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剛下過雨的安城散去悶熱,吹來陣陣涼爽微風的夜晚特別怡人。


    阮軟背著書包從街道拐進巷口,在路上碰到散步的街坊鄰居,乖巧地叫了叔叔阿姨好,又聽對方問是不是快要放國慶假了,回答完他們的問題,才繼續往前走。


    小巷裏亮著路燈,阮軟一邊踩著步子吃糖,一邊在心裏盤算著假期裏的作業應該怎麽安排,媽媽太忙,國慶節假期肯定隻有一兩天,她要先用兩天把作業寫完,然後專心陪媽媽……想著想著,終於走到巷口,關於此次假期的計劃也已經成型。


    心情當即輕快起來,她拽著書包帶子,剛走了兩步,就被旁邊小花壇上坐著的一個男生吸引了目光。


    男生弓著背坐在石板上,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書包,雙手隨意地搭在腿上,頭微微垂著,頭發亂七八糟,衣服和褲子上也沾滿了泥土,像是剛從泥潭裏打了個滾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懶散又頹廢。


    阮軟認得他身上的衣服,是城東南溪私立中學的校服。她對那所學校的唯二印象,一個是有錢,另一個,就是那個學校裏的學生,打架都特別厲害。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男生抬起頭朝這邊看了過來,阮軟這才發現他的臉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額頭上也破了個口子,地上一灘血跡。


    阮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心裏不由有點發怵,兀自猶豫一會兒,往身後的保安亭裏看了看,還是從口袋裏翻出半包紙巾,鼓起勇氣遞過去:“你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小聲提醒他:“流血了。”


    男生的視線從紙巾上再轉到她身上,皺了皺眉,臉上始終沒任何多餘的表情。


    阮軟也沒感覺尷尬,想了想,她往前跨了兩步,把紙巾放在他旁邊,又退回去。走了沒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同學,你還是早點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然你家人肯定會擔心的。”


    知道得不到回應,阮軟說完就轉身走進了小區。


    而坐在石板上的男生則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低頭冷冷一笑,一把抓過腳邊的書包,掏出手機:“是我,陳隨,半個小時後網吧見。”


    ——


    國慶節很快來臨,出乎阮軟的意料,她母親秦妍四號就回來了,會在家裏待四天,但伴隨著這個好消息一同到來的,是另一個更壞的事實——假期結束後,秦妍就要去國外出差了,而且,歸期不定。


    這意味著,剛上高二的阮軟將要麵臨沒人照顧的境遇。


    阮軟的母親是金融風投界的商業女強人,而她父親阮哲川卻是一名政府官員,本是兩個八杆子打不著的人,卻因為一場意外相識,並很快擦出愛情的火花,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然而在後來柴米油鹽的生活中,兩人性格和職業上的差異漸漸凸顯出來,當初戀愛的激情也被一點點磨滅,最後兩人在阮軟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兩人簽訂了和平離婚的協議。


    阮哲川在離婚後的第二年,就被調職到鄰省的z市,升職為副市長。而阮軟則跟著秦妍一直在安城生活,她平時工作忙,所以就請了個保姆一直在家裏照顧阮軟的吃住。但這次恰好保姆阿姨因為要回家照顧懷孕的兒媳婦,辭職走了。秦妍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把阮軟送到自己妹妹——秦麗家去。


    假期的最後一天,秦妍要趕中午一點鍾的飛機,阮軟一早起來就開始收拾行李,隻把這個季節裏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書全都收好,其餘的等需要的時候再過來拿就好了。


    小姨家她去過幾次,大概認得路,開車過去不堵的話大概要四十多分鍾,阮軟算了下路程,發現小姨家離她就讀的一中還要近些,坐公交大概十幾分鍾就到了。


    秦麗比秦妍小五歲,兩人長得很像,但性格卻完全不一樣,秦妍性子急,比較好強,做事風風火火,而秦麗卻很溫和,說話也輕輕柔柔的。而這種性格差異,在阮軟和小她四歲的小表妹宋暖暖身上,再次反轉。


    秦妍她們推著行李箱走在前麵,阮軟被宋暖暖拉著手走在後頭,剛上初二的小女孩心思活絡,腦袋裏鬼點子多得很,趁著前麵的大人們不注意,悄悄踮起腳尖跟阮軟咬耳朵:“表姐,我跟你講哦,上個星期我家對麵搬來了一個超級帥的小哥哥,真的超帥超帥的,跟小說裏的男主一樣帥呆了。”


    阮軟彎著唇笑,側過頭挺配合地問了句:“是嗎?”


