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裏有隻小老鼠?”


    一邊輕聲哼著歌, 女人一邊推開門,邁著腿走了進來。


    這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她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皮膚蒼白,身形瘦高, 衣服皺巴巴的,上麵有著明顯的汙漬, 看著十分邋遢。


    沈長卿注意到,女人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呈現出極不自然的放大,仿佛沒有焦距一樣眼神渙散。


    她是醫生, 還是病人?


    沈長卿一時間分不清。他隻知道, 這女人嘴裏的“小老鼠”八成是指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被這個奇奇怪怪的女人發現。


    此時此刻, 沈長卿正趴在病房床位的旁邊, 小心翼翼地縮起身體, 不讓女人發現自己的存在。早在對方腳步聲傳到門口的時候, 他就連忙蹲了下來。


    “咦,小老鼠,你跑哪裏去了?”


    環視了一圈,發現沒有看到人,女人好奇地問了一聲。


    黑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慢慢轉了個圈, 落在地上, 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響。


    噔噔……噔噔……


    “真調皮……”女人“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不要躲, 不要跑……”


    她的笑聲略微有些尖銳,在病房裏顯得陰森森的,讓人瘮得慌。


    噔噔……噔噔……


    女人在靠門的床位上轉了一圈後,高跟鞋的鞋尖微微一偏,指向了沈長卿所在的位置。直到現在,她的嘴裏依然哼著那旋律古怪的歌。


    鍾表指針慢慢轉動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回蕩在病房裏,時間被拖得極其漫長。


    沈長卿低著頭,一咬牙,努力控製著呼吸,慢慢往床下挪了過去。


    而女人那雙黑色的高跟鞋,也終於站在了沈長卿身體的旁邊。


    “小老鼠,抓住你了呢。”


    下一秒,沈長卿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倒著的女人的頭!


    “啊呀,躲在這裏了呀。”女人裂開嘴角,無比愉悅地說道。


    她那雙無神的眼睛仿佛終於找到了焦點,死死地注視著沈長卿,眼瞳裏閃過極度興奮的神色,一時間竟顯出幾分駭人來。


    看著她,沈長卿隻感覺到自己腦海裏的警鍾被飛快地拉響: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壓十分恐怖,就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將沈長卿生吞活剝了一樣!


    可是,他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


    硬著頭皮,沈長卿不躲不閃,麵無表情地和眼前的女人頭對視了三秒。


    片刻後,沈長卿說:“姐姐,你的眼妝花了。”


    聽了他的話,女人微微一愣,竟開心地笑了出來。


    “小老鼠,真可愛。”


    她伸出一根指甲塗得紅紅的手指,在沈長卿的臉上輕輕戳了一下。女人身上那股恐怖的氣壓也隨著沈長卿的話,頓時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沈長卿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殺意已經沒有了。


    沈長卿這個殼子和他本體長得有些像,身高不高,看著十分羸弱。或許就是沈長卿身上有哪點戳到了這個女人,讓她放棄了對自己出手。


    既然沒有了危險,沈長卿的膽子就冒了出來。他直接就從床底爬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藍白色條紋病服,而女人則一直在一旁盯著他。


    沈長卿拍完衣服,轉過頭看向了女人,好奇地問道:“姐姐,你是這裏的醫生還是病人?”


    女人歪著頭看著沈長卿,答非所問道:“我喜歡……小老鼠。”


    見這個女人根本沒辦法溝通,沈長卿也就不打算對她進行盤問了。他直接攤開手,十分自然地對女人說道:“姐姐,我沒有武器,請問你有武器嗎?”


    女人眨眨眼:“武器?”


