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淺顯地勾了一下唇角,玉子祁的嗓音依舊是那種清矜淡漠中帶著兩分笑意,“你倒是一點都不謙虛!”


    “這難道不是事實麽?”連樞挑了一下眉梢,漫不經心地反問。


    玉子祁莞爾一笑,明淨出塵的麵容染了一絲煦暖之意,沒有說話,隻是漫不經心地翻轉著串在樹杈上的山雞。


    “羲和公主今日也參加了百花宴,她的身體可是大好了?”問完之後,玉子祁抬眸目光靜然若水地瞧著連樞,眸光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果然,在問完之後,便看見連樞的麵色微頓了一下,不算太明顯,瞬間便恢複如常。


    貫來寫滿了邪魅妖嬈的漂亮眸眼瞬間就黯然了下來,輕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溢出薄唇的嗓音都染了一抹無可奈何之色,“她的身體總歸也還就是那樣,慈恩大師不是為她卜過一卦麽?小兮活不過十六歲!”


    玉子祁看著麵前這位將一位好哥哥形象演繹地淋漓盡致的紅衣少年,眼中說不出來是閃過了一抹莞爾輕笑還是更為複雜的神色,隻是,在那一瞬之後,那雙清泉一般澈然的鳳目就幽深了幾分。


    其實,他有些想知道,連樞到底是想以連兮這個身份活下去還是繼續用連樞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其實,今天宴會之上倒是發生了一件趣事兒。”玉子祁看著連樞,神色優魅清矜地挑了一下眉梢。


    話語與神色之間,似乎是有些隱約的意味深長。


    添了兩截半幹的樹枝,一陣輕煙緩緩升騰起,還伴隨著“滋滋”的聲音,連樞順著玉子祁的話語往下問,“什麽事情竟然能讓久居桫欏之林五年未出的玉小公子覺得有趣兒?!”


    在說那個久居桫欏之林五年未出這半句話之時,連樞本就細長的丹鳳眼似乎稍稍眯縫了一下,看上去更加邪魅了幾分。


    “月拂有意求娶連兮。”玉子祁不急不緩地擲出了一句話,目光卻未從連樞身上移開半分,一直望入了她的眸眼深處。


    隨之,不給連樞任何說話的機會,玉子祁在話音剛落的時候,將自己手中的山雞翻轉了一麵,淡淡地擲出了一句,“你覺得月拂怎麽樣?”


    “不怎麽樣!”連樞從一旁的荷葉上取了一個幹淨的野果子,咬了一口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頗為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聽到這個回答,玉子祁清雅如畫的眉眼似是舒展開來了幾分,一點清淺的笑似被石子激起的漣漪一般,一圈圈地擴散。


    不過,下一刻,在聽到連樞話語的時候,眉梢眼角處的淺笑,就瞬間僵住了。


    “不過誠如月拂所說,他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小兮又是那副病氣懨懨的孱弱身子,一個命不長,一個活不久,倒也沒有什麽不般配的。”連樞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麵前的火堆,目光落在麵前在微風中跳躍的明火之上,並沒有注意玉子祁。


    自然也就沒有看見在她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對方沉如染冰的雙眸,以及那雙清澈的鳳眸中,一閃而過的灼冽暗芒。


    “聽連世子這語氣,若是連王府和月王府結親,你似乎還很讚同啊?!”玉子祁貫來就會克製隱匿自己的情緒,是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清雅出塵的麵容已經恢複如常,隻是,話語較之以往稍顯涼薄了幾分。


    “我無所謂,不過我母妃肯定特別高興。”想到了連王妃,連樞點了點頭略顯無奈地緩緩說了一句。


    她以前倒是從來沒有想過成婚一事,不過……


    現在連兮這個身份也已經浮於人前,陛下難免不會想再次賜婚,若是如此的話……月拂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活不過十六歲的連兮應該沒人想娶,而心脈不全也是常年靠藥吊著的月拂,應該也沒人想嫁,這樣的話,他們二人湊在一起也無不可。


