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的清晨, 秋風習習,山中空氣清新, 人兒,人兒也十分和諧。


    樹下,沈文昶靜靜地站在陸清漪身側, 揣摩陸夫子適才眼神的含義。陸清漪微微側著頭,兩隻手輕輕碰觸著。


    良久,陸清漪覺得尷尬,臉兒燒紅一般, 輕輕將背離了樹幹, 輕輕開口道:“喜好確實不該分高低, 但不可因為喜好耽誤功課,向來玩物喪誌,對於喜好之物,還是要把握好度才可。”


    沈文昶聞言挑眉, 她向來不願意聽大道理的,可如今陸夫子軟言細語她聽在耳朵裏卻格外舒心。


    “還有……”陸夫子轉頭看向沈文昶,卻發現那人正盯著她瞧, 那雙眸中帶喜, 心頭猛然一滯,忘記自己要說什麽,無措地看向別處, 顫著聲音問:“你, 你看我作甚?”


    沈文昶聞言笑著湊近, 低聲道:“我發現……陸夫子,其實,挺美的。”說罷哈哈笑了兩聲,轉身離開,挑起水缸旁的扁擔,和唐鴻飛一起去河邊挑水去了。


    陸清漪聽得那句挺美的三字當場呆愣在原地,由一開始的詫異到羞意泛起,再到那不知何故的絲絲甜意,陸清漪嘴角情不自禁勾起。


    她事後將此表現示之為人人愛美所致。


    此時小柔氣喘籲籲地來到書院,一路低著腦袋,偶爾抬起頭快速眇眼自家小姐在何處。走到明和講堂,隻見不遠處的樹下,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一個人站在那裏,一隻手輕撫耳邊的麵紗,怎麽瞧怎麽感覺,自家小姐心情挺好?


    小柔詫異一會,抬腳往樹下去,繞到樹後,小柔緩緩走近,打量自家小姐,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連耳朵根都紅了。


    “小姐!”小柔覺得不對勁,大喊一聲。


    陸清漪身子一哆嗦,兩手放在胸口,顯然受驚過度,回頭看向小柔,雙眸的驚嚇之色還沒有褪去。


    “小柔,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家嗎?”陸清漪瞧著小柔那兩道眉,想笑又忍住了。


    “我擔心小姐你嘛,我不在誰保護小姐。”小柔說著便打量自家小姐,自己缺席這短短一會時間,自家小姐發生了什麽事?


    “書院裏我到底兒是夫子,誰敢欺負我?”陸清漪說著想起沈文昶,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提及那人,心裏總覺得歡喜,“你快回去吧,你這樣子被人瞧見,好笑話你了。”


    “奴婢不回去,奴婢得守著小姐。”小柔說罷,心思活絡起來,湊近道:“小姐,你……”


    “我怎麽了?”陸清漪見貼身婢女小柔吞吞吐吐,不由開口詢問。


    小柔環保胳膊打量自家小姐,嘴上分析:“小姐來南通第一天晚上寫的是自歎無處拋紅豆,誰遣春光上繡樓。分明心無所屬,可今兒個,我瞧著,小姐麵目,額,麵目,哦,對,麵目含春,好像心有所屬,所以是小柔剛才不在,小姐看上書院哪位青年才俊了不成?”


    陸清漪聞言第一反應是不承認,反駁道:“怎可能?”說罷腦海浮現沈文昶侃侃而談的樣子,隨後心裏一驚,連忙搖頭,然後故作生氣地看著小柔:“早上剛得了教訓,才不過一個時辰就忘了?以後,以後不許你整理的我的詩稿了。”


    陸清漪說罷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小柔嚇得連忙跑上前,在陸清漪耳邊央求道:“哎呀,小姐,我錯了,以後不亂猜了,可是,可是我都是為小姐你著想啊,盡管老爺有多舍不得小姐出嫁,小姐畢竟到了年齡,老爺不急著選婿,小姐還是早點打算的好啊,總得選個意中郎嘛。”


    陸清漪本來腳下生風般快走,聽到最後一句停了下來。


    小柔見自家小姐停了下來,連忙上前道:“聽說南通的法華寺挺出名的,裏麵有姻緣菩薩和姻緣樹,小姐,咱們偷偷去吧,去求求。”


    陸清漪聞言心動起來,可麵上不顯,低聲問道:“使得嗎?”


    “使得呀!”小柔喜道。


    “靈驗嗎?”陸清漪又問道。


    “據說很靈驗!”小柔兩眼放光。


    “那,那書院旬休的時候我們偷偷去法華寺吧。”陸清漪說罷便邁步往明和講堂去。


    沈文昶正挑水在後,聽見法華寺三字頓了頓,一邊往水缸裏倒水一邊嘴裏嘀咕道:“法華寺,她要去法華寺做什麽?”