    沈長卿點點頭:“對,武器。”


    女人聽了他的話,十分聽話地把手從背後伸了出來。而她的手裏,正握著一把小巧的手術刀。


    “武器,武器,”女人溫柔地說道,“給你,小老鼠。”


    沈長卿道了聲謝,就接過了這把手術刀。


    他把這把刀翻了翻,手術刀的刀刃鋒利幹淨,刀麵在光線下反射出暗色鈍光。


    雖然不是什麽殺傷力大的武器,但他目前身體也弱,用這種武器反而更好一些。


    滿意地收回手術刀,沈長卿看了看時鍾,發現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四十五了。


    原主是在吃完晚飯後才開始溜進來的,那個master給他準備了許多方法和路線,告訴他如何將自己的檔案投進檔案室,偽裝病曆,換上病服。


    為了讓原主能成功住進來,他還為原主專門挑了一個據說是沒有人住的304病房。


    原主本來就打算在這裏度過一夜就離開的,然而沈長卿卻必須得留在這裏。到現在,他甚至連任務期限是多久都不清楚。


    目前他身邊有了這個瘋瘋癲癲暫時無害的女人,可是下一步,他要做什麽呢?


    正在沈長卿不知所措之時,他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沈長卿抬頭望去,發現是許文然回來了。背著背包的青年匆匆推開門,臉色不佳地走了進來。


    “這個醫院有問題,我們必須趕緊離開,不能拖下去了……”


    一邊慌張地說著話,許文然一邊關上門轉過身看向沈長卿:“你快點跟我過來,我們一起——等等,你是誰!?”


    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間,許文然渾身一顫,仿佛受了驚,直接大聲質問了出來。


    沈長卿定睛一看,發現許文然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許多。此時,青年的背正下意識地躬著,他的手藏在身後,緊緊地抓著門把手,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印象裏沉穩的許文然會這樣大驚小怪的?


    沈長卿有些好奇,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解釋,女人就朝著許文然在的地方望了過去。


    “小老鼠,他是你的朋友麽?”女人問道。


    她看了許文然一眼後,似乎不覺得許文然有哪裏吸引她的,毫無興致地收回了目光。


    沈長卿點了點頭:“他是我朋友,你別傷害他。”


    說完,他衝著許文然招了招手:“你不要害怕她,她不會傷害你的。”


    許文然警惕地看著女人,明顯不相信沈長卿的話。隻是他也沒有直接出門離開,而是遠遠地看著沈長卿,將自己剛剛發現的事情說了出來:“你快點離開她,這個醫院已經徹底沒人了,這裏十分不對勁,我們必須趕緊走!”


    許文然溜進來的時間要比沈長卿早很多,他一直潛伏在304病房裏,聽著外麵傳來醫生護士和病人的腳步聲說話聲,甚至還短短地睡了一覺。


    然而就在剛剛,他離開304準備出去找線索時,他卻十分驚恐地發現,醫院裏那些人竟然全都不見了!


    前一秒,他還聽到值夜班的小護士們親親熱熱地聊天,走廊上還有病人移動的身影。醫院外麵的小路上綠蔭如蓋,許多散心的病人慢吞吞地走著路,他們的影子通過路燈映在地板上,然而下一秒,在時鍾指針指向八點半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不見了。


    那些歡聲笑語,移動的人影,全都消失了個一幹二淨。整個空蕩蕩的走廊上隻有八點半鍾聲敲響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不斷地響起,仿佛在預兆著什麽。


    那一刻,許文然就明白了,這個醫院絕對不正常!


    他本就是衝著探索自己妹妹死亡真相而來的,隻是電話裏那個男人他並不相信,而忽然出現在他家裏的鑰匙也讓他心生懷疑,見醫院出現如此大的變動,他更是沒了留下來的想法。


    他雖然想要真相,但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想到304房間裏還有個偷偷溜進來的未成年小崽子,許文然重新跑了回去,準備拉著沈長卿一起離開。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這裏居然有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一個本應該和外麵那些病人醫生一起消失的女人。


    她還穿著白大褂,胸口還掛著醫生的工作證。


    他不敢信這個女人,隻是他又有些不忍心留沈長卿一個孩子在這裏,畢竟這也是一條人命。隱隱約約之中,許文然有一種預感,如果不離開,他們很可能會遭遇危機!


