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萌和周子宥勾肩搭背地轉身走了。


    祝榮安電梯沒趕上,遲了半分鍾,眼睜睜看著保姆車子他麵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裏麵大概進行了半分鍾的溝通,半分鍾後,保姆車晃了晃,上路了,隻留下一溜尾氣,熏得祝榮安灰頭土臉。


    當天晚上八點,手模選秀節目@小手窩去哪兒了正式官宣。


    這檔節目僅麵向廣大男藝人,不管臉好不好看,隻要手好看,都可以參加!


    雖然這檔綜藝從頭到腳都充斥著一股撲街的氣息,但有《全民idol》的策劃人負責節目策劃,有公司旗下好幾個流量藝人幫忙轉發,竟然神奇地營造出一幅虛假繁榮景象。


    最重要的是,這檔節目的冠軍資源非常優厚,選上了不但有代言拿,還會由寰宇娛樂出資,為這位頂級手模量身打造一部大ip男主劇。


    可以說是非常有誘惑力了!


    祝榮安其實非常心動,但一想到有可能被戀手癖謝總把他美麗的手剁下來拿去泡福爾馬林,就禁不住膽戰心驚。


    他本來壓根不信羅烽火傳的八卦,但他實在無法想象,一手打造出《全民idol》這種大爆選秀,投資眼光好得出類拔萃的謝燎原,會重金打造這麽一檔傻缺綜藝……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為了撈錢也不是為了捧藝人。


    而是為了選好看的手啊。


    太可怕了!


    祝榮安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又一連打了五六七八個噴嚏。


    此時,羅葑、蔣萌和周子宥三個人正擠在羅葑的小公寓裏吃火鍋。


    超辣鍋底,翻滾的火鍋裏熱氣騰騰,辣香四溢。


    蔣萌吃得滿臉都是淚:“啊啊啊辣死我了!你不知道,祝榮安那個王八蛋,在我麵前裝得又紳士又溫柔,連我這種鋼鐵直男都忍不住要動心了,結果呢?陰險狡詐、兩麵三刀,當麵恭喜,轉頭就在背後說我隻會傻笑,周哥三句話蹦不出個屁來……哎喲氣死我了!偽君子!死小人!遲早糊媽不認!”


    他一邊罵一邊死命往嘴裏塞牛肉,看起來像是恨不得生嚼了祝榮安。


    羅葑卻暗暗鬆了口氣,心想他還上愁怎麽提醒他們防備祝榮安呢,這下好了,眾叛親離……爽!


    蔣萌連珠炮一樣罵了足足十分鍾,左手摟一個羅葑,右手摟一個周子宥:“以後咱們就是鋼鐵c-3了,不是說三角形最穩固嗎?羅哥,你一定要養好身體,早點兒回來,咱們做一輩子的bra,好嗎?”


    羅葑、周子宥:“……”


    誰想跟你做一輩子的bra?


    羅葑和周子宥不約而同扒拉開他的手,冷漠無情道:“你自己做bra吧,我們倆沒興趣。蔣萌萌!快拿開你的油手!”


    蔣萌:“……”


    說好的兄弟呢?


    蔣萌非常傷心,嘴噘得老高,都快能掛油瓶了。


    羅葑笑得不行,他去廚房把早上就燉上的、一直煨在鍋裏的白蘿卜燉豬蹄端出來了,一掀開鍋蓋,滿屋子都是濃鬱的鮮香。


    “哇,好香!”蔣萌瞬間就顧不上傷心,把腦袋湊過去,“什麽東西這麽香?”


    隻見一大鍋清湯裏,飄著一塊塊玉白的白蘿卜,和一朵朵燉到軟爛的蹄花,看起來就賞心悅目。蔣萌迫不及待拿碗盛了一碗,吹著碗邊小口抿了一口,瞬間,濃鬱的肉香混雜著白蘿卜的清甜鮮美在口腔裏蔓延,瞬間撫慰了每一顆味蕾,就好像經曆了一場舌尖上的美妙旅行。


    蔣萌陶醉地眯起了眼睛,半晌才咽下去,燙得伸出舌頭呼呼呼,卻不妨礙他口齒不清地稱讚:“天哪太好喝了!”


