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知府後院閨房內,陸清漪還在睡夢中。


    閨房內被陸清漪置辦的雅而靜,窗戶下的樟木桌上擺放著一把綠綺琴,琴上係著粉色的盤長結,牆壁上掛著一幅自作的畫兒。


    往內屋去,透過那粉色紗帳可以看到陸清漪睡的正香。


    柔兒不忍打擾,端著淨臉水去了外間。


    少時,隻見紗帳內的陸清漪輕輕搖晃著頭,好似要轉醒的樣子。


    驀地,陸清漪睜開雙眸,驚坐而起,臉頰紅潤堪比桃花,抬手起附在胸口處喘息著,她夢中竟然有那個痞子,而她,她竟然開口喚那痞子‘相公’?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可笑那夢神糊塗,竟教她陸清漪和那痞子在夢中做了一場‘夫妻’?


    “小姐。”外間的柔兒聽見聲音小跑進來,慌張跑到床前,“怎麽了,小姐?”


    陸清漪靠在床上,無力道:“無事,夢魘了。”


    柔兒聞言放下心來,笑道:“小姐還是頭一回夢魘,想必夢中很可怕呢。”


    “對,可怕。”陸清漪雙眸有了神色,雙眸緊緊揪住被子,幾乎咬牙切齒道:“很可怕。”


    柔兒拉開紗帳,將紗帳掛在床邊的銀鉤上,回頭看向自家小姐,笑道:“小姐,夢都是反的呢,現下天亮了,夢醒了,不會成真的,小姐不會發惱。”


    陸清漪仔細一琢磨,確實是,夢裏現實差之千裏,她何必惱呢?隨收拾起不快,輕移玉足準備起床了。


    那廂,沈文昶早就坐在飯桌前,吃著那香噴噴的飯,一雙小眼賊溜溜地打量奶娘。


    沈夫人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靜靜地吃著飯。


    “哥哥,給我一勺米粥。”秋兒捧著她的小碗放到沈文昶眼前。


    沈文昶聞言不得不把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從奶娘身上拿下來,拿起勺子給秋兒舀了兩勺米粥道:“都要吃完啊,爹說過留一顆米粒就要打手心的,可疼可疼的。”


    “嗯,秋兒都要吃掉。”秋兒捧著碗,拿著勺子往嘴裏扒。


    沈文昶將米粥吃完,放下筷子,瞧了眼奶娘,奶娘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吃完了?讓沈鬆送你去書院。”沈夫人見繼子吃完便道。


    “不用,我腳好了。”沈文昶不願沈鬆跟去書院,去了回來非告狀不可,再說她昨兒就是腳踝磨紅了火辣辣的疼,今兒早上起來好多了,別說走路不成問題,就是跑都行的。


    “昨兒個崴腳了,今兒個就好了?”沈夫人心裏不相信。


    “別人的腳可能好不了,我這是金剛腳,非凡腳所能比。”沈文昶紅口白牙胡說八道起來。


    沈夫人無奈:“既如此,你便早早去書院”


    沈文昶聞言坐在不說話,一雙眼盯著奶娘,昨兒個答應的不會又忘記了吧。


    奶娘站在沈夫人後麵,抬手指著指沈夫人,嘟了嘟嘴。


    沈文昶以為昨天勸說失敗了,一臉鬱悶。


    “有時間和奶娘打啞謎,怎麽不來問問我呢?”沈夫人實在沒有辦法忽略兩個人的小動作,又不是三歲孩子,那麽明顯的小動作誰看不到?


    沈文昶聞言也不掖著,道:“我想學騎馬。”


    “可以。”沈夫人一邊夾菜一邊道。


    沈文昶似是不敢相信,先看了眼奶娘,又看著沈夫人,問道:“真的?”


    “真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沈夫人看向繼子。


    沈文昶頭轉向一邊道:“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不願意就算了。”沈夫人十分沉得住氣。


    “那,那什麽事情嘛。”沈文昶一聽要算了,頓時急了,好容易要同意的怎能算了。


    沈夫人放下筷子,十分嚴肅地看著繼子,開口道:“如果三天之內,你在書院老老實實,夫子不讓人上門告狀,三天後我便給你請夫子,教你騎馬。”


    沈文昶頓時焉了,這是想讓她學呢還是壓根不想讓她學?