    “快點和我走,”許文然皺著眉頭,氣勢強硬地說道,“不想死,就聽我的話。”


    許文然早就發現這個孩子雖然看著文弱清雋,實際上卻是個調皮搗蛋,欺軟怕硬的中二期少年。隻有說話凶惡一點,把他狠狠嚇一頓,才能讓這個人乖乖聽話。


    然而讓許文然驚訝的是,聽了他的話後,沈長卿反而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是要留下來通關遊戲的,怎麽能跟著許文然跑掉?


    第一印象是很難磨滅的,尤其是原主之前還在這個妹控麵前作了大死,哪怕他現在聽話,許文然也會出於安全考慮限製他的行動,並且很有可能什麽都不告訴他。


    既然許文然這條路線一開始就被堵死了,那他就幹脆放棄和許文然一起行動算了,反正這女人看著武力值也不低。


    想著原主的性格,沈長卿對著許文然搖了搖頭,直接往女人身後一躲。


    “我才不要跟你走,”沈長卿像個驕縱的熊孩子一樣,不知死活地反駁道,“我就是要留下來看靈異事件的!而且你好凶,還打我,我憑什麽聽你的。”


    女人也護著沈長卿,渾渾噩噩地重複道:“不走,不聽他的,小老鼠不要走。”


    站在女人身後,沈長卿仿佛有了底氣一般,得意洋洋地對著許文然做了個鬼臉。


    沒想到好心當成驢肝肺,許文然直接氣笑了:“好好好,不和我走,那你就留下來吧。”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非要留下來的沈長卿,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反正彼此也是陌生人而已,他也不想管沈長卿的死活了。


    然而就在這時,在他還沒來得及打開病房房門的一瞬間,他們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咚咚咚。


    緊接著,是一個男人低啞的聲音:“開門,查房。”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許文然和沈長卿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仿佛是從最寒冷的深淵裏冒出來的一樣,帶著刺骨的寒意,讓他們心裏頓時一沉。


    許文然連忙瞪了沈長卿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做出一個“噓”的動作。沈長卿也裝作一副不樂意的模樣,勉強閉上了嘴巴。


    然而在他害怕的外表下,他的思維卻開始了飛快地運轉。


    許文然剛剛和他說,這裏麵的醫生和病人都消失了。他沒有必要對自己一個路人甲撒謊,再加上許文然的性格應該是很直爽的那種,所以他應該沒有騙自己。


    那麽,現在問題就有兩個了——


    外麵那個敲門的說要“查房”的男人,是誰?


    而站在他麵前,以保護姿態將他攬在身後的女人,又是因為什麽,沒有和其他醫生一起在八點半到達時消失呢?


    因為身份是路人甲的原因,沈長卿根本沒辦法從原主的腦子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剛剛偷溜出去的許文然也不可能和他分享消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招惹這些詭異的存在,在弄清楚這個遊戲的主線劇情之前活下來。很明顯,許文然此時也同樣是這麽想的。


    304病房原本就是因為某種原因一直空著,根本沒人住進來,隻要他們不說話,外麵的人肯定不會知道這裏有人的。


    然而門外的男人似乎篤定了這裏麵有人,哪怕沒人回複他也不走,一直在那裏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手仿佛機械一樣,敲門的頻率沒有絲毫變化,嘴裏也不斷地重複著剛剛那句話。


    “開門,查房。”


    “開門,查房。”


    “開門,查房。”


    ……


    不知道他敲了多久,終於在某個時刻,外麵的男人停了下來。


    “齊蕊,我知道你在裏麵,”他低聲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今天沒有聽主人的話,我很生氣。”


    他說話時聲音很輕,語氣明明是帶著些溫柔的,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心驚膽戰之感。


    齊蕊,剛好是女人工作牌上記著的名字。


    聽到男人的話,女人身體微微一顫,臉上漸漸露出一個掙紮的神色。


    “主人……主人……”她低聲喃喃道。


    在她的身後,沈長卿沒有注意到齊蕊反常的變化,而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主人?怎麽又是主人?