    他又迫不及待夾了一塊蹄花,蹄花已經浸透了白蘿卜的清甜,一丁點兒也不膩,一口咬下去,蹄花軟爛,蹄筋q彈,又香糯又彈牙,別提有多好吃了!


    但白蘿卜竟然比豬蹄還要好吃!


    玉白的蘿卜吸飽了湯汁,一口咬下去軟中帶脆,清甜的湯汁帶著一種讓人回味無窮的鮮美在口腔裏爆開,瞬間就讓人胃口大開,吃了一塊還想吃。


    蔣萌一口氣把碗裏的白蘿卜都撈完了,這才停下來感歎:“我在家都不吃蘿卜的,天哪,這蘿卜也太好吃了吧!bra你廚藝真好!bra我要嫁給你!”


    周子宥雖然沒說什麽,但動筷子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等羅葑反應過來的時候,鍋裏的白蘿卜豬蹄竟然已經快見底了,而罪魁禍首蔣萌正準備盛第四碗。


    羅葑眼疾手快壓住了鍋蓋:“……你不是說要減肥嗎?”


    “明天再減嘛,”蔣萌理直氣壯地嘿嘿笑,掀開他的手,端起鍋就跑,“吃不飽哪有力氣減肥啊?嗝!”


    羅葑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站起來就追:“蔣萌萌你住手!放開老子的豬蹄!”


    周子宥:“……”


    兩人在小公寓裏你追我逃了好幾圈,這才達成了雙邊協議,一人一碗,瓜分了剩下的鍋底。


    周子宥:“…………”


    說好的兄弟呢?


    一頓飯吃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蔣萌飽嗝一個接一個,宛如一隻活的尖叫雞,他一邊摸著超負荷的肚子一邊打嗝一邊還不影響說話:“哎對了,你們看到咱們公司那個官宣了嗎咯咯咯……叫什麽,小手窩在哪兒?冠軍資源是真好咯咯咯……前十名也都有資源拿咯咯咯……子宥哥,你參加嗎?”


    “要求手好看,”周子宥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我手好看耶咯咯咯……我想參加咯咯咯!”


    羅葑本來是想勸的。


    他一開始也擔心謝燎原辦這檔賠錢綜藝是為了潛規則藝人。


    但後來他仔細想過了。


    他剛重生的時候之所以對圈內首屈一指的寰宇娛樂ceo謝燎原沒有絲毫印象,是因為他太低調了,沒緋聞沒醜聞,別說潛規則藝人這種勁爆新聞,就連公開活動都很少出席。這輩子謝燎原唯一一次出位爆醜聞,還是他親手搞出來的大烏龍,就連上次419都是他先上手撩的。


    動作又很生澀,雖然後來幹得還行,但搞得他屁股疼了好幾天,一看就是新手上路。


    所以說,謝燎原雖然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奸商,但其實真的是個“好”男人。


    也許這檔別出心裁、宛如智障的新綜藝……真的有可能爆?


    於是羅葑就沒阻攔,隻是叮囑他遇事多留個心眼。


    蔣萌點頭如搗蒜:“我知道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祝王八蛋也算是給我上了一課咯咯咯!羅哥,我們明天上午有通告,沒法送你了,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呀咯咯咯……”


    他說著說著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眼睛都紅了,快十二點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和周子宥離開了羅葑的小公寓。


    羅葑心裏也不太好受,收拾好、洗漱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他連忙爬起來收拾行李。


    b超機已經提前寄了物流,他行李不多,就幾件衣服,一套護膚品,最後把息壤找了個飯盒裝了,塞進行李箱,又跑到陽台,把他心愛的桃美人裝進小紙袋,拎在手裏。


    臨出門前,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陽光從窗子裏灑進來,映得小小的空間一片溫暖明亮,沙發上的抱枕仍舊毛茸茸的,餐桌上的假花仍舊盛開著,和他兩個月前搬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羅葑感覺自己眼底微微有些發熱。


