妃,而且當年對方還用母妃的安危來威脅她,她不敢賭。


    現在母妃已經無事,哥哥也還活著,她就算是真的死了母妃也不至於沒人照顧。


    不過,如果能活著,她自然還是貪慕這個世間。


    畢竟,現在不像以前在地宮,那麽潮,那麽冷,那麽黑!


    讓她連睡覺都不敢。


    坐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不知時間變換,不知晝夜交替!


    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那麽地漫長,漫長到讓她覺得似乎沒有盡頭,但也沒有出口。


    在那個時候,初瑾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隻是,初瑾最終卻還是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中。


    想到這裏,連樞眼眸之中就是一片幽幽的暗,深沉濃鬱地化不開。


    玉子祁眸子震了震,看著連樞,聲音低了低,“你別胡說。”


    “玉子祁,我沒有騙你。”連樞看著他,很認真地說,一雙眼睛也是靜靜地看著他。


    在玉子祁還沒有說話的時候,連樞垂下眸子再次認真地開口,“所以,你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


    不可否認,玉小七在她這裏是不一樣,她或許,是真的有些喜歡麵前這個少年。


    但也隻是有些喜歡而已。


    在情愛方麵,她不敢放縱,也沒資格放縱。


    沒必要,因為她的有些喜歡,就拖著一個玉小七。


    他還年輕,還隻有十七歲,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玉子祁盯著連樞看了許久,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終於,在連樞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好,我不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連樞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隻是狹長丹鳳眼微微一揚,神色微微的複雜,不過她還沒有說話,就聽見玉子祁在頓了一瞬之後,抬頭目光再次認真地看著自己,嘴角帶了點點淺笑的莞爾,清雅如水的嗓音已經緩緩溢出淡白色的薄唇,“好了,你要的不喜歡,我已經給你了,並且已經不喜歡完了!”


    說到這裏,一雙淨水明眸之中波光瀲灩,極致的清雅亦是極致的魅惑,甚至眼尾還挑起了點點笑意,“接下來,我給你的,就都是喜歡了,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喜歡和愛。”


    連樞:“……”


    瞠圓了眼睛看著玉子祁,半晌無言以對。


    她都不知道,玉小七竟然可以這麽無賴,不對,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玉小七根本就不是如他表麵看上去這般清雅絕塵,純然無害。


    可是,很難得,她竟然一點兒都不討厭。


    對於這點,連樞自己也有些意外。


    玉子祁沒有再說話,伸手拉著連樞在竹榻之上坐下,將頭枕在了她的雙腿之上,緩緩地闔上了眼眸,蒼白精致的麵容之上是掩飾不住的疲倦之色,嗓音亦是帶著徐徐的疲憊,“連小樞,我累了!”


    不過,手依舊握著連樞那沒有受傷的手腕。


    連樞沒有說話,隻是無奈地輕笑了一聲。


    折騰了這麽大半夜,玉小七感到累也是正常的,是以,也沒有推開他,任由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連小樞。”忽然,闔著雙目躺在自己腿上的玉子祁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連樞低頭看向他,甚至下意識地想去摸一摸玉子祁的頭。


    玉子祁的眼睛懶懶地睜開了一條細縫,覷了連樞一眼,聲音淡淡地有著無所謂,還有著兩分幽幽的狡黠,“你如果想摸我頭我又不會介意!”


    連樞挑了一下眉梢,沒有說話,直接伸手輕揉了揉玉子祁的頭,然後又揉了揉。


    “對了,你喊我作甚?”連樞的手就沒有離開過玉子祁的頭,一下一下地蹂躪著他的頭發。


    “再有兩日就是國宴了!!”淡淡的一聲,似歎非歎,話語極其淡然。


    “嗯。”連樞在一旁淡聲應著,微微垂下被長而卷翹的睫毛所掩住的丹鳳眼,一縷幽幽的暗芒一閃而過。


    “陛下讓你負責接待西蕪使臣,你可有見過他們?”


    連樞把玩著玉子祁的墨發,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西蕪儀仗隊明日才會進京。”


    “聽說這次來人是西蕪夜家那位。”兩個人,就如閑談一般,話語和表情都是淡淡的。


    誰都知道,整個西蕪,最不好惹的人不是皇室之人,而是夜家那位掌權人,夜傾歌。


    權勢,金錢,她手中一樣都不缺。


    為人張揚無忌,肆無忌憚,做事隨心所欲,驕縱妄為,絲毫不顧忌世人的看法,便是西蕪國君都對她無計可施。


    曾經想過用聯姻來擎製她的權勢,但是賜婚聖旨剛剛送達夜府,夜傾歌就勾搭了另一位皇子進府,明晃晃地在打皇室的臉麵,偏偏……西蕪那位國君畏懼夜家權勢,便是如此也被不敢有所動作。


    甚至還搭進了一位皇子。


    “嗯,夜傾歌和她弟弟蘇白幾日前已經入了上京,隻是他們既然是悄無聲息地進京我又何必自找麻煩。”連樞消息並不閉塞,自然收到了夜傾歌進京的消息。


    至於哥哥,似乎和夜傾歌和蘇白的關係不錯。


    不過也是,蘇家,夜家,還有千機山莊關係一直挺密切,不然西蕪國君也不會這麽忌憚夜傾歌,任由她在都城無所欲為。


    玉子祁看了一眼連樞,輕笑了一聲,神色寵溺,“你倒是看得分明。”


    隨即話鋒忽然一轉,眸光也似乎深沉了幾分,“連王妃也姓蘇,上京之中無人知她身份,隻以為是江湖孤女,你有沒有想過連王妃的身份?”