    在現實的那十日裏,沈長卿自然也專門去論壇搜索過主人的存在,然而這個詞就像一個禁區,根本搜索不到。沈長卿發出來的那些帖子也幾乎被管理員秒刪。


    他問過許笑巧也問過商人,他們告訴他不要在意“主人”,說主人的存在和遊戲破解度無關,讓他直接當作不知道就行。


    沈長卿可以感覺出來,他們或許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什麽,能通過遊戲活下來就已經讓他們十分滿意了,麵對有些事情他們也會懂得適當地“糊塗”一下。


    隻是,不知為何,沈長卿卻對這個“主人”的存在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認識這個人的。這種感覺在第一個世界裏就有了,哪怕他以前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過“遊戲”這樣一個存在。


    不過現在並不是胡思亂想的時間,那個男人剛剛的話已經讓女人有了不小的反應。想必現在男人已經發現,這個房間裏是有人的了。


    而且……這個女人的狀態,似乎也不是很好。


    “主人……”


    果不其然,在低聲喃喃了幾句後,女人身體微微晃了下,竟然直接邁開步子,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她用力推開沒有防備的許文然,把病房的大門直接打開了。


    沒想到齊蕊叛變得這麽快,沈長卿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卻見門外的男人已經直徑走了進來。


    這也是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隻是他衣服整潔幹淨,遠遠沒有齊蕊那麽邋遢。他身材高大,模樣冷漠俊秀,看著異常傲慢。


    見到沈長卿,他嘴角勾起,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笑容來:“哦?這裏還有病人?”


    齊蕊渾渾噩噩地站在男人身後,聽到男人問話,她也不說什麽。


    男人也不指望她回話,隻是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沈長卿,仿佛能在沈長卿身上看出什麽好玩的東西來。


    “不過,這個病人……看著怎麽和正常人一樣呢?”


    男人直接無視了一旁的許文然,大步走到沈長卿身邊。他右手捏起沈長卿的下巴,興致盎然地打量起來:“我們病院可是隻收精神病人的,莫非,這是個偷溜進來的小老鼠?”


    說完最後幾個字,男人忽然放低了聲音。


    他的手指異常冰涼,繼續說出的話也讓人如臨深淵:“既然是偷跑進來的人,那就跟著我走一趟吧……”


    不,他才不要跟著這個可怕的男人走!


    沈長卿直接搖了搖頭,大聲否認道:“我不是偷溜進來的,我是病人,我在這裏有檔案和病曆的!”


    男人高高在上地看著他,臉上依然是那副有些惡劣的神色。


    聽了沈長卿的反駁,他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一聲,完全沒在意沈長卿的話。


    見狀,走投無路之下,沈長卿一咬牙,直接說出了那無比羞恥的幾個字:“不要因為寂寞就說愛我!”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相信他是個精神病,走投無路,他隻能出此下策了!


    伴隨著胸口處傳來一陣暖意,沈長卿隻感覺自己眼前一慌,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又似乎沒有變化。


    他隻知道,自己的大腦似乎變得有些運轉不周,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斷地從他腦海裏冒出來。


    “你在說什麽愛不愛的?”


    男人似乎被他剛剛那句話給弄懵了,他挑了下眉,有些奇怪地問道。


    然而讓男人沒有想到的是,沈長卿聽了他的話,反而十分難受地瞪了一他一眼。


    皮膚蒼白的清秀少年被他的手捏著,即使難受得臉微微泛紅,也隻會委屈地瞪人。就像一隻看著凶巴巴的小奶貓,對於肆意擼貓的主子也隻能無力地揮一揮小爪子。


    男人看著沈長卿,不知為何,心跳的節奏忽然錯了一位。


    “你真討厭。”沈長卿忽然說。


    “討厭?”