    再見了,羅烽火。


    羅葑深吸一口氣,仰頭將眼淚憋回去,拎著小行李箱低調出門,在粉絲們山呼海嘯衝向機場的時候,他和allen王一人拎一個小行李箱,悄咪咪去了高鐵站。


    送行的隻有一個朱紅。


    高鐵買不到站台票,朱紅一直把他們送到檢票口,眼睛都哭腫了:“羅哥、王哥,我……我等你們回來。”


    她其實很想繼續跟著羅葑,但眼下家裏負擔重,她需要一份工作,而羅葑剛欠了一筆天價違約金,她如論如何也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好了別哭了,”羅葑說,“以後有什麽難處,或者遇見極品受委屈了,別自個兒憋著,打羅哥電話,羅哥替你滅掉他們。聽到沒有?”


    allen王無情吐槽:“還滅掉他們,你以為吃雞呢?”


    朱紅破涕為笑。


    和朱紅告別之後,羅葑和allen王登上了開往西北的高鐵。


    時間是2018年12月22日上午十點零八分。


    高鐵緩緩啟動,從站台開出去,緩緩將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b市拋在身後,冬日空蕩蕩的原野、綠油油的麥田、落光葉子的白楊樹從遠方撲麵而來,又從車窗外飛快退去。


    火車穿過平原和崇山峻嶺,呼嘯著一路向西。


    車窗外的景象越來越平曠,也越來越荒涼,六七個小時後,遠處已經隱隱約約能看到雪山潔白的峰巔,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荒涼戈壁灘,和大片大片幹枯的胡楊林。


    晚上七點二十,火車停在終點站l市,一輪碩大的紅色落日正落在地平線上,天邊雲霞似錦,空氣又幹又冷。


    羅葑和allen王在l市住了一夜,第二天從大巴換乘小麵包,又從小麵包換成蹦蹦車,向晚時分才終於到了一個小鎮。


    北風呼嘯著掃過原野,吹得人臉上生疼生疼,allen王感覺自己柔滑水嫩的臉都快裂成烏龜殼了,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羅烽火,我後悔了,我要回家!”


    “家就在前麵,”已經好幾年沒回過家了,羅葑整個人都有些亢奮,“看到沒有?前麵亮燈那個房子,就是我家!”


    “……”


    那是街邊一座自蓋的平房,兩邊一邊一座石獅子,紅漆大門虛掩著,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麵屋子裏透出來的暖黃的燈光,煙囪裏飄起淡淡的炊煙,一股誘人的香氣順著北風飄過來。


    “爸、媽,我回來了!”


    一進屋,一股熏人的暖意撲麵而來,整個人瞬間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羅媽媽費珍正在爐子上炒菜,整個屋子裏都是幹辣椒在油鍋裏爆出來的香味兒:“回來啦?餓了吧?飯馬上就好。你們倆快去炕上烤烤,老頭子,你還不趕緊給挪個地方,腚長炕上了?蜂窩煤快燒沒了,去屋後頭搬兩塊兒去,趕緊的!”


    “老婆子瞎催什麽?這就去了!”


    羅團結去搬蜂窩煤,羅葑要幫忙,被媽媽眼疾手快攔住了:“剛到家,瞎跑什麽?炕上暖著去!”


    羅葑隻好和allen王坐在炕上暖著,不一會兒,凍僵的雙手就酥酥麻麻的,逐漸恢複了知覺。


    allen王忍不住感歎:“你們這兒可真冷。”


    “是吧,幹冷幹冷的,”羅媽媽費珍接口道,“這還沒下雪呢,等到了臘月裏,大雪封山,更冷。外麵呼口氣都能結成冰。小夥兒長得可真俊,叫什麽名兒來著?”


    allen王沉默片刻:“王大強。”


    “大強,好名字!聽起來就賊爺們!不像我們家羅蔓菁……羅葑,我生他的時候他爸正在種蔓菁,非要給他起名叫羅蔓菁,說閨女名好養活,上學以後老師才給改了名,叫羅葑,說古時候蔓菁不叫蔓菁,叫葑……說白了還是蔓菁啊。”


    王大強:“……”憋住!不能笑!


