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一具屍體。


    屍體和她穿著同樣的衣裳,因在水裏跑了太久, 已經看不出生前的樣子, 唯有一雙渾濁的眼睛死都閉不上, 裏麵透著不甘。


    女子驚得退了兩步,白衣男人卻道:“你的鞋子不是在裏頭嗎?為何不撿起來穿上,穿上它, 你就能回家去了。”


    她分明很怕,聞言卻鬼使神差般走到水邊,碰了碰那屍體腳上的鞋。當她碰見鞋時,一瞬間, 什麽都想起來了。她是怎麽死的,仇人是誰……心中的恨意湧起,使她臉上變了顏色,逐漸由一個臉色蠟黃的尋常婦人,變作臉色黑紫的鬼怪。


    她身旁黑氣濃的讓男人身上的鳥兒有些不舒服了,衝著她叫了兩聲, 男人卻安撫了鳥兒,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女子身上黑氣褪去, 眼中有了半分清明, 又聽男子道:“把該做了做了, 便去吧。”


    “我該做什麽?該去哪?”她低聲道。


    “去……把他欠你的要回來啊。”白衣男人柔聲說:“你難不成想一直呆在這嗎?”


    “是……我……我該……”她像是被蠱惑了似的,從屍體上取下鞋, 自己穿上, 一搖一晃的往遠處去了。


    牧雲閑目送她離開, 他肩上的重明很是不滿似的,嘰嘰喳喳叫著,牧雲閑低聲道:“這有什麽不對的嗎?槐樹妖上輩子成了妖魔,不就是覺得人世間毫無正義嗎,善不得報,惡不得罰……既然如此,讓受害之人自己動手,便好了呀。”


    重明不太懂牧雲閑在說什麽,被他安撫了摸了下毛,就把這事忘了。牧雲閑從自己呆著的槐樹上折下根樹枝,給了重明:“你叼著,帶我看看去。”


    重明聽話的將槐樹枝叼著,直追著女子去了。


    。


    淮水村裏,季二郎家媳婦跑了。


    對這點村裏人都不怎麽懷疑,看著他一臉倒黴樣,無不竊笑。誰不知道,他是怎麽對他那媳婦的,成日不是打就是罵,剛嫁過來時,還能說愛笑的一個爽朗姑娘,沒過幾年被他折騰的生不如死,人畏畏縮縮,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卻不想,沒過半個月,他又娶了一房,比他上個媳婦還漂亮。聽說是季二郎捕魚時從水裏救下來的,無家可歸,就嫁給他了。鄰家嬸嬸人好,怕姑娘不知內情陷入火坑,小心試探了一番,姑娘卻笑得一臉甜蜜:“他待我很好呀。”


    再勸就要結仇了,嬸嬸不便多言,隻得看著季二郎扯了二尺紅布做了個蓋頭,將姑娘娶了進來。初時他待那新媳婦確實好,可沒過幾個月就故態複萌,有天從鄰家吃了酒回來,新媳婦已經睡了,他嘟囔著走到桌邊,拿起水壺就往嘴裏倒,沒倒出來半滴水,抄起根棍子就往床上凸起的那團打,嘴裏醉醺醺的大罵:“連口水都不給老子準備,我要你幹什麽?”


    鄰家聽見響動,嬸嬸要去看,卻被拉住了,她男人皺著眉頭道:“別家的閑事,你管那些幹什麽,免得落埋怨。再者我回來時遇見季二郎了,他醉起來,是誰都不認的,再把你傷到。”


    鄰居嬸嬸氣道:“我就看著他打?”


    “不看著怎麽辦?勸了她和離,你把那媳婦當閨女養著?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親,你摻和了,咱家還做不做人了?”


    聽她男人如此說,鄰家嬸嬸隻能作罷了。她一晚沒睡好,第二天早早起來,去隔壁家敲了門,那家媳婦卻好端端開了門,身上半點傷都沒有。聽她說昨晚聽見動靜,也是一臉詫異:“沒怎麽啊。”


    鄰居嬸嬸隻好走了。到了中午,她正做著飯,隔壁季二郎慌慌張張推了門跑進來,就要往她家柴堆裏鑽,鄰家大爺進來拉住他問道:“你這是做甚?”


    季二郎驚道:“讓……讓我躲躲,她要找著我了……”


    “你把話說清楚,誰找你,這光天化日,還能沒了王法不成?”鄰家大爺拉著他,不讓他鑽,季二郎急的都要動手了:“你先讓我躲躲!”