    “是啊,討人喜歡,百看不厭。”


    男人:……


    沈長卿見對方一時語塞,知道自己計謀成功,於是眼睛一亮,再接再厲:“你為什麽要害我?”


    男人困惑:“害你?我怎麽害你了?”


    “害我那麽喜歡你。”


    一時間,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文然靠在牆角那裏,目瞪口呆,幾乎是以一種在看智.障的眼神看沈長卿。齊蕊也不可思議地望過來,原本一直喃喃的“主人”都不喊了。


    沈長卿發現了這一點,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覺得自己成功地演出了神經病。


    ……這,大概也是殺馬特的奇怪性格特征之一吧。


    此時此刻,在沈長卿麵前的男人,神色依舊陰沉傲慢。


    聽到沈長卿剛剛說出的那句話後,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耳朵卻悄悄紅了起來。


    半晌後,男人垂下眼眸,輕聲問道:“你喜歡我?”


    他這句話輕飄飄的,卻仿佛蘊含著什麽複雜而強烈的情緒,一時間竟讓旁邊的兩個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但是,沈長卿沒有回複這句話。


    在表情包的強大作用力下,他沉迷在自己的情緒裏,無法自拔,隻能對著男人傾訴自己的思戀:“你知道嗎?為了讓你看一場雪,我攢了一年的頭皮屑。”


    男人輕笑出來:“那可真是不容易。”


    “是啊,誰讓你這個小妖精,總愛在我心裏磨來磨去。”


    男人白皙的臉龐瞬間泛起了一層薄紅。


    見男人不回自己的話,渴望存在感和認同感的殺馬特之魂刺激了沈長卿,讓他不滿地抬起頭,瞪了男人一眼:“你今天怎麽這麽怪?”


    男人低聲說道:“我、我也覺得我今天有點怪怪的。”


    沈長卿被認可了,心情通暢,衝他得意地笑了笑:“是啊,怪可愛的。”


    在沈長卿的土味情話四連殺之下,男人後退一步,總算是不能再假裝無動於衷了。


    他別過頭,輕咳一聲,有些別扭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什麽病進來的。”


    男人的這樣一句話,差不多就算是表明他願意放沈長卿一馬,承認他是這裏的病人了。


    沈長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回答得也很快:“我叫沈長卿,是抑鬱症進來的。”


    聽了他的回答,男人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抑鬱症?”


    沈長卿“憂殤”地低下頭,歎了口氣:“是啊。”


    他將自己的袖口擼起來,把原主無聊時用紅色圓珠筆畫在手腕上的條條杠杠露了出來,給男人看。


    “我的動脈和我的心一樣,早已傷痕累累。”沈長卿無比悲哀地說。


    許文然:……


    在一旁的許文然聽到這種話,額角的青筋控製不住地跳了一下。


    動脈傷痕累累什麽的,這是什麽沙.雕句子啊?誰的動脈傷痕累累了還能活啊?


    而且那些紅色圓珠筆畫出來的線,有些都掉色了啊喂!你拿這個冒充傷口確定不會被識破嗎!?


    然而讓許文然槽多無口的,則是那看著傲慢冷漠的男人在聽了沈長卿的話後,居然露出有些害羞的神色,無比認真地握住了沈長卿的手。


    他一邊心疼地摸著沈長卿的手腕,一邊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許文然:……所以我妹妹就是落在這群庸醫手裏,最後才走投無路跳樓了吧!


