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昶興高采烈回了家, 走到自己院子,見屋裏有燈光, 心下疑惑,輕輕推開門。


    屋內沈夫人和奶娘聞聲往門外看向,她們料不到沈文昶回來的如此快, 若想買齊馬鞍等物,少不得還要再過半個時辰才對。


    “少爺回來了啊!”奶娘將紅線遞給沈夫人後,急匆匆走到門邊,將沈文昶懷裏的東西接了過來, 放到桌子上。


    奶娘回頭看自家少爺地站在門邊, 想起過往那一幕心兒抖了抖, 上去解釋道:“夫人知道你明兒個要給唐家鏢局舞獅,讓我過來取你的舞獅服熨好後明天穿,我剛熨好就發現腋下開縫了,我這蹩腳的針線活怕給你縫了你瞧見後不穿, 隻能請夫人過來了。”


    沈文昶聞言往繼母那邊瞧去,見那邊光線有些暗,想了想, 走到桌子拿了燈盞, 然後在榻前蹲下,將燈盞舉到繼母旁邊。


    沈夫人往沈文昶身上去瞧,沈文昶如此反應著實讓她驚了一下, 她還以為這繼子要過來奪衣扔在地上呢, 她可沒忘記繼子年幼之時朝她吼著不讓碰他衣物呢。真的是不知何時起, 這個孩子開始慢慢懂些事了,若是往後天天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沈夫人心裏愉快,對著沈文昶微微一笑,便繼續提針在衣服上遊走。


    沈文昶見繼母對她笑的溫和,心裏閃過一絲不好意思之後,又覺得高興,乖乖地蹲在那裏,歪著腦袋瞧著繼母替她縫補舞獅服。


    奶娘老懷安慰,看來耳提麵命還是有效果的,自家少爺開始接受夫人對她的好,若是換了以前瞧見夫人替她補衣,怕是上來就要奪去然後摔在地上狠狠踩幾腳才肯罷休。


    沈夫人微微低頭,用牙齒將紅線咬斷,然後將紅色鑲黃邊的舞獅服展開。


    “你大半年沒有舞獅了,這件舞獅服我瞧見略微有些小了,讓奶娘給你量量身高尺寸,趕明兒個我得了空,再給你重做一套。”


    沈文昶聽了,心裏歡喜,可憶起往日頂撞的情景,又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她笑著撓了撓後腦勺沒有吱聲。


    “你明兒個還得早起,今晚早早睡吧。”沈夫人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時瞧見那疊的整齊的窄袖口衣袍,又停了下來,“這件衣袍是給你的,廣袖不適合騎馬,以後便穿著這件衣服去練吧。”


    沈夫人說罷便帶著奶娘走了。


    沈文昶料不到一天可以有這麽多喜事,見繼母和奶娘離去,連忙將燈放下,站起來就大步走到桌前,眼前是一件銀色的長袍。


    沈文昶小心翼翼將衣袍展開,窄袖口,稍稍束腰,領子、袖口、底袍的紋落全都是小的弓搭著箭,錯落有序,很別致,後背上則繡著一把大弓,弓上的箭蓄勢待發,繡的栩栩如生。


    “哇塞!”沈文昶摸著弓箭心裏驚歎連連,又十分歡喜,拿著袍子跑到鏡子前,掛在身前比劃著。


    光掛在身前都覺得好看,這要穿在身上那是何等的英姿颯爽?沈文昶如是想著,連忙拿著袍子跑到門前,伸頭往外探了探,沒人,便笑著將關門上,落了栓,自己美滋滋地跑到屏風後麵換衣服。


    出來時,雖然還沒有照過鏡子,但自我感覺非常好,抬頭挺胸,臭美了好一陣。


    三更鼓響,沈文昶戀戀不舍地將衣服脫了下來,疊好放在床頭,然後端著洗腳盆打開門出了屋,坐在屋前的台階上哼著小曲洗著腳。


    回屋後,沈文昶躺在床上,將那銀袍小心的捧到自己身上,然後扯了被子將自己蓋住,手兒摸著被子下的新袍,咧著嘴兒,不一會進入夢鄉。


    翌日,太陽剛剛升起時,沈文昶做了一個淺夢,她穿著那銀色袍子,騎著馬,一路奔馳,好不瀟灑,突然,對麵出現一輛馬車迎麵而來,遠遠看去,那陸夫子坐在馬車上朝她招手,她愣了好一會,快要撞上時她猛然回神,拉緊韁繩,往旁邊一躲。


    “碰!!!”沈文昶跌落下床,疼痛讓她緩緩睜開雙眼,醒了。


    “嘶!”沈文昶抬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慢慢坐了起來,緩和了一陣從地上爬起來,嘴裏嘀咕著:“這陸夫子怎麽陰魂不散啊。”


    沈文昶走出裏間,在榻上取了舞獅服穿上,又自己束了發,拿著木盆去院中洗漱,神清氣爽地走出院門,吃了飯,往巷頭唐家去。


    唐家,唐鴻飛也已經起了,正在梅花樁上練著金雞獨立。


    沈文昶進來後,瞧見旁邊的獅子頭,走過去,右腳輕輕勾進獅子頭裏,然後右腳用力抬起,趁獅子頭騰空之際,快步上前,進入獅子頭裏,兩隻手接住獅子頭,拉了獅子的眼睛眨了眨,在地上舞了兩下,騰空而起,落入梅花樁上。