    便在此時,門響了,有人敲了敲,鄰家嬸嬸過去,外頭隱約傳來說話聲,是隔壁新媳婦正對著鄰家嬸嬸笑道:“聽人說我家二郎往您家來了,他在嗎?”


    鄰家嬸嬸說:“在呢。”


    就是鄰家大叔分神聽人說話這一瞬,季二郎已經掙脫了他,四下看看,鑽到櫃子裏去了。季家新媳婦進來,鄰家大叔一指櫃子,那媳婦笑盈盈的把櫃子拉開,衝著裏頭抖成一團的季二郎道:“還和我生氣呢?”


    他想說什麽,確實完全張不開嘴,嗓子裏冒出毫無意義的聲音,身體也不由人似的,跟著媳婦走了。他一雙眼睛掙得極大,裏頭透著血絲,死死盯著鄰家夫妻倆。鄰家嬸嬸有些不安,想上前問個一二,又被她男人攔住了。


    後來倒沒什麽異常,季家太太平平過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有人急著去季二郎家,推開門,竟發現季二郎已經涼透了,露出的身體上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竟是被人打死的。他新娶的媳婦也消失不見了,隻留一雙由水漬印出的腳印,從季二郎死去的地方一路蔓延出了屋去。


    報了官也沒查出什麽,隻得記了個暴斃,草草結案了。季家早已分家的大哥前來為他操辦後事,卻發現,棺材葬不下去,無論怎麽埋得深,第二天早上還是會出現在外頭。


    季家人無法,隻得請了個道士。道士圍著墳頭轉了兩圈,驚呼道:“這是厲鬼索命啊!”


    眾人七嘴八舌把季家最近發生的事一說,有個人說漏嘴了,眾人才知道,原來季二郎那媳婦不是跑了,是被他失手打死了。


    道士擰著眉頭道:“這就沒法子了。要真是被他殺了的媳婦索命,可知那人性格。被他虐待是一仇,報了,逃了還被抓回來,又是一仇,也報了。你們說季二郎把那女子屍身扔水裏了,那就還差屍身暴屍荒野,死不能安一仇,你們要是不讓她報,她當如何是好?”


    村民們麵麵相覷。道士擺擺手走了,錢都沒要,隻說,你們要不把女子屍身找回來好好安葬,否則就別想把他埋了。季家幾個兄弟早已分家,哪會去費心尋找一具消失了幾個月的屍首,實在埋不下去,把棺材拖到深山裏,一扔也就算了。


    道士出了村,變成個白衣青年,肩上站著隻鳥,他身旁隱約出現了個水淋淋的影子,牧雲閑道:“這仇報的,你還有什麽不滿嗎?”


    女鬼向他拜了拜,化作一縷煙,消失了。地下留了雙髒兮兮的鞋,不知在水裏泡了多久,水分不多時就在陽光底下蒸幹了,像是尋常垃圾,扔在土路上,半點也不顯眼。


    牧雲閑肩上的重明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牧雲閑道:“你看我幹嘛?若我不幫她,她連怎麽報仇都不知道。”


    重明動作停了,想了幾秒,覺得牧雲閑說的也對,於是牧雲閑又道:“你這種族,不是罪厭煩那妖魔鬼怪,我幫你超度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牧雲閑說:“如此,樹底下沒了怨氣纏繞,雇主再接手這身體時,也不會因這事憤恨不已,世上還少了個人渣和一個厲鬼,豈不是十全十美麽。”


    他們說著話消失在小路上,牧雲閑又在身上裏太平了百年,安心看書修煉,過了一個天劫,修為又漲了些。此時有隊官兵進了這深山老林,看見牧雲閑托身的大槐樹,讚了兩聲,把他連根挖起,運往不知名的地方了。


    牧雲閑冷眼看著,並不阻攔。


    這就要遇見雇主上輩子的第二個心結了。上輩子雇主此時剛過了天劫,全無反抗之力,就被人挖走了,又看見了些肮髒之事,心中百年前女鬼留下的戾氣被勾起,更往錯處走了一步。


    而牧雲閑,想想那事因果,心中有了打算。


    但她還沒時間想這個,她還要忙著陪繼女。就在她在醫院忙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她的前婆婆。馮娟這輩子都不想再看這個女人一眼。