    更何況,母妃還喜歡月拂。


    “你在想什麽?”看著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沉思一會兒點頭的連樞,玉子祁冷不丁地開口問。


    “我覺得,嫁給月拂似乎也還挺好的!”連樞本來就在思索這件事情,這個時候聽到說話聲,便也順著心裏的想法回答了。


    玉子祁的眸光更沉一分,麵容之上覆上了一層冰冷的寒霜,眸眼深處,墨色肆虐流轉,幸而現在是在夜晚,兩個人之間又側開了一些距離,即使是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坐在連樞的位置上也發現不了什麽端倪。


    “你覺得嫁給月拂?”眯縫了一下眼睛,玉子祁的嗓音清冽而又低沉,帶了說不出來的危險。


    連樞心中微微跳了一下,麵容之上神色未變,“你這樣看著本世子作甚,本世子是覺得連兮嫁給月拂甚好。”


    “這個我自然知道,連世子何須親自解釋一番。”玉子祁嗓音一瞬間恢複了那種清淡悠然,骨節修長的手握著樹杈,另一隻手頗為漫不經心地搭在了輪椅手扶上。


    漂亮的鳳目,似有流光在其中緩緩搖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連樞,不知不覺之間,添了一抹意味深長,“還是說,連世子也有這樣的想法,畢竟……”說到這裏,玉子祁故意將語調拖長了幾分,“當初連世子初回上京便去了三笙閣,還對月拂付了半兩銀子的定金。”


    連樞瞬間一噎,微瞠了一下漂亮的雙目,然後精致到沒有半點瑕疵的絕豔麵容便微沉了下來,“本世子是連王府世子,怎麽能嫁給別人!”


    就算對方是月拂,也應該是他嫁給她。


    說好的還是她的小世子妃!


    玉子祁眸色淺淺淡淡地看了連樞一眼,自衣袖之間取出了一個藏藍色的小錦囊,從裏麵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瓷瓶,單手拔開瓶塞,將裏麵的東西單手均勻地灑在了山雞肉上。


    瞬間,雞肉的鮮美香味混著一股子淺淺的草木之香,就這樣在空中逸散開來。


    “你這撒的是什麽?”連樞盯著那個小瓷瓶看,神色有些好奇。


    “放心,不是毒藥。”玉子祁抬眸看了連樞一眼,語氣涼涼地擲出了一句便移開了目光。


    看著玉子祁明顯有些冷淡的語氣,連樞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玉小七難道以為自己在懷疑他?!


    “是不是月拂若是願意嫁,連世子你便娶了?!”清清然然的話語染了一抹寡涼之意,話語尾音還有些許的微嘲。


    不過,這一次,玉子祁卻連看都沒有看向連樞一眼。


    連樞看著玉子祁明晃晃地單邊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玩味開口,“為什麽不娶?月拂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他若是委身下嫁我為何不娶?”


    玉子祁清冽如水泛薄冰的目光瞬間就落在了連樞的身上,帶著幽幽不絕的涼意,“不許!”


    輕輕淺淺的兩個字,嗓音卻是格外地沉。


    一雙眸子,沒有一絲偏差地落在了連樞的身上,正對著她邪魅的眸。


    連樞邪魅玩世的精致麵容微滯了一下,爾後殷紅的唇角微微上揚了兩分,僅僅是低低一笑,嘖了一聲,幽幽魅魅地開口,“玉小七,就算是本世子想娶,你覺得月拂他會嫁麽?”