    吐槽歸吐槽,許文然也漸漸發現了,男人最開始給人的那種駭人的威懾力已經小了許多。


    為了小命著想,他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盡量不去打擾對麵那兩個基佬卿卿我我。


    而另一邊,在確認男人已經不會造成威脅後,拔x無情的沈長卿自然就打算趕他走了。


    雖然他總是控製不住地說出那麽多又土又基的話,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和男的搞基啊。


    冷漠地從男人手裏抽回手臂,沈長卿輕笑一聲,做出一個“黯嘫神殤”的模樣來。


    “櫻花隻開一季,真愛隻有一次,如果隻是寂寞,請不要說愛我。”


    男人看著沈長卿似乎受過傷的臉色,薄唇微抿,收回了手。


    “你若是不願意跟我走,就算了,“男人說道,“我姓成,你要是想離開這裏,明天等天亮了後再來找我吧。”


    他抬起頭來,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提醒道:“晚上的醫院很危險,你記得待在這個房間裏不要亂跑。”


    成醫生的話裏隱含了許多意思,沈長卿幾乎是馬上就發現了許多條信息。


    他說讓自己白天再去找他,他說晚上的醫院很危險。


    所以說,這個遊戲世界裏,隻有晚上才是那些“行凶者”殺人的時間?


    可是那些人要怎麽“行凶”?醫院在白天和晚上又有什麽不同?


    沈長卿心思百轉,麵上卻不顯,隻是點了點頭。


    成醫生見沈長卿當真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臉上的神色頓時沉了幾分。


    他冷哼一聲,轉過頭望向了齊蕊:“齊蕊,走吧,你今天沒有‘幹活’,主人會生氣的。”


    他的聲音再一次恢複了最開始那種冷漠疏離的感覺,冷得好像剛從極地冰川裏出來那樣。


    “主人……主人……”


    齊蕊聽了他的話,眼神再一次潰散起來。


    “主……不,我不去。”


    隻是在猶豫過後,她仿佛掙脫了什麽一般,搖了搖頭,毅然選擇了站在沈長卿的身邊。


    她瘦弱的手指緊緊抓著沈長卿的胳膊,聲音微弱,瑟瑟發抖,似乎很害怕男人:“我要留下來,陪小老鼠。”


    見她和沈長卿粘在一起,男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但見沈長卿也靠著對方,又想到沈長卿有個助手也能在晚上活久一點,他就沒有再說什麽,煩躁地揮了揮手。


    “時間快到了,你不出來,那我就先走了,”男人譏誚似的彎了下嘴角,冷冷地說道,“另外,長卿你們可要小心,它們可不會像我一樣,這麽容易就放過你們呢。”


    它們?


    沈長卿微微一愣,卻見男人已經轉過身,大步離開了304病房。


    他連忙掙脫女人的手,朝著門口跑過去。出於某種不安的因素,他悄悄地把頭從病房門口探了出去,看向男人離去的背影。


    此時此刻,醫院的長廊裏一片寂寥。就如許文然之前所說那樣,沒有一個人。


    整個走廊上隻有成醫生修長挺拔的背影緩慢移動著。他的影子被昏暗的燈光拖得很長,落在刷的慘白的牆壁上,和斑駁的樹影混雜在一起。


    沈長卿不知為何,心裏有了一絲微妙的不舍感。


    然而,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成醫生在走到走廊轉折處的時候,原本不緊不慢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下一秒,他轉過頭,眼睛漫不經心地朝沈長卿望了過來。


    在一閃一閃的昏黃色燈光下,男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俊秀白皙的臉被染上一層溫柔的暖色。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沈長卿。


    光影交錯之下,男人那張漂亮的極有侵略性的麵孔上,漸漸露出一個高傲自負的,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一瞬間,沈長卿仿佛被什麽野獸盯上了一樣,渾身一顫,嚇得馬上縮回了房間裏。


    在關上房門,回到自己床位上的時候,沈長卿依然感覺到心裏這股後怕。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成醫生的眼睛,剛剛是不是變成暗紅色的了?


    他想不明白,又加上當時成醫生離他確實有點遠,也看不清,最後沈長卿也隻能當自己是看錯了。


    要是這成醫生真的和成海晏有關係的話……那他豈不是要玩完了!


