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晏的手, 搭在殿門之上,準備推開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成瑜卻似乎在第一時間知曉他心中所想, 開口道:“你安心,王宮之中的任何人, 我都沒有動。”


    杜晏看了成瑜一眼:“我知你不是濫殺之輩。”


    太後和原寧,早就已經在杜晏的安排之下離開都城, 隱居在一山清水秀之地。


    成瑜並非濫殺的暴君, 隻要杜晏不逃離, 成瑜也不會去追尋她們的下落,日後二人生活或許比之在王宮之中要愜意許多。


    杜晏推開大門,眼前視線緩緩開闊起來。他以為自己或許會見到一片狼藉,或許會是無數成國兵士手持長戟,然而眼前的一切同他預想中的都不一樣。


    王宮之內, 依舊是井然有序,除去把守的侍衛換成了身披成國鎧甲的兵士之外,似乎找不出同以往不同之處。


    成瑜這是在替他維持亡國之君的最後一點尊嚴,不得不說, 這種體貼讓杜晏心中微微一動。雖說他早就預料到今天的一切, 且是自己主動走向這個結局,但在最後能夠不太狼狽的退場, 總是極好的。


    杜晏邁出大殿之時, 那些成國士兵連眼睛都沒有動一下, 仿佛他們的天職就是守衛這座王宮一般。


    “走吧, 你慣用的東西,我會派人準備好。”成瑜道,“你可有習慣用的侍女,要帶走?”


    杜晏問:“你要將我押往何處?”


    “我送你去翼城。”成瑜道。


    杜晏有些驚訝:“翼城?”


    翼城是成國的新國都,在原來的江國境內。成國遷都,是必然之事,原來的成國國都太過靠近南端,待到成瑜一統天下之後,就不再適宜作為國都了。


    成瑜道:“翼城比此處要溫暖些許,冬季裏卻依舊會下雪,你應該會喜歡的。”


    杜晏卻說:“無論我是否喜歡,餘生都將在那裏度過。能否請求你一件事情?”


    成瑜不知為何,似乎被方才杜晏的話取悅,眼中帶出些笑意來:“但說無妨。”


    “王宮之中的人,若是沒什麽過錯,就放他們留在故土吧。”


    成瑜點頭:“如你所願,隨我來吧。”


    杜晏跟在成瑜身後,一路走出王宮,在宮門之外,他才覺出些亡國之君的末路之感來。


    宮門之外,滿目皆是是成瑜的大軍,肅殺之氣撲麵而來。正對著宮門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


    杜晏本以為,那是成瑜的馬車。因為那輛馬車比普通馬車要大上不少,前麵拉車的馬足足有四匹,看上去當時帝王出行的製式。


    成瑜卻是領他走至馬車之旁,示意道:“你乘此車前往翼城。”


    杜晏微微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我還以為,等待著我的當時一輛囚車。”


    成瑜道:“你怎會有此荒謬想法。”


    “那才符合我如今的身份。”杜晏道,“階下之囚。”


    成瑜卻是湊過來,在杜晏耳邊壓低聲音道:“此刻你的確是囚犯,卻非階下之囚,而是獨屬於我的……”


    杜晏隻覺得耳朵發癢,沒等成瑜把話說完,直接輕輕推開他,主動登上馬車。


    成瑜也不惱,跟在杜晏身後上了馬車。


    馬車內部裝飾頗為豪華,寬大的車座上鋪了柔軟的皮毛。成瑜上前把車座底下暗格打開,裏麵整齊地碼放著糕點書籍,甚至還有棋盤。


    杜晏眼神在棋盤上多停留一刻,就聽出成瑜道:“覺得無趣之時,便喚我一聲,我進來陪你下棋。”


    杜晏問:“你呢?”


    成瑜笑道:“我自當是在外騎馬替你護衛。”


    杜晏也知道,此情此景,成瑜的確不適合同他共乘一車,一是天下至主,一是亡國之君。


    ***


    杜晏坐在馬車之中,聽著車轍滾動的聲音。馬車很穩,幾乎沒有什麽晃動的感覺,若不是空間狹窄了些,幾乎會讓他以為還待在王宮之中。


    馬車如此之穩是有原因的,杜晏在數天之前就已然知曉。


    那天他拉開馬車側窗之時,才發現此輛馬車的不同之處。側窗拉開之後,外麵竟是用生鐵鑄造的的柵欄。


    杜晏順著柵欄細細研究一番,發現整輛馬車的骨架約莫都是由生鐵鑄造,隨後才在外用木板打造出馬車的模樣。


    這果然還是一間牢籠,怪不得需要用四匹馬來拉車。


    或許是杜晏側窗打開的時間太長,前方的成瑜很快就發現他的動作。


    成瑜勒住韁繩,讓身下馬匹同馬車齊頭並進:“你心中不悅?”


