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道理講著簡單, 等到真遇上了,他才能體會到三五分槐樹妖的滋味。


    大儒家人把這書院又賣了, 牧雲閑托身的大槐樹被新買家看上,送到了京中的大宅裏。新買家的家世較最初那家還要強些,家風卻不如, 下人成天在樹下來往,全然不知自己心思都被個妖怪看的分明。


    到此竟是不知誰比較可憐了, 下人們的小心思曝光於旁人眼下羞恥,或是牧雲閑成日看著他們算計來算計去的難受。


    牧雲閑好歹是活了幾輩子的人了,若是不知道人性,也難將他們安排明白,即使這般,天天被惡心著, 也是難受。索性不看了,隻等著雇主的第二段因果找上門來。某日睡得迷迷糊糊, 隱約聽見一陣啼哭,醒來一瞧,是個六七歲大的男童蹲在樹下, 哭著埋了隻釵子。


    牧雲閑也不睡了, 就看著他, 男童哭哭啼啼道:“姨娘, 你為何不再回來看孩兒一眼。”


    他絮絮叨叨半天, 牧雲閑聽出來了, 這孩子就是他此次的因果。這小孩是府中庶子, 剛沒了親娘,且他親娘還是府中主母害死的。


    不是誰都天生就有和旁人拚個你死我活的心氣,可巧的是,這家主母就有。她就是視丈夫的妾室庶子為死敵,偏生這小孩剛死的庶母也是不省心的,兩相撞到一起,可不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妾室死了勉強算是咎由自取,但她生的這孩子,可是全然無辜。妾室在時,把這孩子捧在心上,不讓見半點風浪,養的和小白花似的,她卻沒料到,自己一死,這孩子會落到什麽境地。


    若說女鬼一事,是一群人對一人冷漠造成的惡果,那這孩子,就是一群人互掐的犧牲品了。上輩子槐樹妖親眼見著這孩子一步一步落到絕境,這幾十年中看慣的惡心一起湧上心頭,如何能記得不深刻。


    牧雲閑就想,要有人幫他一把,雇主心頭的怨氣就消了。


    當天晚上,小孩眼角帶著淚痕,正睡著,夢裏隱約聽見有人叫他:“青墨。”


    小孩隱約覺得這聲音耳熟,叫了聲姨娘,卻聽那聲音一頓,然後笑道:“我可不是你姨娘。”


    他再定睛一看,周圍是座宅子,氣勢恢宏,無一處不精致。宅子門上掛著個匾額,上頭用缺胳膊少腿的字寫了什麽圖書館,不明白什麽意思。


    從那大門處出來了個白衣男子,對他笑了笑:“你要進來嗎?”


    他嚇得退了步,四處看看,卻見周圍皆是圍著濃霧,找不見退路,他心裏生了怯意。冷不丁一瞧,與男子溫和的眼神對上,他又不知怎麽,心裏頭安穩下來,男子上前兩步,拉住了他的手,領著他向前走去。


    “你瞧,此處放的是史書。”走過一個房間時,男子溫聲對他解釋。


    小孩不由看過去,見那房裏書籍浩如煙海,遠勝他平生所見,小小歎了聲:“世上竟有這麽多史書嗎?”


    “不是,這是好幾個世界的史書,不過類型相近,我把他放在一處了。”白衣男子繼續帶著他向前走,小孩眼神還留在那裏,白衣男子就笑道:“你若拜我為師,這些書你隨意看就是了。”


    “你……你為什麽選上了我?”小孩聲音抖著,問道。


    白衣青年聲音頓了下,說:“許是天意吧。”


    小孩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猶猶豫豫了許久,才點了下頭。耳邊忽然傳來什麽摔碎的聲音,身子一重,再睜開眼,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想起剛才那夢,再瞧見枕邊一串槐花,驚了下。


    自此這孩子就成了牧雲閑的徒弟,牧雲閑許久不和活人交流了,瞧著這孩子也新鮮。他一人獨自在山裏悶著讀了百年書,涉獵自然甚廣,單靠著學識,不過幾天就把小孩哄過來了。


    小孩說他被嫡母苛待,牧雲閑就教他怎麽告狀,告狀不受父親重視,牧雲閑就教他怎麽表現自己。牧雲閑才學豈止五車,又加上幾百年的閱曆,若連個後宅都玩不轉,那才是笑話。


    由他教著,這孩子自是比府中其餘的孩子都出色,如此過了快十年,當年傻乎乎的孩子成了個俊俏少年,再立在牧雲閑跟前時,和原先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白花已然判若兩人。


