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樞看了一眼麵前眉目清致的緋衣少年,又抬眸看向了精致雕花木窗的方向。


    外麵正在下雨,下雨的時候阿緋脾氣向來是不好。


    垂眸挑著眉梢看了一眼尋緋墨,聲音淡淡地開口,“我這不是看你犯困想睡覺怕說話吵到你麽?”


    尋緋墨冷哼一聲,沉吟了半晌之後,才目光認真地看著連樞,“連小樞,你和……玉子祁之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聞言,連樞麵色再次頓了頓,有一縷複雜之意一閃而過。


    沉吟了一下,剛想解釋的時候,尋緋墨幽幽的話語再次傳來,有些陰陰的惻然,“你別告訴我外麵的傳言完全是無風起浪空穴來風你和玉子祁之間清清白白?”


    甚至還一連用了兩個詞語來加強語氣。


    聽著這句話,連樞到了唇邊解釋的話語都咽了下去,輕歎了一口氣,狹長漂亮的丹鳳眼似染了一層空濛的水色一般,眸子甚至都說不出來是深沉還是薄淡了幾分。


    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淡聲開口,“我和玉小七算是好友吧!”


    “玉小七?”尋緋墨就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一般,神色不鹹不淡恰到好處地看著連樞。


    “玉子祁在玉家行七,我便喚他玉小七了。”連樞淡淡地說道。


    微垂了一下眸子,如翎羽一般長而卷翹的濃密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掩住了丹鳳眼中有些許奇異複雜的神色。


    最開始喚玉子祁玉小七隻是為了隨口一個稱呼,然後,這麽久了,一直也就沒有改口。


    “那你覺得玉子祁這個人怎麽樣?”尋緋墨的話語語氣極淡,甚至連眼睛都微微偏開了幾分沒有看著連樞,隻是,眼角餘光卻是非常認真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神色變化。


    “啊?!”連樞有些意外尋緋墨會問這個,愣了一下之後,才微凝著眉梢,似乎是在思索。


    尋緋墨沒有說話,偏開的眸子終於還是移了回來,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連樞。


    便是用玉子祁這個身份,他也能察覺到連樞對他現在不算是排斥,隻是,在感情方麵便是他,對連樞也是捉摸不透。


    而且,在連樞麵前,他不敢托大。


    連樞所背負的太多,許多事情都是她需要顧慮的,她的身體狀況,她的病情,她的身份,以及南宮振天對連王府的忌憚與防備,所考慮的東西多了,對待男女之間的感情也就自然更加不上心了。


    沉吟了片刻之後,連樞才用那種緩慢認真的語調緩緩開口,“玉小七很好啊,長得好看!”


    尋緋墨臉色微微一黑,“就隻是長得好看麽?”說出了這句話之後,隱約覺得不妥,便又補充了一句,“難道我長得不好看麽?”


    “你長得也好看。”連樞回答。


    “那是我好看還是玉子祁好看?”尋緋墨看著連樞,沒好氣地問。


    連樞有些為難地沉吟了半晌,“……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尋緋墨:“……”


    他忽然覺得,問出那個問題肯定是自己腦抽了。


    尋緋墨和玉子祁不都是他自己麽?!


    可是,好像還是有一點兒想知道在連樞眼裏是尋緋墨好看還是玉子祁好看!


    他覺得自己估計是被這兩個來回變換的身份給弄得魔障了。


    連樞見尋緋墨不說話,緩緩開口,“論容貌,玉子祁長得稍微比你好看那麽一點兒,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比玉子祁好看。”


    聽見這句話,尋緋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高興還是意難平,隻是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連樞,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


    “那你喜歡玉子祁麽?”這句話一問出的時候,尋緋墨的神色有些微不可查地繃緊了幾分,一雙清灼好看的鳳眸目不轉睛地盯著連樞。


    連樞搖了搖頭,認真地開口,“不喜歡。”


    聞言,尋緋墨垂下了眸眼,方才還清灼明亮地攝人的眸子以可見的速度覆上了一層黯然失落之色。


    不過旋即便也認命一般地輕歎了一口氣。


    他用尋緋墨這個身份在連樞身邊陪著她四年都沒有走進她的心,玉子祁這才多久?!


    慢慢來,以後繼續努力!