    杜晏看他一眼:“這本就是輛囚車,你又何必多此一舉打造得這般舒適豪華?


    成瑜坦言道:“此馬車確實是以生鐵打造的骨架,不過並非是囚車,我隻是擔心你離開罷了。”


    “我現在落到這般境地,哪來的本事離開。”杜晏眉頭微皺。


    “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無所不能的,隻要你願意,便能翻手雲覆手雨,片刻便覆滅一個龐大的王朝。”成瑜有些意味不明地說到。


    “前車之鑒尚且曆曆在目,對上你之時,我再不敢掉以輕心。”


    杜晏算是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行為,大概是給成瑜造成不小的心裏陰影,才讓他即使是占盡上風也是謹慎無比。


    他倒不在意這馬車是不是牢籠,反正如今一切的主導乃是成瑜,杜晏完全是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參照曆史上亡國之君的下場,為安撫百姓,成瑜大概就是會把自己圈禁起來,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不會做出什麽虐待廢王之事來。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封閉許久的車門打開。杜晏下馬車,又上輦車,同成瑜一路進了王宮之中。


    片刻之後,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杜晏望著眼前宮殿,頗有些不明所以之感。


    眼前宮殿按製式同位置判斷,當是國君居住之地,成瑜將自己帶到此處乃是何意。


    成瑜似乎並未察覺杜晏心中所想,領著杜晏入內,頗有些獻寶的意味:“你覺得此處可還和你心意?”


    杜晏四下一看,發現其中擺飾竟十分眼熟,皆是原國風情的裝飾。如今待在其中,竟是讓杜晏有一種未曾遠離原國的錯覺。


    “此處乃是你的住處,你為何布置得如同原國王宮一般。”


    成瑜解釋道:“我在原國待了十年之久,現下算來,遠甚在成國待的時間,現下向來,竟是原國風情的裝飾會讓我更加自在些。”


    杜晏也不同他糾纏,直言道:“我應當住在何處?”


    “此處便是,我帶你過去。”


    杜晏沒動,眉頭微皺:“此處乃是君王所居之地,我之身份,同你住在一殿之內,太過荒謬。”


    成瑜卻道:“成國才遷都此處不久,王宮並未完全完工。除去此處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以安置的地方。”


    杜晏問了一句:“那你的夫人妾室又住於何處。”


    成瑜尚未立後,杜晏是知曉的。但他這般年紀的國君,即便未立後,後宮自當也是會有側夫人和侍妾。


    既是有女眷,他說什麽王宮之內隻有此處可以住人,未免太過荒謬。


    成瑜微微一愣,笑道:“不瞞你說,我同你情況一般無二,並未大婚也沒有側夫人。”


    見杜晏麵露不悅之色,成瑜又解釋道:“我並不會要求你長居此處,隻是為你準備的住處尚未完工,就委屈你在此暫住一段時間可好?”


    既然主人都不介意,杜晏也沒再糾纏,暫且在偏殿住下。隻是入夜之後,杜晏躺在床上,卻有些無法入睡。


    自重逢之後,成瑜的態度就讓他覺得很是怪異。當初在原國都城的那一箭,杜晏自認為同成瑜之間算得上是恩斷義絕。


    然而,在原國都城被俘虜之後,成瑜待他便好得不像是對待亡國之君。當時,杜晏雖說覺察出不對,但也說服自己成瑜心胸寬廣,並不會同手下敗將計較。


    入了這翼城之後,成瑜的行為就愈發奇怪起來,把俘虜的亡國之君帶到自己寢殿安置下來算是怎麽回事。


    即便是在情感之事再如何遲鈍,杜晏也是想起多年以前,成瑜還將他當成女兒身之時,曾經向自己表明心意。


    此事在杜晏恢複男兒身之後,幾乎完全被拋之腦後,他一直以來都是以曆史權謀片的思路看待問題。


    現下卸下身上重擔之後,杜晏覺得自己的思維應當是走入盲區,如果像原寧那般用言情片思路來看待成瑜所作所為,一切似乎都變得可以解釋了。


    難道成瑜想要把自己當作禁一臠圈養起來,曆史之上,亡國公主成為君王後宮妃子之事,也是曾經有過的事情。


    杜晏眉頭緊皺,覺得如成瑜當真是這般打算,那事情就有些荒謬了。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自己被當成禁一臠待。如今無法強行脫離,那唯一的退路便隻有把夢境之主殺掉,強行導致夢境崩塌。


    最壞的打算,便是在彌補夢境之主受到的損害之後,被小捌強行帶離此位麵,接受囚禁的處罰。


    然而,杜晏在心中設想一番,卻又覺得真要他下手殺掉成瑜的話,似乎會有幾分於心不忍。


    糾結的杜晏,輾轉一夜也未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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