    他這就要考科舉去了,要是得了功名,在家中的處境就能有個翻天覆地的變化。牧雲閑對此倒不重視,聞言隻淡淡囑咐了句好好考,少年和他聊了幾句他的考官,牧雲閑順著接了句。


    “是他啊。”牧雲閑對此人有些印象。當年他還在書院時,那考官就是書院中的一個學子:“他幼時長得有些胖,還能吃,每日早上要比旁人多吃一個蛋,一到時節就對著槐樹留口水。”


    少年也笑道:“我便要考官同鄉給我帶點槐花來,上門拜見時,定能給他留下印象。”


    這閑話說說也就罷了,牧雲閑考前幾天沒去打擾他,再然後,少年金榜題名,還娶了當年座師的女兒,一路官運亨通,扶搖直上,想起牧雲閑的時間也就少了,更不提拜見,他們自此幾年都不見一麵了。


    牧雲閑覺得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也沒放在心上,安安生生在少年父親家宅子裏當他的吉祥物看著書,怎不料,他再與少年見麵時,竟是這般情況。


    那已是十餘年後,少年權勢已經在他父親之上。再踏進家門,是帶著一隊官兵,把他家給抄了。


    牧雲閑聽見院子裏響動,一路走出去,見著一群婦孺啼哭著,最中間,已經晉升為老太太的主母痛斥道:“我家半點沒苛待過你,竟養出你這樣的孽種!”


    眉目間還有點少年影子的中年人道:“殺母之仇,今生不敢忘。”


    牧雲閑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回去了。結果當天晚上,他找上門來了。


    “師父為什麽不見一見我?”他在外頭對著槐樹拜了拜。


    槐樹後頭,牧雲閑走了出來,笑了:“許久不見你來,可你一來先責備上我了。”


    他看著與幼時全無區別的牧雲閑,道:“師父會怪我嗎?”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全由你去,和我有甚關係?”牧雲閑道:“隻是你如今這樣,我是全然認不出了。”


    他對著牧雲閑拜了拜,轉身離開,從此二人再沒見過。


    作為幾百年來牧雲閑接觸過得唯一一個人類,牧雲閑對他的印象不可謂不深,走到這樣恩斷義絕的地步,也難免有些悵然,隻是這一路走得太過平常,在無知無覺間,關係已經就淡了。


    收起那點情緒,牧雲閑繼續假裝自己是個吉祥物,偶爾無聊了出去轉轉,也從沒人發現,這個溫和瀟灑的公子竟然不是人。


    一晃又過了百年多,四百年過去,快到他進來時以為的任務開始的時候——槐樹化形時了,牧雲閑從記憶力挖出來,雇主還有個事不能釋懷。


    此時他被挖出來,又換了個地方,種在皇家的寺廟中。牧雲閑此時畢竟是妖,此地對他有些克製,讓他覺得頭疼,要如何拯救這第三個被雇主撞上的可憐人。


    而這時,他樹下來了個年輕和尚,衝著他施禮道:“施主。”


    牧雲閑忽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從樹裏出來,對他輕笑道:“大師是要斬妖除魔麽?”


    “施主功德深厚,小僧斬您作甚?隻是提醒您一句,您沒覺得,您那魂中之魂,有些不安麽?”


    牧雲閑挑了挑眉。


    “若小僧沒猜錯,您是人,這槐樹真正的樹靈不知何故,藏在您魂魄之內了吧。”


    “想通了?”牧雲閑依然坐在那天的位置,冷淡看了看他,手上一直拿著手機擺弄。助理小吳躲在廚房,戰戰兢兢地觀察著房間裏的情景,有點怕兩人打起來。


    “……嗯。”喬冉猶豫道。


    “還退圈嗎?”


    “不退了。”


    “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過過腦子。”牧雲閑站起來,打算要走:“牛滿海電話給我,我自己去聯係他,剩下的你不用管了。”


    牛滿海就是告訴喬冉他妻子出軌的狗仔,上輩子最終放出證據的也是他。他們兩人是過命的交情。牧雲閑確認,現在牛滿海身上已經有了那張可以讓他翻盤的照片,之所以沒有放出來,除了念舊情之外,還有別的理由。


    果然喬冉聽見牧雲閑這樣說,直接上前攔住了他:“哥,我決定退出去不是完全因為明明,公司決定保的是霍家嘉,不是我,你是公司裏的元老,手底下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我名聲毀了就毀了,以後演個網劇也不會沒飯吃,你沒必要因為我弄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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