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這天早上, 陸文正和吏部林侍郎交換了帖子,紅紙黑字締結姻親, 因著林侍郎告假不易,婚期定在了年後的正月十五,約定臘月二十八這天兩家人見見麵, 正式把婚事談一談。


    對於陸清漪已被許了人家一事,沈家全然不知情,臘月二十五這天一大早,沈仲南精神抖擻地帶著沈文昶來到陸府。


    此時, 陸文正在處理堆積的公務, 聽得沈家父子到了, 愣了好一會,躊躇地放下筆,他心裏似是猜到沈家父子為何而來,歎了一口氣方道:“請他們進來吧。”


    “是, 大人。”衙役領命出去。


    陸文正站了起來,理了理官袍和烏紗帽,親自迎了出去。


    “沈東家, 有失遠迎, 有失遠迎啊。”


    沈仲南微愣,他料不到陸文正竟親自迎了出來,隨後他將陸文正如此地熱絡會意成兩廂有意結為兒女親家。


    “陸大人, 客氣, 客氣。”


    “沈東家, 裏麵請。”陸文正一麵迎著,一麵吩咐丫鬟,“快上茶!”


    沈文昶跟在後麵喜滋滋的,喜笑顏開地跟在父親身後東張西望,說不定能瞧見衣衣的身影呢。


    “沈東家,快請坐。”


    “多謝陸大人。”沈仲南笑著坐下。


    陸文正亦坐在對麵的凳子上,轉頭看著站在一旁的沈文昶,笑道:“沈東家,令郎義薄雲天,俠肝義膽,好俊才啊。”


    “陸大人,過獎了,無非癡人有癡念,此番倒是把我和她娘急了個半死,險些兒我們夫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好在大人清白,他才能保住小命啊。”沈仲南說著端著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陸文正訕訕笑了笑道:“沈家恩義,陸某銘記於心,他日若有用的上陸家之處,沈東家隻管開口。”


    “大人嚴重了,我們沈家雖然是商賈之家,卻也做不來持恩求報之事。”


    “沈家施恩不求,可我陸家也不能有恩不報啊。”陸大人笑著端著茶杯。


    沈文昶站在一旁,見二人誰都沒提到正話上,不由急了,輕輕地扯了扯老爹的袖子。


    沈仲南瞪了兒子一眼,隨後看向陸文正笑道:“陸大人,實不相瞞,此番攜子過府,是特意為犬子提親來了。”


    陸文正聞言歎了口氣,放下茶盞,看向對麵的沈家父子,沈家少年的眸子裏充滿了騏驥,看得他倒有幾分不忍心起來。


    “你們,來晚一步。”陸文正放下茶盞。


    沈文昶驚在原地,什麽來晚一步?


    “陸大人,是何意思?”沈仲南隻覺得不妙,這親事怕是說不成了。


    陸文正站了起來,往裏走了步,背著手道:“我在京中之時,已將小女的終身,許給林侍郎之子林雲生了,昨日也已換了帖子定下婚期。”


    “什麽?”沈文昶身子晃了晃,她的衣衣許給別人了?沈文昶瞬間就慌了,歡天喜地來提親,不成想一盆冷水從頭澆了下來。


    沈仲南也跟著站了起來,十分不悅:“想不到陸家書香門第,竟也做出一女配二夫之事,真是佩服,佩服。”


    “胡說。”陸文正轉過身來,“我女兒,隻許林家一門親事,何來二夫之說?”


    “難道陸夫人沒有對陸大人說過,貴府千金在牢中已和小兒拜堂之事嗎?”沈仲南心中氣憤不已,說話的聲音也帶著幾分憤怒。


    “什麽?拜堂?”陸文正大驚,“此事我怎不知?”


    沈文昶此時回神忙道:“是真的,我和衣衣已經拜堂成親了,在牢裏是嶽母大人親口應允的,衣衣早就許給了我,怎麽再能許給別人?”


    陸文正臉色不好,不待回答,連忙轉身離了正堂,慌亂地提著官袍往內院走。


    “爹,眼下怎麽辦?衣衣不能嫁給別人啊。”沈文昶緊緊地抓著沈仲南的手。


    沈仲南歎了口氣,陸文正許的是官家,且已更換帖子,紅紙黑字,有憑有證,而他們,什麽憑證都沒有,更何況民不與官鬥。


    “你冷靜點,你聽爹說,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


    沈仲南話還沒說完,沈文昶便撲通一聲跪下,她從她爹話裏聽出了她爹的意思,可是不能啊,娶不了衣衣,她會瘋的。


    “爹,我不要,別的姑娘再好,我都不要,我隻要衣衣。我隻要她!!!!”


    “沒出息的東西。”沈仲南本來就忍著心中的怒火,再看兒子如此不爭氣,瞬間火了,抬腿將兒子踹了一腳,“陸家若真有意結親,又怎麽會把女兒許給別人?你用你的腦子想想,起來,給我回去!”