    果然,老狗學不會新花樣,那個老女人在她家門口不是哭就是鬧,左鄰右舍出來圍觀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一次還鬧到醫院裏去了。被保安架出去之後,看見旁邊有人對她指指點點,馮娟臉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樣,止不住一陣火辣辣的疼。


    被牧雲閑掛斷電話,她才終於發現,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兒子了,兒子的電話打不通,周圍的親朋好友問了一圈,也沒有他的線索,馮娟這時候才知道著急。聽繼女的班主任說,兒子聯絡過他的班主任,隻好厚著臉皮跑了一趟學校,沒想到又是一陣羞辱。


    那個老師對她異常的冷淡,但還是告訴了她,牧雲閑通過人介紹找到了一份合適的兼職,已經去做了,隔幾天就會給她報個平安,讓她放心。馮娟想要牧雲閑的聯係方式,老師卻像沒聽見似的。


    她走到辦公室門口,聽見裏麵有個老師問:“這就是那個趙小威的家長啊?我記得他考得不錯啊,學費也沒多少,他家為什麽不讓上?”


    “偏心唄。”雇主的班主任說:“他家還有個妹妹,也是咱們學校的,你知道吧,就高二三班病了的那個。你看看那女孩平時什麽樣,趙小威什麽樣?”


    馮娟幾乎是狼狽的逃走,她甚至不敢再聽下去了,更不敢回去辯解。渾渾噩噩的回到家,鄰居老太拉住了她,絮絮叨叨的說:“不是我說你,你這事確實是做的不對,別人家孩子考個大學,家長都是敲鑼打鼓,哪有不讓去上的 。你平時偏心就算了,怎麽能在這樣的大事上犯糊塗?”


    馮娟當時就像是遭了雷劈,她更想不到,自己平時不惜犧牲親生兒子維護的繼母形象,在鄰裏嚴重居然是這樣——偏心,要被一字一字拿出來指摘的偏心?老太老眼昏花,看不清她的表情,自顧自道:“母子哪有隔夜仇,你先服個軟就算了。”


    她毫無意識的嗯了聲,夢遊似的回到家裏,電話鈴聲一陣響,她接起來,是丈夫帶點埋怨的聲音:“你跑哪去了?怎麽不看著小夢?我下午還上班呢。”


    “劉海,你說我這些年對你怎麽樣?又對你女兒怎麽樣?”馮娟輕聲說。


    “你怎麽突然說這個?”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下,說:“我知道你這段時間辛苦了,可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過段時間我好好補償你……”


    “我拿你女兒當寶,你拿我兒子當什麽?你都幾天沒見過他了,你注意到了嗎?”馮娟哇一聲哭出了聲:“就因為你,因為你女兒,我兒子已經不認我了……”


    。


    牧雲閑那邊,則在同一時間看見了係統提示——任務進度飆升。看過詳細記錄才知道,是馮娟受刺激了。


    她的聖母婊心態驅使她用委屈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方式獲得新的家人的歡心,還有鄰裏間的誇獎。當她發現自己所有的努力獲得的成果都是假的的時候 ,心態一下子就崩了。


    丈夫表麵上憨厚,實際上卻根本沒有接納她的孩子,他們還是在搭夥過日子。而在鄰裏間,甚至在孩子們的學校裏,她更是沒有逃脫惡毒的評價,隻是惡毒的對象換了個人,不是對繼女惡毒,而是對自己的親生孩子惡毒。


    這對她來說,更加難以接受。


    但這對牧雲閑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在爽了一時後,任務進度不再動,辜負過他的人過得不好已經沒辦法在雇主那裏取得更高的評價了。他現在要做的,是讓馮娟意識到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著急。牧雲閑在心裏說。


    他在這個任務裏麵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幾乎把他的積蓄都花空了。他選了編劇的職業,用這三年時間在行業裏發展。在兩年半時,他終於把他想做的事情做成了。


    牧雲閑寫了一個劇本,成功投拍,上映。這個劇本以上輩子的雇主為原型,探討家長與孩子之間的關係。


    這部電影票房在同類片中屬於中上,口碑也不錯,借此,牧雲閑的職業生涯提升了一大步。不過這和他沒什麽關係了,上輩子攢的壽命即將歸零,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兩年半之後,牧雲閑聯係了馮娟,請她看了這部電影。


    許久沒見過兒子,馮娟的底氣也沒那麽足了,出了電影院,馮娟絞著袖口,不知道該對兒子說什麽。


    這兩年她過得也不好,因為實在承受不了兒子的離去,她最終還是和丈夫離婚了。沒了這對母子的幫助,那父女倆沒能輕輕鬆鬆渡過這一關,最終還是賣了房子,生活的很艱難。


    “這是他要對你說的話。”牧雲閑說:“不是我,是你的親兒子。”