    “哐,哐,哐……”此時,書院鍾聲響起。


    沈文昶忙將水倒盡,和唐鴻飛二人急忙忙進了明和講堂。


    陸夫子瞧見沈文昶強壓下心頭的煩亂,檢查了沈文昶的課業,取出自己做完的‘之’和‘永’平放在沈文昶桌前道:“你的課業寫的不錯,再接再厲,這是我寫的‘之’和‘永’字,你今日,你便臨摹學習這兩個字。”


    陸清漪說罷便轉身去給其他學子指導課業去了。


    沈文昶在陸夫子走後,轉過身去和祝富貴說悄悄話,問道:“富貴,法華寺近日有什麽好玩的嗎?”


    “沒聽說啊。”祝富貴壓低聲音道。


    “法華寺不是求姻緣就是求平安,除此還能有什麽?”唐鴻飛一邊看書一邊回道。


    沈文昶聞言緩緩轉過身去,往那陸夫子身上瞧著:“求姻緣求平安,這陸夫子今年多大?”


    “喂,看什麽?老早就見你盯著我家小姐看,告訴你老實點。”小柔突然站了過去,擋住沈文昶的視線。


    沈文昶聞言心裏切了一聲,看幾眼怎麽了,若無其事地抬頭瞥了眼小柔,剛要抬筆練字,猛地重新抬頭。


    “噗嗤!啊哈哈哈哈,你的眉毛,哈哈哈。”沈文昶笑開了,她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孩子方眉的,連忙放下筆,站了起來,繞著小柔轉了一圈,重新盯著小柔的眉毛笑道:“看不出來,你的眉毛挺特別啊,好看,好看,哈哈。”


    小柔聞言緊咬下唇,抬手遮住自己的眉毛,氣道:“笑什麽,沈什麽腸子!”


    眾學子聞言紛紛抬頭,有瞧見小柔眉毛,紛紛憋著笑。


    沈文昶笑容僵住,顫抖地抬起胳膊指著小柔,問道:“你叫我什麽?”


    “你們在做什麽?”陸清漪朝這邊走來,“其他學子都在專心學習,你們吵鬧做什麽?”


    “小姐~這死腸子笑話我的眉。”小柔撒嬌告狀。


    “喂,你眉毛畫成那樣還不讓人笑啊,也忒霸道了。”沈文昶不樂意,緊跟著也向陸夫子告狀:“陸夫子,你這丫頭也忒沒禮貌了,她竟然叫我腸子,書院允許這般叫麽?那我以後不喚陸夫子,喚陸美人,陸天仙,陸嫦娥是不行?”


    陸清漪聞言竟然在此等焦頭爛額地情況下勾起了嘴角,她無法控製地愉悅起來。


    不過片刻,她強行壓住,將聲音放穩道:“書院是不許這般喚人,可,可誰讓你笑她眉來著。”說罷拉過小柔往別的派去。


    沈文昶瞧著二人的背影愣了,這就完了啊?她就被這麽打發了?可惡她小丫頭如此喚人,那陸夫子竟也不說她,可惡,分明護短。


    沈文昶因為這事,心裏計較好久。


    這日申時,講學畢,陸夫子布置課業便匆匆而去。沈文昶不知為何,隱約猜到陸夫子去見那張子遼去了,連忙抓起布包背上肩頭,跑了出去。


    “滿倉,滿倉,你等等我!”唐鴻飛見沈文昶跑了,連忙收拾,待出了講堂,哪裏還有沈文昶的身影。


    “滿倉怎麽了?這兩天下學都沒等我們。”唐鴻飛納悶。


    “他娘不是要給他請夫子學騎馬嗎?可能著急回家了。”許進文猜測道。


    唐鴻飛四處張望:“我還尋思跟他說,明日請假呢,我爹明日出鏢,要我和滿倉一早去舞獅呢,隻能今晚去他家裏走一趟了。”


    沈文昶跑到涼亭不遠處,在樹後蹲下,果然瞧見亭子裏的張子遼和陸夫子。


    似是想到什麽,沈文昶握起拳頭砸向樹,嘴裏嘀咕道:“我知道了,去法華寺去求她和張子遼的姻緣去了,哼!”沈文昶沒來由心裏膈應,眼珠子轉了轉,又笑了,去法華寺好啊,到時讓你知道和那張子遼有緣無分,說罷腦海裏竟然浮現出當天忽悠陸夫子的場景來,一時頗為得意。


    涼亭子,張子遼和陸清漪已經坐下,張子遼取了詩稿給陸清漪看,二人談及詩詞,頗多話題,此時才是真正互相切磋,不知不覺太陽已快落山了。


    沈文昶蹲的腿腳發麻,抬頭去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亭子裏的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急了。


    這要見天這麽晚,可不好。得想個法子,讓這陸夫子每天早早回家的好。沈文昶蹲在樹後苦思良計。


    沈文昶似是想到好主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一臉興奮地站起來轉身往藏書閣去。


    藏書閣現在無人,沈文昶開門進去,爬到桌子上,將藏書閣的黑色簾子摘了下來。又脫去自己的院服和發帶,仔仔細細疊得十分整齊,小心地裝進布包裏。然後將黑色簾子撕下一塊蒙在臉上,餘下的裹在身上,在腰間係好。


    沈文昶穿戴好,彎著腰輕輕推開藏書閣的門,彎著腰走了出去,抱著布包一路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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