    唐鴻飛順勢用手抓住揚起的獅身,輕輕一個翻身迅速進入,二人在梅花樁上練了起來,連跳三個木樁後,沈文昶騰空而起,兩腳落在唐鴻飛的腿上。


    此時,唐父背手而進,瞧見一個生龍活虎的醒獅,梅花樁的二人腳力都不錯,每一步都很穩很有力,越看唐父心中越歡喜,走到一旁拿起鼓槌給二人助威。


    二人聽見鼓聲,踩著鼓點,舞得更加賣力。


    唐父漸漸地收了手,梅花樁的二人也隨著鼓聲息了,也順勢收手,取下了獅子頭。


    “舞得好,待會啊,就照這來就行,你們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去鏢局。”唐父放下鼓槌,率先走了出去。


    梅花樁的二人聞言,擊了個掌跳了下去。


    此時,知府後院的陸清漪也準備出門,想到昨晚那個不似強盜的盜匪,今兒破例,帶了陸慶去了書院。


    她剛進了書院大門,便瞧見不遠處的幾個夫子在那議論紛紛。


    “幾位夫子,早。”陸清漪上前見禮。


    “陸夫子早。”王夫子等人回禮,“陸夫子來的正好,書院昨兒個招賊了,陸夫子可得小心護好自己的物什。”


    “書院招賊?”陸清漪還是頭一次聽說書院招賊。


    “是啊,藏書閣的後麵的黑色簾布不知被誰盜去了。”藏書閣的夫子恨恨道。


    “所以盜賊一不偷書二不偷筆墨紙硯,隻盜了個不值錢的簾布嗎?”陸清漪不信,哪有這般的盜匪。


    眾人聞言也是,那個黑色簾布是不值錢啊,被盜去一點用都沒有。


    陸清漪想著想著,猛地往山下小路看去,昨兒個那盜匪,那個寒摻的行頭就是那黑色簾布,那想必是書院的學子,想到兒陸清漪握緊秀拳,昨兒個莫不是那沈文昶?


    猜到罪魁禍首,陸清漪辭別眾位夫子往講堂去,可裏裏外外就沒見到沈文昶的身影,木桶還放在水缸兩旁,顯然是沒來。


    少時,鍾聲響起,陸清漪進講堂授課,發現不僅沈文昶沒來,連唐鴻飛也不見身影。


    逃課!這是陸清漪的第一反應!


    陸清漪將眾人的課業收了上來,挨個批複之後,又出了不同的題,讓學子分別作賦。自己則帶著小柔和陸慶去山長那兒告了假,下山去往二人家中。


    此時,唐門鏢局前,圍了許多人,唐父在給出鏢的眾人鼓舞士氣。


    那廂,陸清漪帶著小柔和陸慶走到三橋街,走在街上方才想起不知二人住處,正想回轉書院時,不遠處鼓聲響起。


    小柔往那個方向看了好久,道:“小姐,那邊好生熱鬧,咱們去看看吧。”


    陸清漪想也未想便拒絕道:“不可,我們尋不到那兩個人倒也罷了,此時又非書院旬休之日,怎可去看熱鬧。”


    “哎呀,小姐,出來麽都出來了,就去瞧一會兒,就趕回去,好不好?”小柔抱著陸清漪的胳膊央求。


    陸清漪無法,點頭應道:“隻準你看一會啊。”


    “噯,就看一會。”小柔說罷,推著自家小姐往那最熱鬧的地方去。


    此時,舞獅正進行到點睛的環節,沈文昶坐在地上,兩隻腳伸在前麵,後麵的唐鴻飛跪坐在地,如此行動好似獅子沉睡一般一動不動。


    陸清漪一直在北方長大,還沒有瞧過南通的舞獅,一時間竟也好奇地站在一旁看著。


    唐父拿著筆走到獅前點了天庭道:“一點天庭,福星高照。二點雙眸,眼觀六路,三點鐵角,頂天立地。四點口利,財源廣進。五點耳朵,八麵靈通。六點手腳,鵬程萬裏。七點頭尾,一路順風。”


    說罷,沈文昶抖動獅頭,拉了眼睛,獅子眼眸睜開了,頻繁眨了幾下之後,沈文昶蹲了起來,而後站了起來。


    “好!!!”圍觀的人紛紛叫好。


    沈文昶卻不急著亮真招,和唐鴻飛兩個慢悠悠地繞著梅花樁轉了一圈,前麵沈文昶舉著獅頭高傲地走著,後麵唐鴻飛撇著腿,整個獅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走到唐父跟前,沈文昶將獅頭扭過一旁,唐鴻飛則去蹭他父親,偶爾抬起腳好似在那撓癢癢,惹的圍觀群眾紛紛哈哈大笑。


    “小姐,好有趣啊,這獅子可比京城的可愛多了。”小柔雙眸中滿是喜愛,看那樣子恨不得將那獅子抱進懷裏好好撫摸一番呢。


    “這有啥,咱們北方的獅子威猛,那才是獅子的威風,哪像這裏的,柔柔弱弱。”陸慶看不慣南通的舞獅,一點獅子的雄風都沒有。


    小柔不愛聽了,反駁道:“你懂什麽?南通的男子個個斯斯文文,剛才他們把這獅子舞得那麽可愛,足可見他們的為人也必定是心存愛心的。”


    沈文昶和唐鴻飛玩鬧夠了,飛身上了梅花樁。沈文昶舞著獅頭往前踏了一步,這是舞獅子的第一步,叫做試探。二人在空中騰空,沈文昶踩在唐鴻飛腿上,不經意地往人群中一瞥,看見了人群中的陸夫子,這個時候這女人不在書院講學,怎麽來這兒看熱鬧了,難道陸夫子也喜歡逃課出來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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