    但還是很想笑啊!


    羅葑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王大強!”


    “好的羅蔓菁。”王大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羅葑:“……”


    說話間羅團結搬了煤回來,飯也差不多做好,羅葑和王大強幫著端上桌。


    都是家常菜,醋溜白菜、熗炒土豆絲、紅燒茄子、辣子雞丁、蒜苗炒臘肉、腐乳糟肉,三葷三素,外加一盤剛出爐的拔絲地瓜、一鍋熱騰騰的羊肉湯。


    蒸籠上剛蒸好的白麵饅頭,散發著濃鬱的小麥的香氣。


    費珍催他們:“趁熱吃。”


    一家人圍著炕桌開始吃飯。


    王大強顛簸了一天,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不禁食指大動:“那阿姨我就不客氣了。”


    他風卷殘雲,就著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口氣吃掉了大半個饅頭,一抬頭看見羅葑正慢條斯理地從醋溜白菜裏挑白菜幫子,從紅燒茄子裏挑茄子皮,從蒜苗炒臘肉裏挑蒜苗,飯沒吃兩口,挑出來的菜已經堆成了山。


    王大強:“…………”


    “葑葑打小兒就這臭毛病,”費珍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筷子敲他手,“還挑!菜幫子能毒著你還是怎麽的?”


    “消化不了,半夜我能嘔出來。”


    “就你毛病多!”羅團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大老爺們,吃飯跟貓似的,也不知道像誰!”


    費珍也跟著把筷子一摔:“像誰?像我唄。總不是像你,個沒掃帚高,頭大的跟鍋盔似的,下雨都淋不著肩膀……幸虧兒子不像你!像你那還能看?”


    羅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十裏八鄉的大美人兒,要不是當時家裏養了八個閨女,窮得叮當響,怎麽也不可能嫁給羅大頭。雖然婚後兩人感情也還行,但一吵架就罵他頭大,一罵就是半輩子。


    羅團結也被罵習慣了,嘿嘿笑了兩聲,繼續將槍口對準羅葑:“老子送你去學武,你非得學跳舞,還非要出道當什麽藝人……靠臉吃飯算什麽本事?你能吃一輩子嗎?回來就好,回來在縣裏考個公務員,一輩子的鐵飯碗,多好。”


    羅葑慢條斯理吃完飯,放下筷子,微微一笑:“爸,我是回來種地的。不考公務員。”


    羅團結:“……”


    羅團結:“…………”


    羅團結:“你這個沒出息的小兔崽子!看我不抽死你!”


    “羅大頭你罵誰呢?”費珍眼一瞪,“你抽誰呢?啊?老娘還沒死呢!”


    羅團結:“……我抽我自己,抽我自己總行了吧?”


    他撂下飯碗,跑到門廊底下抽煙,生悶氣:“都是你慣的,看你把兒子慣成啥了都?”


    費珍:“我樂意!”


    “回來了就好好歇倆月,大冬天的,”費珍笑著說,“工作的事兒明年春上再慢慢考慮,不著急,啊?現在幹什麽不能賺錢?別搭理你爸,他就是個死腦筋,一輩子不轉彎的。我給你們收拾屋子去,棉被是新曬過的,改天把褥子也曬一曬……”


    “媽,別忙了,我們住一晚就走……回村上去。”


    屋子裏突然沉默了。


    羅葑:“怎麽了?”


    “你讓那個死老頭子好好說說,”費珍看了羅團結一眼,冷笑,“說說他都幹了什麽傻幾把事兒!”


    羅葑將目光轉向羅團結。


    羅團結:“咳咳,那個……就,我不是腰不好嗎?這兩年種不了地,在鎮上住著買東西也方便,正好你大伯家那個誰,你堂哥,說過些日子娶老婆,沒地方結婚,反正那麽大房子我們倆也住不了,就……就借給你堂哥了。”


    羅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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