    “是啊是啊。”宋暖暖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單眼皮,桃花眼,高鼻梁,身材高挑……”


    似是怕阮軟不信,宋暖暖絞盡腦汁把在小說裏見過的形容詞給搬了出來。


    阮軟之前有聽小姨說過,說宋暖暖自上了初中就開始迷戀起看言情小說,少女的花癡心思一日比一日活躍,甚至在今年暑假的時候開始自己開腦洞在本子上寫小說。不過好在小姑娘雖然分了心思在這些事上,但學習成績依舊名列前茅,開明的小姨和小姨父也就沒阻止。


    秦妍沒呆很久,走之前把阮軟拉到跟前,彎下腰輕聲囑咐了幾句:“在小姨家要聽話,有事就直接跟小姨說,想媽媽了就給媽媽打電話,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阮軟乖乖點頭:“知道了媽媽。”


    秦妍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沒再浪費時間,很快離開了。


    秦麗領著她進到新房間,阮軟看出來房間裏的床單和被子都是嶄新的,屋子被裝飾得很少女,她有一種預感,自己要在這裏長住下去。


    “軟軟,你就把這裏當作自己家,不要拘束,想幹什麽想要什麽就跟小姨說,你和暖暖一樣,都是小姨的孩子,千萬不要見外哦,好嗎?”


    剛倒了杯水進來準備給阮軟喝的宋暖暖也湊過來附和著:“對啊對啊,表姐你就把這裏當作自己家,千萬不要見外。”


    阮軟抿著唇笑得靦腆:“嗯,我知道了,謝謝小姨。”


    “乖孩子。”


    ——


    第二天是周一,要上課。大概是一時之間還有點不太習慣,阮軟一大清早就醒了。


    秦麗還沒來得及做早餐,看到她穿戴整齊從房間裏出來還挺意外,畢竟宋暖暖一向是能多睡幾分鍾是幾分鍾,從不早起,所以他們也沒有很早起準備早餐的習慣。


    秦麗讓她坐在客廳等一會兒,準備進廚房做早飯。


    阮軟趕緊搖著頭說不用,自己等會去路邊的早餐店吃就好,末了,還挺不好意思地解釋說,周二到周五要上早課,早餐就都不在家裏吃,讓秦麗他們也不要為了自己特地早起。


    上午的前兩節課上完有二十五分鍾休息時間,是用來升國旗的。


    升完國旗,回到教學樓,阮軟怕下一節課會困,就去了洗手間打算洗個冷水臉清醒一下。


    剛從洗手間回到教室,就看到前桌林夏在跟周圍幾個同學在熱烈地討論什麽。她走過去,聽到林夏在說:


    “我聽說我們班要轉來一個新同學,是……”


    林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講台上班主任老彭在拍桌子,說:“同學們都安靜一下,我有件事要說。”


    原本吵鬧的教室立馬安靜下來,阮軟也趕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認真聽他講話。


    老彭清著嗓子開了口:“咱們班今天轉來了一位新同學,今後就要跟我們大家一起學習、生活了,大家鼓掌歡迎。”說完,他往門口一招手,帶頭鼓起了掌。


    阮軟這會兒也清醒了,跟著大家一起鼓著掌,目光往門口轉去。


    隻一眼,她就認了出來。


    穿著白色t恤和七分褲的陳隨挎著書包走進來,高高的個子,姿態隨意地往講台旁邊一站,眼皮子微掀,說話的嗓音懶散低淡:“陳隨。”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任何其他下文,卻引起了教室裏一陣熱烈的討論。


    “南溪私立的陳隨?哎喲我去,這位爺竟然會來我們一中來。”


    “原來是他啊,之前聽別人講他長得很帥,沒想到是真的。”


    “奇怪,他在南溪混得風生水起,怎麽會突然轉學啊?”


    “還能為什麽?打架唄,聽說把人都打進醫院,殘了。”


    “這麽狠?”


    “為了個女生,你說能不狠嗎?”


    ……


    “太帥了,要是有個這麽帥的男生為我打一次架,我做夢都會笑醒的。”林夏一邊往講台邊去瞅,一邊興致勃勃地小聲跟阮軟八卦。


    南溪私立算是安城最出名的一所私立高中,不是因為教學質量一流,而是因為在這所學校裏讀書的學生,百分之七十都是那種不愛學習隻喜歡玩的富家子弟,學校裏拉幫結派的現象十分常見,打架滋事的事情也是見慣不慣,而陳隨,恰好是全校最會打架,而且,長得最帥的那一個。


    就連其他學校裏喜歡打架惹事、橫行霸道的小混混學生,隻要是認識陳隨的,遇到他也會老老實實地叫上一聲隨哥。


    而一中是安城最好的公立高中,教學質量一流,升學率年年第一。


    這兩個學校,算是代表了中學裏的兩個極端。


    阮軟本來一直盯著講台邊的陳隨看,想到那天在小區樓下碰到他,那一身的傷,估計也是跟人打架打的,也不知道他後來有沒有去醫院。


    正想著,那人似有所感應,抬抬眉,朝她看了過來。


    阮軟心一虛,趕緊轉過臉,假裝認真地聽著林夏跟周圍同學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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