    畢竟,連王妃和千機山莊莊主沈念安之間關係匪淺。


    連樞眼眸之中神色如常,嗓音淡淡地道:“這些事情,母妃不想說我也不想過問。”很久之前,她就查到了母妃與西蕪蘇家關係匪淺,隻是,這件事情母妃既然不說,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玉子祁沒有說話,複又闔上了眼睛。


    連王妃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不遠處的燭火輕輕地燃著,燭光之中,軟榻之上的兩人一坐一臥,安靜唯美地不像話。


    玉子祁大概是真的累了,沒多久,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就緩緩傳出。


    待玉子祁睡熟之後,連樞緩緩起身,小心翼翼地將玉子祁抱了起來,走到床邊動作輕柔地放在了床上,並且為他掖好被角。


    然後,就是坐在床邊,目光認真地看著床上的人。


    精致如玉的麵容,長而卷翹的睫毛,削薄的唇,尤其是那雙如清泉一般的眼睛……


    連樞的手緩緩地,移到了玉子祁的眼睛上。


    然後,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在玉子祁閉著的眼睛上印下一吻。


    思慮了一下,殷紅的薄唇在下一瞬又落在了玉子祁的唇上,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輕地碰觸了一下之後就瞬間離開。


    連樞似乎有些心虛,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


    伸手指腹點在了自己的薄唇上,輕輕地摩挲了幾下,連樞貫來如白雪無暇的精致麵容,染上了一分微微的紅暈。


    就連臉頰都有些微微發燙。


    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連樞低頭看向了玉子祁,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魅然絕世的麵容之上,忽然有些……躍躍欲試。


    這樣想著,連樞再次俯下了身子,不過應該是心理作用,連樞動作都放輕了幾分,生怕被人給發現了,都可以稱得上是躡手躡腳。


    這次較之剛才多停留了一會兒,舔了舔玉子祁的唇,才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


    雙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唔,好燙啊!!


    好想對……玉子祁做更過分的事情。


    就這樣想著想著,連樞也就趴在床邊睡著了。


    夜半。


    玉子祁醒過來了一次,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趴在床邊睡著的連樞。


    和白日裏那副妖魅不羈的神色不一樣,這樣的她,看上去安靜乖巧了許多。


    坐直身子將連樞抱上了床,隻替她脫了外麵的外衫,然後伸手環抱住她的腰,鼻子還蹭了蹭連樞的脖子。


    連樞忽然一個翻身,玉子祁瞬間嚇地都不敢動了。


    不過好在連樞並沒有醒,隻是伸手將手放在了玉子祁的腰上。


    然後,繼續睡覺。


    不過,因為玉子祁剛才本來就是湊在連樞脖子處用鼻子蹭她脖頸的動作,現在連樞這樣翻個身的動作,更像是連樞將玉子祁攬著了懷中。


    玉子祁身子微僵了一下,見連樞的呼吸聲依舊平靜均勻,微微鬆了一口氣。


    任由連樞抱著,甚至還非常不要臉地往她懷中縮了縮,然後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夜半。


    蠟燭已經燃盡,房間裏麵,僅有微薄的月色透入,一片幽暗。


    玉子祁緩緩睜開了眼睛,從床邊櫃子裏取了一顆夜明珠,頓時一室清輝。


    輕手輕腳地拿了一個瓷瓶,然後坐在了連樞的身邊,如瀑的墨發似月華一般傾瀉於身後,衣襟微微淩亂地垂向右邊,甚至都可以看見左肩處的精致鎖骨。


    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受傷包紮的錦帕,用沾了水的幹淨帕子清洗擦拭了一遍之後,為她重新上好藥,然後又動作輕柔地包紮。


    看著睡顏如小貓兒一般安靜的連樞,玉子祁俯下身子在她的眉角輕輕地印下一吻,“連小樞,夜安!”


    大概是晚上睡得比較晚,兩個人都是睡到了有人敲門才醒過來。


    “公子。”外麵,是懷硯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


    ------題外話------


    哈哈哈哈,連小樞,還記得當初被你藏在櫃子裏的尋緋墨麽?作為親媽的我告訴你,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捉奸的人……你們猜!反正肯定不會是懷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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