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聽許進文如此問, 抿了一口茶,抄著手道:“如假包換。”


    “還能換?”許進文挑眉。


    唐鴻飛抬起手朝許進文腦袋上拍了一掌道:“別鬧了, 按四弟說的辦,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進陸府去找小柔接洽, 先看看陸夫子心裏有何計較,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唐鴻飛說罷拿起捕快帽子,轉身離開。


    唐鴻飛前腳剛走,程意慢騰騰站了起來。


    “四哥, 你做什麽去?”許進文抬頭問道。


    “快晌了, 我回去吃個飯, 吃完飯就過來。”程意說罷朝眾人拱了拱手,慢騰騰地走了出去。


    許進文待程意走後道:“四哥又拿吃飯當借口,誰不知道他回去找麗娘去了,好歹成親有些日子了, 還如膠似漆呢。”


    “這樣一說,我也餓了,我也回去吃飯了。”祝富貴說罷也匆匆離開。


    許進文氣得直咬牙根, 欺負他沒媳婦是吧?


    此時, 袁家暖閣設了酒宴,沈仲南和茶商袁丙椿把酒言歡,三巡酒過, 沈仲南靠在椅背上笑道:“袁兄, 實不相瞞, 今日登門一為生意,二麽,小弟想冒昧問問,當日在揚和之時,袁兄提及想把令千金許配我兒,今日是否還作數啊?”


    袁丙椿聞言雙眸亮了一下,時隔多日,本以為此事已黃,他生意如今受困,正需沈家扶持,焉能不喜出望外?


    “小女若能為沈家婦,那是她的福氣,小弟焉能不作數啊!”


    “好!”沈仲南拍了下桌子,“你我二人今日換了帖子,定下婚期,明日我遣媒婆前來下聘。”


    袁丙椿見此事竟如此順利,心下一驚,隻覺不尋常。


    “沈兄,怎地如此著急,定親之時總該令郎到場才是啊。”袁丙椿覺得此事蹊蹺,莫不是沈家兒郎身子出了問題,讓他女兒衝喜不成?


    “明日下聘之時便遣他來。”沈仲南雙眸迥然,看出袁丙椿所慮,便開口打消袁丙椿顧慮。


    袁丙椿聞言心下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半死不活就成,沈家家大業大,即便丈夫不成器,隻要生下兒子,好生培養,亦能過好下半輩子。


    “如此,便要稱呼親家了。”袁丙椿拱了拱手笑道。


    沈仲南笑了,回了一句:“親翁。”


    “如此,請親家移步我袁家書房,互相寫下帖子,以作憑證。”袁丙椿站了起來,一臉喜氣。


    “如此,親翁請。”沈仲南跟著站了起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老爺!”路上行走的丫鬟向袁丙椿行禮。


    袁丙椿微微點頭,背著手側目看向沈仲南:“親家,不知屬意的婚期幾許啊?”


    前頭的小丫鬟聞言留了心眼,端著小姐的冬衣放慢了腳步。


    沈仲南上了走廊道:“年後正月十五。”


    “什麽?”袁丙椿心頭一驚,“這麽急?


    “吾兒年紀不小,整日無所事事,正所謂先成家後立業,我想讓他盡早成親收心,好進鋪子打量生意。”沈仲南笑著解釋著,話雖如此,實則是為泄他心頭之怒,陸家正月十五嫁女,他沈家正月十五娶親,看誰能熱鬧過誰!


    “親翁所說,亦有道理,女婿是該收心向上了。”袁丙椿說罷,笑著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引著沈仲南往書房走。


    那小丫鬟回頭見自家老爺拐過走廊去,連忙端著衣服往繡樓上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丫鬟急匆匆上了樓,推開小姐閨房門,捧著冬衣,喘著氣跑到小姐床前。


    “怎麽?可是林郎有回信?”袁瑞蘭坐了起來,手附在腹部,麵上一片驚慌。


    “不是,是奴婢去給小姐取冬衣,回來的路上碰見老爺和東榆巷的沈家老爺,小姐,老爺將你許給沈家少爺了。”


    “什麽?”袁瑞蘭麵色焦黃,手緊緊地按著腹部,“你說我父親把我許給東榆巷沈家了?”


    “是,小姐。”


    “那林家呢?林郎不是說他父親一回來就過府提親嗎?林家是做官的,難道爭不過沈家嗎?林郎是舉人公,沈家那位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痞子,我爹怎麽會把我的終身許給一個痞子。”袁瑞蘭眼神呆愣,仿佛沒了魂兒一般。


    “小姐,還有一事,奴婢從碧玉軒取冬衣的路上,聽人說,林家已經和陸家結親了,林公子,林公子要娶陸家小姐了,壓根沒來咱府上提親。”


    袁瑞蘭聞言有了反應,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丫鬟。


    “你說什麽?林家沒來提親,怎麽可以這樣,他明明知道我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娶別人,他說過對我負責的。”袁瑞蘭緊緊地抓著被子,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我的身子早就給了他,怎麽能再嫁給別人,況且我腹中有他林家的骨血。”袁瑞蘭說著連忙下地,握著丫鬟的手道:“小英,你幫幫我,我這樣子不嫁給林家,一旦被人發現我會死的,我等不了他回不回信了,你幫我走趟林家,約他明日法華寺見,我要見他。”


    “小姐,你先上床躺著,奴婢這就去傳信。”小英說罷放下加寬尺寸的冬衣,轉身就跑了出去。


    袁瑞蘭跌落在床上,轉身撲到被子上,哭出了聲。如今這般田地,她如何不悔,不該把身子就那樣交出去,如今身懷有孕整日擔驚受怕,而那口口聲聲要負責的人卻要娶別人了。


    那廂,唐鴻飛去了知府衙門,偷偷摸摸去了二堂,托了一個小丫鬟,把小柔喚來,直接開門見山道:“小柔,陸夫子眼下有何計較?”


