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這孩子送回了家去,既然已經被人看見, 這村子他也待不下去了。成修一路上都沒說話, 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牧雲閑這一席話說的, 叫他心中忽有所感,但往往心中所想, 與事實上所作所為, 都不是一回事。他便是願意幫助別人, 別人也容不下他。再過一遍,不過也是重蹈覆轍罷了。


    “你便不問我我帶你去哪麽?”他忽然聽見牧雲閑帶笑的聲音, 瞧過去,見牧雲閑溫和的看著他:“我向來不是說空話的人。”


    “我說了,要幫你這個忙,就不會打折扣。”牧雲閑道:“你想想,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成修又看他, 牧雲閑笑道:“你失蹤了半年之久, 若不想個法子把這事再鬧起來, 他們都不記得你了。”


    成修是不知牧雲閑所說的鬧起來,又和叫他不為妖魔這身份難受有甚關係,正想著, 卻聽牧雲閑道:“人類厭惡妖魔,不過是心裏覺得妖魔注定會傷害他們……”


    這自然是。成修聽著牧雲閑說話,想聽他下文如何。牧雲閑接著道:“你要做的, 就是向他們證明, 你是一個比某些惡人還善良的妖魔。”


    “這……這要如何證明?”


    “這還不容易嗎?”牧雲閑笑道:“你練了半年, 是該做出點成績的時候了。”


    牧雲閑道:“我知道有個魔修,修為比起你還差一點,你去殺了他。”


    成修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牧雲閑所言在他看來,除了有些招人恨之外,實在是一舉三雕的手段。牧雲閑所說的,便是讓他找到世間聲明狼藉的惡人,殺了,再留下姓名,因此揚了自己的名聲。他名聲一起,當年的舊事必會有人重提,時時刻刻鞭笞著周公子的名聲,不會使人忘卻。最後的好處,就是磨煉他自己的修為了。


    牧雲閑為他選擇的都是亡命之徒,與其比鬥時,定是生死相搏,亡命徒不會對他留手。牧雲閑說這是他自己的事,他隻幫他提供療傷與隱藏的地方,至於他能不能活的下來,這全然不幹牧雲閑的事。


    他是心知,自己這雇主慣是喜歡多想的,理論與實際隔得多遠,得他自己試過了才知道。等到他有了正事做,興許便不再那樣胡思亂想了。


    一則是找見他自己生命的價值,二則是給他提供磨煉的機會。這才是牧雲閑做出此等選擇的深意。


    有著牧雲閑在身邊,成修很快找到了他第一個下手的目標。此人是個魔修,在其所盤踞之處聲名狼藉,聽說時常有修士乃至凡人都在此地失蹤,可誰都拿他沒什麽辦法。


    成修找到他時,他正在城中的一個酒館裏喝酒。他就坐在大堂中,周圍熙熙攘攘,正高聲笑鬧著,忽見樓梯處緩緩走來一個披著鬥篷的怪人,捂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他站在了魔修桌前,魔修見了,抬頭笑了聲:“這位……可有什麽事麽?”


    “問些事。”怪人沉聲道:“我想問徐家那小女兒,失蹤是否和你有關係?”


    “姓徐……哦你說她啊,是在我這呢。”魔修不屑道:“怎麽,你……”


    “這便是了。”聽他承認了,穿著鬥篷的怪人低聲一笑,從鬥篷裏取出一把刀,直接向著他劈過去!


    魔修在他來時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沒成想他這動作來的如此淩厲,叫人措不及防,身前防護的屏障被來人一刀擊碎,劍氣深入他身前木桌三分,直將那一桌佳肴化為灰燼!


    魔修跌倒在地,狼狽的打了個滾,斜眼看他,冷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成修此言落下,再不理他,一刀一刀直接向著要害去了。


    他在小村莊中的半年可不是白過得,便是牧雲閑不逼他,他自己也過不去這道坎,想起仇人在他此時痛不欲生時,還能過得舒心自在,他心中常有怨憤,這怨憤隻得發泄在旁邊那些妖魔身上。


    妖魔悍不畏死,向來不知留手為何物,便也成就了成修淩厲這等風格。他知曉此地是魔修的地界,若是不快些,等他的人來了,自己怕是沒有生還的機會,手下逼迫的更緊。


    此時滿滿一屋的客人已經逃了個幹淨,其中有一大半是看不起魔修的,自是不會為他出頭,至於魔修的狗腿子,也不會為他拚命。他們二人鬥得你死我活,旁邊人卻更像是在看熱鬧。


    “看那邊窗子!”眾人已經退到了外麵,此時忽而有人喊道,眾人循聲看去,瞧見一個人從那窗子跌落,重重落在地麵上,已經是沒了聲息。


    他落下不久,一個身上滿是血跡的人也跟著跳下,望向長街盡頭。那裏有個人騎馬衝過來,口中呼道:“徒兒!”