    畢竟,女裝這種東西,可是能給男性留下極其慘烈的印象的啊……


    想到沈父沈弟暴跳如雷的模樣,又想到自己穿女裝的痛苦記憶,沈長卿的臉色頓時就青了。


    反正他也不想離開這裏,那就幹脆不去找那個成醫生算了,免得多做多錯。


    正在他下了決定後,沈長卿耳邊忽然傳來了係統的提示音:【滴,請宿主注意,成醫生同樣為幾個重要人物之一。】


    沈長卿:……


    這種事情為什麽不早說啊?!


    所以,他明天天亮了還是要去找對方是嗎?


    沈長卿悲從中來,幾乎要流下眼淚。


    這時候,因為成醫生已經離開的緣故,許文然和齊蕊的狀態都明顯好轉了不少。


    之前許文然和原主打過架,知道了原主是偷溜進來的。如今他見沈長卿居然能把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弄走,看向沈長卿的眼神也複雜了許多。


    “你是叫沈長卿是吧?”


    幾分鍾後,許文然勉強露出一個溫和些的笑容:“我們之間好像有點誤會,很抱歉之前打了你。”


    聽了他的話,沈長卿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若是放在沒用表情包之前,沈長卿肯定會借機和許文然重歸於好。哪怕他不打算走許文然這條路線了,但留個善緣也不壞。


    然而現在,離殺馬特表情包的結束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殺馬特的性格特點是什麽?


    從細節成因上分析,沈長卿可以想出一大堆的形容詞,比如“囂張”,比如“張揚”;但簡潔一點來說,隻需要兩個字就能完美地概括——傻.逼。


    所以,麵對重要劇情人物的示好,沈長卿甩了甩頭發,無聲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你,還想得到我的憐惜?”


    他,冷酷無情,高高在上,不可攀染。


    他,懷著被世人誤會的哀傷,裹起一身的傷痕,招搖過市。


    他,即使不被所有人認可,也要用冷漠哀傷的語氣,說出自己內心的不屑一顧!


    “哈,不要癡心妄想了,還想引起我的注意力,你以為你有五歲的天才兒子嗎?”


    許文然:……


    什麽玩意?這小子難道在演《xx媽咪帶球跑》?還是《天才兒子xx娘》?


    還有,為什麽他的角色是女主角的角色啊?!


    吐槽無能,又見沈長卿明顯不願意和自己和好,許文然也就懶得去熱臉貼冷屁股,直接別過頭不理他了。


    另一邊,齊蕊則一直心神不定,悄悄地打量著沈長卿。


    她似乎有什麽話想和沈長卿說,卻出於某種顧慮,她又不願意說出來。


    至於沈長卿,他見許文然不理自己了,內心的殺馬特靈魂感受到了恥辱,更不想去理會這個不識好歹的人。


    對於齊蕊,他也關心地問了幾句,然而這個女人神誌不清,說話也亂七八糟,他根本問不出什麽來。


    無奈之下,沈長卿一邊摁住自己封印著烈焰漆黑惡魔之力的右手,一邊倒在自己的床位上,閉上眼準備睡覺。


    這一夜裏,外麵陸陸續續地還是傳來了些噪音,好在齊蕊的存在給他們幫了大忙,除了之前那個成醫生以外,並沒有誰能再一次闖進304病房裏。


    沈長卿也隱隱約約感覺到成醫生的身份地位似乎很高,不過他也懶得去想了,等明天直接去問對方就行。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沈長卿無比鎮定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八點半一到,所有房間走廊上的鍾都開始了第二次的敲響。


    那些消失了的醫生和護士,不見蹤跡的病人,都紛紛從各個看不見的角落裏走了出來。


    整個醫院再一次充滿了人氣,一切都那麽地生機盎然,就好像之前那些古怪詭異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長卿成功地醒過來,連忙掏出手機,打開鬥圖群,開始了第二輪的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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