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踏出學宮之時, 想起當初之事,心中有幾分恍惚。


    現下他對長公主雖是表麵恭謹,從不違背他的意思。然而在內心中, 卻是覺得他同那些成國貴族並無二般,甚至心中隱藏著幾分的怨恨。


    成瑜不過十歲, 就已經曆許多苦楚,這些經曆鍛煉出他堅忍的心誌。


    他除去對害死母親的成王妃心底有著極致的恨意外, 其餘人等皆不值一提。即使是在之前欺辱他最狠的原玨, 實際上也引不起成瑜內心的半分波瀾。


    長公主能讓他波瀾不驚的心萌生出幾分怨言來, 實則是因為當初在雪地之中的事。


    初見之時,成瑜以為他是來接自己歸鄉的天女,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闖入他晦暗無光的生命中。然而,這份幻想,不足一日就被殘忍打破。


    被他視作救贖的長公主, 救他回來不過是為了挑釁原玨,目的達成,便視若無物。不過是怕他弄髒自己的宮殿,便殘忍地要侍女在那種狀況下依舊用雪水將他洗淨。


    這一起一落之間, 觀感相差著實甚遠, 即便是成瑜,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一直以為能在那等折磨下活過來, 或是運氣, 或是長期的折磨讓自己足以在那種情況下苟延殘喘。


    今日夫子的話, 卻打破了成瑜所相信的一切事實。


    曾經以為的惡毒折磨, 竟是為了救他一條性命。甚至在他被侍女背回宮中之時,長公主那些充滿著惡意和嘲諷的話語,也隻是為了刺激他不要陷入昏睡。


    夫子方才在課堂上,以親身經曆為例,仔細分析凍僵之人的救治之法。其中有一條就是要極力使傷者保持清醒,一旦昏睡過去就將永遠無法醒來。


    原來他所見所聞,皆非真實,那個表麵飛揚跋扈的長公主,並非如同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


    成瑜加快步伐,走向王宮方向。這是初次,他回到那處牢籠之時,心中升起雀躍之意。


    成瑜踏入長公主殿中之時,他尚未歸來,應當還在二公主殿中陪伴對方。


    留守殿中的侍女穀雨見成瑜進門,上前行禮:“公子,公主今夜或許會宿在二公主那裏,你可不必在此等候。”


    成瑜一愣,又覺得有幾分失望。他想了想,開口道:“今日裏夫子講課業有些深奧,可否借用書房整理一下課業。”


    穀雨笑道:“請便。”


    在此殿中,除去公主寢殿,成瑜可謂是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限製。他對穀雨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書房方向。


    成瑜生性謹慎,起初因不喜長公主張揚跋扈的性子,便隻是表麵上順這對方的意思,以免受到更多折磨。


    現在知曉長公主或許並不如他表麵看到的那般,他便起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成瑜踏進書房,卻沒有看一旁的書架,而是走向角落的幾個大木箱。


    公主雖然頑劣,但卻喜歡讀各種雜書,在讀書一道,他也是喜新厭舊的性子。讀過的書,都是隨意仍在角落的幾個大箱子中,隻有正在讀或是尚未讀的書才會擺在書架之上。


    在入學宮之前,長公主說為防止成瑜太過丟人,便允許成瑜隨意進入書房翻閱他的藏書。


    成瑜在木箱翻找片刻,並未尋到到醫家相關書籍,反而翻出一本學宮規章來。


    同長公主相處數月以來,成瑜知曉對方的愛好,這類書籍他是連碰都不會碰的,然而這本書卻又翻閱過的痕跡。


    他隨手一翻,就在書冊中看到熟悉的字跡:貴族子弟,並未言明是本國貴族,可以此為由說服夫子收成瑜入學。


    成瑜手微微一僵,當初長公主把他帶入學宮之前,是這般說的。


    “成瑜,明日我就要入學宮。學宮之內不允許帶奴仆,你以學子名義入內,替我做些雜事。”


    “學宮中應當不會接受我這等身份之人。”


    長公主隻是抬高下巴:“ 在這原國之中,除去大王及母親,我說出的話無人敢提出異議。”


    成瑜當時還想,即使是麵對這些德高望重的夫子,長公主也是以權勢壓人,果然同傳言中並無二般。


    然而,擺在眼前的這本學宮規章,讓成瑜這數月來,知曉的關於長公主的一切全盤被推翻。


    成瑜在木箱前靜坐片刻,把書籍悉數還原,起身準備離開。


    才行至門口,就有人推門而入,正是他心中一直想著的那人。


    “成瑜,你果然還在。”杜晏才回來就聽穀雨說成瑜在書房,便尋了過來。


    “公主,你怎麽回來了?”