    “我不,我不回去!”沈文昶哭了,早上還好好的呢,怎麽一眨眼全變了,她和衣衣早就拜堂了,怎麽眼下又是別人家的了,“我要去找衣衣,我們一起去求陸大人,對,去求陸大人。”


    沈文昶說著便站了起來,要衝進去,被沈仲南一把扯住。


    “混賬東西,你給我清醒清醒。”


    陸家後院,陸夫人正耐心教導女兒女紅,接過女兒繡得鴛鴦戲水,歎氣道:“惠班怎麽就不隨娘呢,也是娘以前心軟,你不喜歡便沒有硬逼你學,現下可好,這女紅不過關會被婆家嫌棄的,也不知道沈文昶他娘是不是個好相處的。”


    陸清漪紅著臉捏著針也一陣陣忐忑,沈家如今的夫人並不是沈文昶的親娘,萬一是個不好相處的,她這新婦怕是難做。


    “娘,這幾天我再多練練。”陸清漪微微低著頭。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得把話和沈家說在前頭,話說,沈家怎麽還不來提親,你爹回來也都三天了。”陸夫人頗有微詞。


    “許是忙吧,這個時候是商家最忙的時間。”陸清漪嘴上如是說,心裏卻止不住地埋怨,好幾天都不見沈文昶來尋她了。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門開了,二人抬頭去看,隻見陸文正一臉慌張地走了進來。


    “老爺,怎麽了?”陸夫人迎上前。


    陸文正顧不得女兒在眼前,直接開口問道:“夫人,我來問你,惠班和沈家兒郎在牢裏拜堂成親一事可是真的嗎?”


    “是真的。”陸夫人點了點頭,隨後往外看了一眼,“怎麽?老爺,沈家可是來提親了。”


    “來了,來了。”陸文正跌坐在凳子上,雙目無神。


    “哎呀,太好了,總算來了。”陸夫人歡喜不已,走到女兒身邊抽出女兒手中的刺繡道:“快別繡了,娘給你請幾個繡娘來,繡好吉服,歡歡喜喜地嫁人。”


    “娘~”陸清漪站了起來,一臉羞意,從母親手裏扯回自己繡得鴛鴦戲水,抬腿跑了出去,接下來定親事宜她一個女兒家羞羞答答的不好在場聽。


    “夫人!”陸文正抬手捏著眉心,“此事太過荒唐,怎麽能讓女兒來牢裏和人拜堂呢?”


    “老爺,此事雖然不和禮法,卻合人情。被拉去法場的前夜,隻以為必死無疑,女兒哭著求我做主,想以沈文昶妻子的身份離開人世。老爺,我當時心也痛啊,捧在手心的女兒如此寒酸嫁人,還沒來得及為妻為母呢,再看沈家兒郎臨死之前還對女兒情深依舊,我便含淚同意了,不過好在有驚無險,現在啊,我要把女兒的親事辦得熱熱鬧鬧的,老爺,咱們十裏紅妝嫁女兒,風風光光地嫁。”


    “夫人!”陸文正唉聲歎氣,瞧著自己的妻子無奈道:“我,我已經把惠班許給林家了。”


    “什麽?”陸夫人懵了,“這,這什麽時候的事兒?”


    “在京的時候,林兄在舅兄家裏找我說的親,我已然同意,昨兒個早上兩家也已換了帖子。”


    “這麽大的事兒,老爺怎麽不和我說呢?女兒已許沈家,怎麽能再許林家?”


    “回來公務甚多,我昨兒個夜裏回來你已睡下,今早急忙忙去前麵,我又忘了說。”陸文正眼下頗煩,這種事情怎麽會出現在他們家。


    “老爺,沈家恩義,咱們可不能辜負,再說總有先來後到,女兒應嫁沈家。”


    “可,我和林家已然換了帖子,親事已定,改不了,況且林家書香世家,若是退親他們豈能忍受這奇恥大辱?”陸文正站了起來。


    陸夫人聞言險些站不住,換了帖子,親事可就難退了。


    “林陸兩家,從父輩開始就有交情,更何況,親事已定,強退必定朝野盡知,陸家不能失信士林啊。”陸文正背著手,一臉悲痛。


    “那,那沈家怎麽辦?”陸夫人急問道。


    陸文正歎了一口氣,一句話都沒說便出了屋,直奔前廳。


    廳內,沈仲南坐著一臉怒氣,旁邊沈文昶跪著苦苦哀求,看到這幅場景,陸文正愣在門口,怎麽邁不開腿,這拒親之言如何張開這個嘴啊。


    沈文昶聽見後麵一聲歎氣,連忙回頭,見是陸文正,連忙站了起來,跑了過去。


    “陸大人,怎麽樣,我沒說謊吧,我和衣衣是真心相愛的,求陸大人成全。”沈文昶說著便要給陸文正跪下,為了衣衣,她怎麽都肯的。


    陸文正瞧著沈文昶如此樣子,心裏不忍,連忙去扶沈文昶。


    “沈賢侄,林家有媒有證,親事難退,陸家隻能對不住你了。”


    沈文昶聞言忙道:“可我先拜堂了啊,這也做不得數嗎?況且我和衣衣早已互換定情信物,有沈家祖傳玉佩為證。”


    “什麽?”陸文正後退兩步,手附在太陽穴處,這一個一個消息險些把他震暈了。


    “混賬,祖傳玉佩你都送,誰給你的膽子。”沈仲南上前就給了沈文昶一巴掌。


    陸文正見狀連忙去攔:“沈東家,切勿動手,切勿動手。”


    沈文昶倒在地上,手捂著臉,滿眼悲淚,從陸大人和她爹的態度上,她心裏已經猜到他們的決定,隻是她還在垂死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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