    連樞在說完這三個字之後,沉默了一瞬便又繼續開口,“不過我挺喜歡和他待在一起,就是不會膩煩,挺舒心的。”


    尋緋墨瞬間勾了一下嘴角,不過在連樞看過來的時候唇瓣微微揚起的一抹弧度已然消失不見,沒好氣地道:“難道你和我在一起不舒心,而且還會覺得很煩麽?”


    連樞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伸手直接擋住了尋緋墨的眼睛,涼涼地開口,“你還是直接睡覺吧!”


    覆在眼睛上的手指骨分明修長白皙,卻透著如薄冰一般的涼,尋緋墨並不抗拒,反而很喜歡連樞的這種親近,便任由連樞捂著他的眼睛,不過削薄的唇微啟,淡聲道:“我睡不著。”


    “你困了!”連樞依舊沒有鬆手,直截了當地擲出了三個字。


    “不困。”


    “你剛才還說你困了。”


    “那是剛才,我現在不困。”尋緋墨透過指縫看著坐在床邊的紅衣少年。


    若是連樞這個時候可以看見尋緋墨眼中的神色,自然是能發現,那雙鳳目中,清轉著細碎灼豔的流光,好看的不像話。


    “你先睡吧,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太任性了!”連樞一隻手捂著尋緋墨的眼睛,另一隻手緩緩地摩挲著自己光滑如玉的下顎,手肘直接撐在了椅子扶手之上,話語慵懶散漫地道。


    任性的尋緋墨有些微微無語了片刻。


    好吧,他現在也都分不清是在吃尋緋墨的醋還是玉子祁的醋,反正就是有點兒醋了。


    “你放手!”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


    “你先睡。”連樞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聞言,尋緋墨忽然眯縫了一下眼睛,“你真的不把手拿開?”


    連樞感覺到對方的睫毛輕輕地掃過手指,不過此刻對尋緋墨略帶威脅意味的話語更感興趣,“不拿開。”


    “嗬!”尋緋墨似乎是笑了一聲,不過是聲音很輕很淡的那種輕笑,但是不難聽出,應當是極其愉悅的。


    下一瞬,淡緋色的薄唇微微闔動了一下,尋緋墨深處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連樞的手。


    連樞瞬間如觸電一般地將手收了回來,瞪圓了漂亮的丹鳳眼,眸子裏麵,寫著滿滿的詫異和不可置信,“你……你……”看著尋緋墨,震驚地連話語都說不出來。


    尋緋墨沒有說話,隻是揚著唇角挑著眉梢,眸子靜靜地看著連樞,淡緋色的薄唇,似乎還噬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你竟然舔我的手?”連樞非常震驚,看了尋緋墨一眼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手,然後說不出來是嫌棄還是其他地放在身上擦了擦。


    尋緋墨倒也沒有生氣,隻是側了一下身子,讓自己更方便地看著連樞,唇角彎起的弧度稍稍明顯了幾分,語調非常愉悅地擲出了兩個字,“是的。”


    連樞還沒有說話,尋緋墨那種淡淡然到不以為意的話語再次用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說了出來,“親都親過,舔一下怎麽了?!”


    連樞丹鳳眼依舊是瞠著,瞪著尋緋墨半晌之後,“你是小狗麽?”


    聞言,尋緋墨抬眸目光有一瞬對上了連樞的眼睛,他知道連樞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為了接著開玩笑的意思,衝淡他剛才那句話所帶出來的曖昧氛圍吧!


    之前那句話尋緋墨也是無意便說了出來,他和連樞之間,現在這種氣氛就很好,雖然知道自己喜歡連樞,但是都心照不宣,仍舊是以以前在天穹時候的相處方式,這樣,兩個人便也都不會尷尬。


    是以,尋緋墨微勾了一下唇角,聲音淡淡地反問,“那你是肉骨頭麽?”


    連樞瞬間默然不語。


    “你去找本書給我看吧!”尋緋墨神色慵懶地看著連樞,淡淡地開口。


    “你又不睡覺了?”連樞起身涼涼地看著尋緋墨。


    尋緋墨將手從錦被裏麵拿了出來,看了一眼連樞,緩緩開口,“瞌睡被你趕走了,現在不困。”


    連樞:“……”


    今天是阿緋刁蠻任性的一天!