    小柔環顧四周,見無人便急道:“我家小姐得知被老爺許給林家公子後,便撞牆拒婚,眼下是唬住老爺,但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此事我家小姐已明心意,沈公子也得想法設法做點什麽啊,不然即便我家小姐說服了老爺,沈家老爺不同意也無濟於事啊。”


    唐鴻飛聞言心裏又驚又敬,陸夫子撞牆拒婚,足可見對滿倉的真情了。


    “小柔,你照顧好陸夫子,沈伯伯那裏,我們去想法子。”唐鴻飛說罷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沈仲南已和袁丙椿互換帖子,出了袁家坐了轎子直接回了家。


    “老爺。”沈夫人見沈仲南回來了,連忙迎上前,“老爺,滿倉那性子你是知道的,陸家拒親滿倉已然是十分傷心,若是知道老爺要給他另擇親事,他會受不住的,能不能緩些日子。”


    “夫人,此事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早早娶親也好早早忘了舊情。”沈仲南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院走,“再說,我已和袁家換了帖子,他陸家正月十五嫁女,我沈家正月十五娶親,自此,老死不相往來。”


    沈夫人聞言停下步伐,看著沈仲南朝小院急匆匆而去的背影。


    “哎。”沈夫人輕輕一歎,扶著後院橋上的石柱,望向一池枯黃的荷花葉,喃喃道:“被逼嫁娶,滋味兒如何好受,怎忍後輩再步後塵啊。”


    沈仲南急急忙忙推開兒子的房門,隻見兒子被縛著手腳躺在床上。


    沈文昶瞧見父親,連忙掙紮著:“爹!”


    沈仲南任憑兒子在床上掙紮,慢騰騰走了過去,尋了把凳子坐下,緩緩開口道:“滿倉,這世上不是件件事情都能順遂人意,為父本來也是想成全你,奈何陸家看不上咱們沈家,你若是我兒子,就要有骨氣。須知道,這親事,絕對不是死乞白賴跪地相求能求來的,如今,為父已經幫你訂了袁家小姐,袁家和姨丈徐家是遠方表親,你不可薄了你姨丈麵子,你可明白?”


    沈文昶早在沈仲南言及幫她訂了袁家小姐之時便闔上雙眸,此時的她覺得好累,仿佛她耗盡了一生的心力,卻終究不能得償所願。


    “我已和你嶽丈約好,明日下聘,你今日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前往袁家,若是你敢給為父鬧出什麽幺蛾子,看為父不打算你的腿。”沈仲南說罷站了起來,“你一個人好生想想,晚膳時我差人來給你鬆綁。”


    沈文昶自始至終閉著眼,不曾言語一句,沈仲南心裏頓生怒火,念及明日要去袁家提親,遂將怒火忍下,甩袖離開。


    沈文昶聽見門響,緩緩睜開雙眸,一個翻身滾下床,落地時膝蓋碰到腳踏上,疼得曲起了腿,在地上躺了片刻,爬到桌子上,跪了起來,用嘴抿著茶盅邊緣,然後一甩,啪的一聲,茶盅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沈文昶轉了身子,用被綁在身後的手拿起碎片,坐在地上便開始割著麻繩。她不能妥協了,她決不能看著衣衣去嫁給別人,衣衣隻能是她的,她要帶衣衣私奔,走得遠遠的。


    她割斷手上的麻繩,連忙去割腳上的,隨後將碎片丟在地上,轉身取了包袱,隨便包了兩件衣服,帶了些碎銀子,便打開房門,一躍躍出沈家門牆,往陸家而去。


    陸家,陸清漪喝了藥頭昏之狀好了很多,陸母在床邊細心照顧女兒。


    “你安心睡睡吧,你爹說了,明日再去林家退親,娘明日也帶著你去趟法華寺,求佛祖保佑。”陸夫子心疼地握著女兒的手道。


    “多謝娘。”陸清漪聽得明日她父親要再次退親,喜憂摻半,但願林家不要強人所難才好。


    “乖,聽娘的,闔上眼睡會,晚膳娘給你熬點湯補補,明日你精神好了娘才能放心帶你出府上香啊。”陸夫人撫摸著女兒的發絲,一直不敢觸摸那額頭上的包,瞧著女兒如此模樣,她這做娘的心裏如何不疼。


    陸清漪聞言對母親笑了笑,緩緩闔上眼,她確實撐不住了,今日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絕望,絕望她唯有以死明誌的地步,她不知道後麵會如何,她隻能保證林家親退則人在,親不退唯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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