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被刺了那一刀,傷口實在是有些深的。


    鍾熙給他處理了傷口,但一時半會之間,他沒有辦法恢複元氣,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這大過年的,是沒法守年夜了,葉清也老老實實的坐在床邊陪著他。


    “丫頭,那個櫃子裏有個錦盒,你去拿過來。”


    葉清應了一聲,前去櫃子裏找出他所說的錦盒,拿了過來。


    “打開看看。”


    葉清照他的意思,把手裏這個精致的錦盒打了開來,就見裏麵有支漂亮的金釵,上麵鑲了一顆亮晶晶的寶石,在這樣的夜晚顯得越發的耀眼了。


    齊晟抬手拿了過來說:“給你的禮物。”一邊要幫她戴上,葉清也就傾了一下身子,讓他更方便給自己把金釵挺好了。


    她不是一個愛戴首飾的姑娘,以往也給她買過不少的頭麵,也沒見她多愛戴,頭發上多半是簡簡單單的插隻釵子完事。


    葉清抿唇,道句:“可我沒準備禮物。”


    她也沒想到,他會忽然送她個禮物,這些天正與他鬧著別扭,她壓根沒往禮物上想過。


    他伸手撫在她的手上,慢聲說:“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了。”


    葉清微微垂了一下眼斂,可是,心裏總有個坎覺得過不去。


    “齊晟,齊晟。”齊元這時叫著跑了進來,見他躺靠在床上,又忙詢問:“齊晟,你還好吧。”


    “不礙事。”


    都躺在床上了,怎麽可能會沒事,齊元看著他,歎口氣。


    “他們都走了嗎?”齊晟問他。


    齊元點頭,說:“都走了。”又說:“嫂嫂不知道從哪裏探的消息,說呂蒙呂隱不是呂叔親生的,說他們是夏國人,說他們家人都死了……”他把從段雲裳那邊聽來的話說一一遍,齊晟眉宇之間微微蹙在一起,沒有說話。


    葉清心裏就有點煩燥了,若是這樣子,呂蒙呂隱恐怕要去夏國尋找他們的身世了,段雲裳若說的是真的,他們這一去恐怕不會太順利。


    現在時候不早了,齊晟又有傷在身,她想了想,決定等明個去一趟張萬福那邊,好好問一問他們。


    這事之後,齊元坐了一會也就走了,葉清就和他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齊晟有些不放心,道:“恐怕他們現在對你誤會甚重,你若要去,也等過兩天,先讓他們冷靜一下,到時候我陪你一塊過去。”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時候不早了,你也歇息吧,我去把燈熄了。”葉清一邊和講著一邊前去熄燈,她自個也解了外衫,爬上床,在他旁邊躺了下來。


    齊晟靜默了一會,又問她:“丫頭,你現在是想在這裏生活,還是想回鄉下?”


    “隨便吧。”她忽然也沒有那麽強烈的欲望想去鄉下了。


    幹爹再也不可能回去了,她回到鄉下,隻會更多的想到他,這恐怕不會讓她太舒服。


    那個地方,本來是她的落腳處,隨時可以回去的一個家,現在忽然就變得不想回去了。


    “你呢,你想住在哪兒?”葉清也反問了他這個事情。


    “隻要有你在,我住哪都一樣。”


    他這個和向來不擅長說情話,忽然冷不丁的說這樣的答案,葉清心裏微微一動。


    “丫頭,你恨我嗎?”他側過顏,問她。


    “不,不恨。”黑暗中,她這樣說,沒有猶豫,這是真的。


    她不恨他,亦不怪他。


    她說:“我就是覺得難受,為什麽在我們的身上要發生這種不可逆轉的事情。”如果可以,她真想時光倒流,把當時的情況給改變了。


    幹爹沒有死,大家像一家人一樣,這個年就可以在一起快快樂樂的過下去了。


    齊晟沒有再說話。


    他一樣覺得難受,為什麽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有許多的事情,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父皇和母後看起來一直相敬如賓,他的母後在他的心底,向來是個貞潔的婦人,可那一夜,什麽都變了。他的母後,在他的心裏雖然嚴厲了些,但對他的愛是真的,但那一晚的一杯酒後,一切都變了。


    有許多的事情,他也想不明白。


    明明是一家人,為什麽卻走到這一地步。


    還有身邊的丫頭,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現在他們的中間卻像隔了一道牆了,她已經許久不再纏著他親熱了,兩個人的關係漸漸也變得相敬如賓,即使躺在一張床上,也開始覺得生疏了。


    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轉變著,這一切,他都知道,卻無法言語。


    他慢慢合上眸子。


    還有大皇兄,他現在得著了他想要的一切,應該可以滿足了,對於這個人,他是放心的。


    ~


    事實上,人心是永遠不會被添滿的,滿足對於人類來說,是不存在的事情。


    就算得著了一切,成為了萬萬人之上又如何呢。


    空蕩的皇宮裏,就算是大年三十這樣的夜晚,依舊讓齊廣陵覺得冷冰。


    宮中的炮竹聲過後,留下的是更漫長的寂寞。


    他一個人坐在殿中,看著手中的奏折,麵前放著的茶,早已涼了,他並沒有喝上一口。


    等他再次放下手中的筆,揮了揮手,一旁研墨的小太監退了出去,他自個龍椅上慢慢的閉了眼睛。


    所有的親人都離開他,從今以後,不論他是快樂或是難過,都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在乎。


    許多的往事,他不太願意去想起,隻怕想多了,他會舍不得放他們離開。


    他曾說過,將來由他治國,他來護國,他果然做到了。


    他把這個江山拱手讓給了他,卻並沒有答應從此以後他來護國,他把兵符還給了他。


    他裝瞎的事情,在他出府之後他便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難不成要去質問他為什麽要裝瞎,為什麽要把皇位讓給他,為什麽非要出宮。


    到了現在,他是真的相信他的話了。


    不管旁人待他如何,他這個二弟待他這個兄長是真心實意了。


    隻是,往後,他怕是再不會來這皇宮看他一眼了。


    想到這些,他心裏就不舒服,就難受,忽然覺得,這江山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稀罕的。


    他稀罕的一直不是這東凰的江山,甚至不是段雲裳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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