    連樞在房間裏麵的桌案上取了三冊地方誌,自己隨手拿了一本其他的兩本給了尋緋墨,“喏,你喜歡看的。”


    尋緋墨拿了一個枕頭靠在身後,看了一眼連樞手中的書,微微地笑了笑。


    然後,兩個人就各自看自己的書,房間裏麵,一片靜謐和諧。


    “連樞,關中天水清河一線那裏可以否放花燈?”忽然,玉子祁將眸光從書卷之上移到了連樞的身上,淡聲詢問。


    聞言,連樞挑了一下眉梢,“你要去清河一線放花燈?”


    關中天水是一方地勢陡峭高聳如雲的懸崖,在上京以東約一百裏的路程,臨近寒山寺。


    關中天水雖然是懸崖,但是以上卻並不是青鬆翠木,而是一望無際的湖泊,放眼望去,已然成為一線,是以,關中天水懸崖之上則被稱為清河一線。


    清河一線這一麵是關中天水陡峭天險的懸崖,另一麵則是一條江河環抱而成與玉嶂山相銜接,而清河一線永不斷流的水,也是來自於玉嶂山消融的雪水。


    順著關中天水以下,便是流向世間各處的水域支流,包括上京的泤水和沚水,其源頭都是清河一線傾瀉而下,其場麵極其壯觀。


    “嗯。”尋緋墨輕輕地應了一聲。


    連樞沒有說話,隻是挑了一下眉梢。


    似乎,還從來沒有人在清和一線放過花燈。


    尋緋墨略微地勾了一下唇角,“清河一線河流眾多,幾乎遍及世間各地,我想在那裏試一下,看看我放的花燈會順著那條河流而去!”


    “你還真是有夠無聊的!”連樞無語了半晌,有些無奈地道。


    “我初來上京,不知道清河一線在那裏,他日你若是有空,便陪我去一趟清河一線吧,”說到這裏,尋緋墨微微停頓了一下,挑了一下漂亮好看的眉,“到時候你也可以試試,看看我們的花燈能否順著同一條河流而下。”


    “別想了,從清和一線另一端放河燈,河寬都有十幾裏,等不到它們漂到這端順著河流而下就半道沉了。”連樞看著尋緋墨,不以為意地潑了冷水。


    “試試也是無妨。”說完之後,歪頭看著連樞,等著她的回答。


    “好吧好吧,你來了上京這麽久,我好像也還沒有好好地帶你出去逛一逛玩一玩!”連樞點著頭道。


    聞言,尋緋墨薄唇再次上翹了一分,鳳目之中,流光如水,瀲灩生塵。


    爾後目光輕輕地落在了書卷之上。


    微微泛黃有些古舊的書頁上,有一行不算明顯的繁複文字。


    清河一線,情緣一念,花燈為誓;千百河流,距離以表,緣深緣淺!


    大致意思就是在清河一線水源一出共放花燈,花燈隨波逐流,最後隨著河流而下,可根據河燈之間的距離,來判斷兩個人之間緣分的深淺。


    對這種事情,他並不相信,畢竟清河一線最後是數以千萬計的河流,河燈的去處遍及天下各地,以這個測試緣分緣深緣淺,估計天下都是緣淺的。


    不過,即便是如此,他也想試一試。


    權當一觀清河一線之景也是好的。


    “既然連世子都說了沒有帶我好好逛一下,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說到這裏,尋緋墨對著連樞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你還有哪裏想去?”連樞頭也不抬地問。


    “寒山寺,聽說寒山寺有一株三色梅,一棵梅花樹上會開三種顏色的梅花。”尋緋墨似乎對此極為感興趣。


    連樞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正好,她本來也打算找時間去看看慈恩那個老和尚。


    “還有……”尋緋墨的話語還沒有說話,連樞已經合上了手中的書卷,隨手放在了一側,“尋王爺,你就一次性說完吧,你還想去哪裏?”


    說完之後,雙手環胸,唇邊噬著一抹玩味的弧,就這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玉嶂山。”尋緋墨回了一個清豔妖治到令人移不開眼的笑,慢悠悠地吐出了三個字。


    聽到玉嶂山這三個字,連樞有片刻的無語。


    她之前還答應了陪月拂一起去玉嶂山山頂。


    這下好了,可以讓他們二人結個伴!!


    連樞不切實際地想著。


    ------題外話------


    哈哈哈哈,連小樞,你這樣真的好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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