    來的竟是那魔修的師父!


    看不慣那魔修的路人不禁為成修歎息,魔修的師父可是比他高整整一個大境界,看他對付魔修已經是不易,此時恐怕毫無還手之力。


    成修勉力站起來,冷淡的看著那即將到來的馬車,目不斜視。


    有些人已經偏過了頭去,不忍心看他如何,卻在這時,旁邊的另一座樓上傳來了悠悠的琴聲。聲音雖不大,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聲音縹緲,在這肅殺的氣氛間有種格格不入的悠閑自得。然而沒人把他看做是助興的音樂,但凡是有些修為的,誰聽不出,這音樂間的威脅。


    魔修的師父從馬上下來,四處看看:“閣下何人?”


    “小輩對小輩,師父對師父,您現在不該在找我嗎?”牧雲閑停了手上的動作,笑道:“自己徒兒出息了,做師父的給他彈一曲助興,有何不可?”


    “果真是出息了。”魔修師父道:“可是我不怎麽舒服。”


    “您不舒服是正常的。”牧雲閑笑道:“不過想想,對您來說這也是好事。您那徒弟惡貫滿盈,他早些死了,您也少招些冤孽。”


    “我看你這徒弟也不怎麽樣。”魔修師父厲聲喝道:“不如我幫你也宰了!”


    他說著話,手上便一刀向著成修斬去。牧雲閑的聲音在空中傳來,溫聲道:“成修,退後。”


    雖是這樣說,實際並不是成修自己動的。他感受到一種溫和的力量將他拉開,而後從一窗戶邊上飛出了隻火紅的大鳥。


    那鳥兒一聲清鳴,直接飛向魔修師父身前,伴著若有若無的琴聲,直接取了他性命。


    “走了。”琴聲停了。不知何處又傳來那聲音。


    成修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幾步,四周一片寂靜。在魔修師徒死後,已經無人敢攔他。


    許久之後,忽然有人悄悄道:“你看那大鳥,覺不覺得有些眼熟?”


    “半年前,天恩城?”


    “沒錯!”有人顫著聲,道:“難不成,那沒露麵的,就是琴師?”


    “那可是麵都沒露,僅憑留下的一串琴音就擊退了鄭店主的人物!”


    牧雲閑當年的功績流傳甚廣,因他沒出麵,旁人也不知他姓名,故而給了他一個琴師的名號。這倒不稀奇,天下之大,總有些怪人,有些不出世的天才,一旦露麵便震驚四座,也是尋常。隻是這位琴師,頭一次出麵便是因為為一隻妖魔發聲,也是怪異。


    可他非要這般做,旁人除了詬病幾句也沒什麽辦法——畢竟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一場大戰之後,琴師名聲再起,至於他那真正做了大事的徒兒,在人言談之中,也常被提及。


    成修這一戰,可謂是一戰成名。


    魔修死後不久,他的部下仿佛是無頭蒼蠅,一時間亂作一團。有一隊人悄悄過來,將魔修生前捉來的修士都要了過來,有能力謀生者就叫他們自行散去,至於那些凡人,由那隊人送他們回家。


    徐家小姐就在其中,她四處看了,也沒看見魔修部下口中的妖魔。她的丫鬟是與她被一同捉來的,知道她的心事,便道:“小姐……是還念著那誰?”


    “嗯。”徐家姑娘心不在焉道:“我想看看他長什麽樣……”


    “妖魔能長什麽樣子……”丫鬟說了半句,覺得不妥,又道:“姑娘還是別想太多了吧。”


    “你這話說的,他到底是你我救命恩人。”徐家姑娘咬了咬唇:“我倒覺得,他比那身為人的魔修更像是人一點……”


    “許是因為,他之前就是人吧……”


    這些人走遠了,此地重新恢複寂靜。從樹後走出兩人,一人是牧雲閑,另一人便是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成修。


    “我仿佛……明白您說的話了。”成修輕聲道。


    “嗯?我說什麽了?”牧雲閑笑道。


    “守護世間公理,並不是非需要一個人的身份。”成修瞧著徐家小姐離去的車輛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收回了眼神。


    “我倒覺得,你應該先給自己公理。”牧雲閑道:“你還報不報仇了?”


    “定是要報。”成修道:“在那六年之約未到來之前,我聽您的,磨煉自身。所以我下一步決定去……”


    牧雲閑看他:“去哪?”


    “望山之巔。”成修道:“我還是殺妖魔來的痛快。”


    那裏也是人類與妖魔領地的分界線之一,隻是那裏生存的妖魔,可不像是小山村般,隻會小打小鬧,那裏是人類與妖魔最主要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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