    上次她盯著月拂的手多看了那麽一眼,那個小氣的男人都說看了也不是她的。


    玉子祁眸光依舊是那種涼涼淡淡的,若清泉一般,看了連樞一眼之後,將剛才那個瓷瓶又取了出來,均勻地灑了點粉末在山雞上。


    這次連樞沒有說話,隻是眸色淡淡地看著玉子祁,微揚了一下眉梢。


    “這是草木香屑,用來調和味道。”這一次,見連樞沒有問,玉子祁倒是出聲解釋了。


    “哦!”連樞沒看玉子祁,依舊盯著麵前燃燒地正旺的火堆。


    白皙精致的小臉都因為太過靠近火堆而顯得有些微微泛紅,看上去更添一份魅色。


    紅衣墨發,眉目傾城。


    又烤了一陣,山雞的外層已經全部變成了淡金黃色,陣陣誘人的香味緩緩傳來。


    肉質鮮美中還糅合了幾分清冽的草木香,便是聞上去都令人食指大動。


    玉子祁放在一側,待微涼了一點不燙手的時候,從那隻山雞上撤下了一隻翅膀,遞到了連樞的麵前,“要麽?”


    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雞翅,連樞下意識地看了玉子祁一眼,對方依舊是那樣眉目淡然地看著她,伸手接了過來。


    玉子祁將樹枝的另一側插在土堆中,也從上麵扯了一塊肉,雖然是用手,不過,卻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貴高雅。


    連樞輕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後才對著玉子祁挑了一下眉梢,不吝誇讚地道,“看不出來,玉小公子竟然還有這般手藝!”


    肉質嫩滑鮮美,滑而不膩,甚至還帶著清幽的草木之香。


    似乎,還有一些她一時嚐不出來的味道。


    連樞微蹙了一下眉梢。


    “謝謝誇獎!”玉子祁看了連樞一眼,眸中璀璨的流光回旋地幾乎隻能看見殘影,淡緋色的薄唇卻上揚了一抹莞爾的驚豔淺弧。


    聲音都是那種莞莞爾爾的清潤。


    手中的雞翅尚未吃完,連樞就微微擰了擰眉梢,狹長漂亮的丹鳳眼中,以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空濛迷離之色。


    白皙如玉的手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輕微地搖了幾下頭,側眸看向了坐在輪椅之上神色淺淡的玉子祁,“有酒?”


    貫來那種邪魅若妖的聲音都因為沾了酒的緣故而染上了一層喑啞。


    低魅,而又惑人。


    玉子祁清雅的眉梢微微一挑,明泉般澈然無瀾的眸子看向了連樞,微微頷首,“怎了?”


    連樞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隻是這樣定定地看著玉子祁許久,白皙精致的臉上,變幻莫測。


    然後身子一軟,瞬間就要往前麵栽去。


    見狀,玉子祁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撈,瞬間拉著連樞的手將她帶回了自己的懷中。


    玉子祁坐在輪椅之上,連樞則是倚靠在他的懷中。


    低頭看著懷中的人,玉子祁眉眼染上了一許說不出來的柔和,輕笑了一聲,然後取出了一方錦帕,正是上次在皇宮之中連樞臨時為他包紮傷口所用的雪色錦帕,錦帕下方,還繡著一朵指甲蓋大小的九瓣墨蓮。


    然後,玉子祁又將這方錦帕放了回去,重新取出了一方藏藍色的錦帕。


    替連樞擦拭了嘴,並將她手中的雞翅給扔掉了,仔細地將手擦拭幹淨之後,才將自己的手也擦拭了一遍,然後便也錦帕丟入了火堆之中。


    不過須臾,錦帕便化為了灰燼。


    將連樞攬入了懷中,將披風搭蓋在了她的身上。


    玉子祁低頭,看著懷中睡得安穩的人兒,眸光沉了幾分。


    一隻手半擁著連樞,另一隻手輕撫上她精致的眉眼,幽幽地輕歎一聲,“這麽多年,縱然你斂盡鋒芒,可是呢,該來的算計還是一件沒落下!”


    說到這裏的時候,清澈如泉的鳳目中,一縷墨色如在水中暈染開來一般,漸漸地,布滿了整個瞳湖。


    有些沉地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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