    馮娟沒反應過來。


    牧雲閑湊近她,輕聲說:“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是不是想過,你的孩子不會這麽對你——對啊,所以生活在這具軀殼裏的,不是他啊。”


    馮娟死死的盯著他。


    “你剛剛看過的,就是他的故事。”牧雲閑給了她一張銀行卡:“我雖然不是他,但也要負責任。這張卡裏是你的贍養費,密碼是……他的忌日。”


    牧雲閑說完聳了聳肩,直接轉身離開了。在他身後,馮娟盯著他的背影,牧雲閑的任務進度一個勁的上漲,最終停在了98%。


    雖然這很匪夷所思,但牧雲閑知道她信了。


    “選擇提交任務,脫離世界。”


    他回到了長得和他曾經的家一模一樣的囚牢中,那座房子的客廳裏,坐著那個高中生。


    高中生對他饒有趣味的笑了笑:“這個低級任務,你居然用了三年,還沒做到100%……”


    “我在試驗一些東西。”牧雲閑聳了聳肩,走到冰箱前,給高中生拿了一瓶礦泉水:“你說過,我完成任務後可以得到雇主十分之一的壽命對吧?”


    “是。”高中生說:“所以?”


    “所以抽取方式可以自己選擇,我看見了。裏麵有好幾個年齡段,青年壯年老年,還有……自定義。”牧雲閑在他對麵坐下:“我選擇自定義。”


    他在手機的app上打下了幾行字,高中生湊過去看了看,忽然笑出了聲:“你是第一個這樣做的。”


    “可以嗎?”


    “可以,理論上來說不違規。”高中生說:“果然,任務者脫離世界後軀殼由雇主接手,無利可圖的話,我也不相信你會在他身上花這三年。”


    牧雲閑選擇的是,將雇主的幾十年人生拆成幾十萬秒,再從每一秒中抽取十分之一秒。接收雇主壽命同時也會收到他的記憶,這樣,牧雲閑相當於十倍速過完了雇主的一生,等於用三年時間,換來了一個成功編劇一生的經驗。當然,任務者在時的記憶,雇主回到身體後也有。


    “我可是用三年時間給他鋪了路。”牧雲閑摸著下巴,小聲說:“希望你是個成功的編劇吧。”


    雇主弟弟後來也很有出息,總之牧雲閑覺得,他是對得起雇主了。


    世界回歸和平後,人們將殺死喪屍王的那一天當做最重大的節日。今年慶祝日之前,牧雲閑受邀來到葛大慶家裏。


    葛大慶現在混得比牧雲閑好的多了,這些年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葛大慶當然不是傻子,閑的無聊得罪他幹什麽,牧雲閑懶得自己奮鬥,卻需要一個靠山,也就默許了這樣的關係。


    葛大慶家的小輩也和他相熟,尤其是那些個十幾歲大的孩子,都覺得牧叔叔太溫柔善良了,人特別好,牧雲閑一進來就纏著他東扯西扯,直到葛大慶來了才一溜煙跑了,因為葛大慶不喜歡牧雲閑和他家孩子接觸。


    小孩自然也好奇過,問牧雲閑,自己祖父為什麽要這樣做,牧雲閑笑了想了一會,回答說:“他怕我給你們糖吃吧。”


    小輩們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但再怎麽問,牧雲閑都不願意在多說了。


    今年也是這樣,牧雲閑在葛家吃過飯,準備離開時,葛大慶問了下他:“今年慶祝日,你怎麽還不去參加慶典,去年不是答應了要去?”


    牧雲閑道:“沒什麽意思。”


    葛大慶幹瞪了他兩眼,這也對牧雲閑沒什麽威懾力,隻好眼巴巴看著他溜達著出去了。在他身後,他最寵愛的小兒子盯著牧雲閑的背影,小聲說:“牧叔叔好帥,那可是慶祝日的慶典,說不去就不去。”


    如果能去慶祝日的國家慶典,對自身的地位也有很大的幫助,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去不了,比如他一個同學的爸爸。想到這,葛大慶的小兒子忍不住又誇了牧雲閑一句:“牧叔叔真是淡泊名利。”


    葛大慶瞧著自己的傻兒子,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一巴掌拍過去:“你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你以後少和他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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