    杜晏瞪他一眼:“這是我的地方,回來很奇怪嗎?“


    成瑜道:“我非此意,方才我將夫子今日所述整理完畢,恰好能講於你聽。”


    說罷,他從門口的侍女接過幾案,將之放於窗邊塌上。做好這一切後,又回身對杜晏做了個手勢:“公主,坐。今日夫子所述之山野軼事頗為有趣。”


    杜晏聞言,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榻上坐好,捏了一塊糕點:“很好,你可得原原本本地道來。要是錯了一個,我就抽你一鞭子。”


    眼前的杜晏,依舊是那副飛揚跋扈的樣子,成瑜的觀感卻是截然不同。


    如今看來,她更類似於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看起來凶得很,實際上卻不曾做過太過分的事情。


    成瑜從局中跳出之後,才發現這數月來,自己吃的是最好的食物,穿的是上好的衣裳,甚至還能進入學宮同原國貴族子弟一同求學。


    而他需要付出的,僅僅是陪伴公主玩樂,偶爾被他訓斥幾句罷了。


    “成瑜!”杜晏眉頭微皺,嗬斥不知為何陷入沉思的成瑜。


    成瑜回過神來,望著杜晏瞪著他的模樣,唇角幾不可見地微微揚起,隨後便開始複述今日課業。


    關於獵戶的那段故事成瑜卻是下意識地略過,從自己曾看過的典籍中挑了一個其餘的故事補上。


    杜晏聽得認真,並未發現任何異樣之處。


    ***


    這日學宮休沐,杜晏陪著初愈的原寧在花園中玩耍。


    杜晏把玩著手中的弓箭,那弓箭雖是小巧,但並未向貴族女子喜愛那般鑲上寶石作為裝飾,而是同軍中兵士使用的一般無二。


    杜晏前些日子開始學習騎射,這便是他的舅舅吳中尉贈予的。


    吳家自是知曉杜晏真實身份,否則僅僅以王後的能力,也不足以瞞天過海。


    因此,吳家對於杜晏和原寧教養也是不同的,自小杜晏除去在學宮學習諸家學說,在王後處學習謀略之道,就還在吳家學習騎射武藝。


    原寧並不覺得杜晏在吳家舞刀弄槍有何不妥,畢竟自小她身體就比不上胞姐強健,本身對舞刀弄槍之事也沒有興趣。


    不過她對於胞姐的本事卻是感興趣得很:“阿姐,你現在箭術如何,我聽說,箭術練到極致都能百步穿楊箭無虛發。”


    杜晏笑道:“百步穿楊我暫且做不到,百發百中倒是可行。”


    原寧睜大眼睛:“當真?可是你才開始學習箭術不過月餘……”


    他眉頭一挑,對站在遠處的成瑜招了招手:“成瑜,過來。”


    待成瑜行至跟前,杜晏把手上茶盞遞給成瑜,道:“去那邊,那棵樹下。”


    成瑜雖不明就裏,也沒有多問,聽令行至樹下。


    杜晏見距離差不多,揚聲道:“那茶盞放頭上,不許動。”


    說罷,就拉開拉開弓弦,比了個瞄準的姿勢。


    原寧大驚,從石凳上跳起:“阿姐,別這樣,我不看了,我知曉你箭術最為精準。”


    杜晏看她一眼:“那可不成,口說無憑,不讓寧兒你親眼見識,又怎麽證明我所言不假。”


    說罷,他從侍女手中拿過箭矢,撘於弓上。


    原寧想上前來攔,卻聽杜晏說到:“你可別動,讓我大意鬆手的話,這成瑜可是小命不保。


    原寧急急停下,額上滲出汗珠來,她又不敢靠近杜晏,隻得揚聲道:“成瑜,你快走呀!”


    成瑜卻是紋絲不動,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杜晏瞄了片刻,見立於遠處的成瑜,連眉頭都微微皺上分毫,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隻是平靜地盯著他。


    杜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終是鬆了手,把弓箭甩至桌上:“沒勁,成瑜你給我回來。”


    成瑜走回之時,在杜晏看不到的角度,低下頭輕聲笑了笑:“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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