    “做不到,那說明你也沒有那麽想學騎馬,到時候半途而廢還不如壓根不學。”沈夫人環抱胳膊靠在椅背上看著沈文昶。


    這句話把沈文昶惹急了,拍桌而起道:“成交,不就三天嘛,忍我也得忍過去,哼。”沈文昶拿起一旁的布包,斜掛在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家門,走到巷頭,敲了敲唐家大門,不一會唐鴻飛嘴裏叼著包子跑了出來。


    “滿倉啊,你說你不愛去書院,每次還走的這麽早。”唐鴻飛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埋怨,他飯都還沒吃完呢。


    沈文昶十分鄙視,這廝準時睡懶覺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咳,我妹妹她娘要給我請夫子,教我學騎馬了。”沈文昶說起騎馬,十分興奮,那可是她多年的夢啊。


    “真的啊?”唐鴻飛包子不吃了,拉著沈文昶問道:“你爹不是不讓嗎?”


    “我爹現在不是不在家嗎?我爹不在家,我,咳,我妹妹她娘能做主。”沈文昶死活不肯喚那個稱呼,那個稱呼是她心裏的痛。


    “你妹妹的娘不就是你娘嗎?”唐鴻飛咬了一口包子道。


    沈文昶推了唐鴻飛一把,怒道:“喂,當你是好兄弟啊,再這麽說我可生氣了。”


    “都八年了,我覺得你娘,咳,你妹妹的娘挺好的。”唐鴻飛說罷見沈文昶要怒了,忙跨出一步,咬了口包子,轉開話題道:“嘿嘿,學騎馬是好事啊,你如果要學,回去我也央我爹,咱們一塊學,成不成?”


    沈文昶頭一轉,走了好幾步,才道:“成。”


    “噯,前麵是富貴他們唉,喂,富貴!進文!!等等我們。”唐鴻飛喊了一嗓子,扯著沈文昶便跑,跑到祝富貴二人麵前,瞧著祝富貴手裏的球,拿了過來,在空中拋了兩下道:“這是新球啊,正好今兒下了學堂咱們可以玩。”


    “這球可是我花五十文買的,可得仔細踢,別又踢水裏了。”祝富貴將球奪了回來抱在懷裏道。


    “不會啦,咱找個沒水的地方不就成了?”沈文昶將胳膊搭在富貴肩膀上,“再說就是不小心踢進水裏,那就讓進文給你買個嘛。”


    “喂,為什麽是我再買個?”許進文雙手護住自己的錢袋子。


    “廢話,咱們幾個,就你隻玩不買,這個球再沒了,就你買。”沈文昶跟著富貴懟許進文。


    許進文張了張嘴,算他沈文昶說的是事實,“買也成,買就買。”


    四個人說說鬧鬧過了三橋街,走到聲樂坊時,隻聽得裏麵傳來動聽的琴音,裏麵一大早就有人理絲桐。


    “聲樂坊,一大早就做營生了啊?”唐鴻飛抬頭看向二樓。


    “賺錢賺瘋了吧,讓不讓人家姑娘休息了?”許進文撇了撇嘴道。


    “前番那群打手追咱們十裏遠啊,險些命都被他們追沒了,咱們,就這麽算了?”沈文昶摸著下巴眯著小眼睛。


    三人聞言,互看一眼,唐鴻飛問道:“滿倉,你想做什麽?”


    沈文昶笑著朝三人勾勾手指,四人趴在一處,悄聲定下計策,少時四人兩兩分開,回來時,手裏拿著爆竹。


    四人彎著腰走在曲坊樓後,走到一處窗下蹲下。


    “富貴,你確定這個房間是那些打手的嗎?”沈文昶有些疑惑。


    “對啊,上次那個管事的就在這房間的。”祝富貴點頭,一臉的肯定。


    沈文昶也不在猶豫,輕輕打開那個窗戶,拿了個樹枝撐住窗戶,剛低頭要點爆竹,耳邊一陣尖叫。


    沈文昶四人傻了,慢慢轉著僵硬的腦袋,隻見屋內,幾位少女拿著剛落下的衣服擋在胸前尖叫。


    “你們幾個流氓!!!”


    話音落,沈文昶連忙拿開樹枝,窗戶吧嗒一聲關上,再看唐鴻飛幾人紅著臉不動了。


    “還看什麽,走啊,等人家姑娘拿著棒槌出來打你們啊。”沈文昶覺得出師不利,站起來就跑了。


    唐鴻飛幾人拿起還沒來得及點的爆竹裝進書包裏,剛要跑,便見後麵幾個女人當真拿著洗衣服用的棒槌追了過來,嚇的拔腿就跑,總不能和女人打起來吧,那樣別說世人不恥,他們自己都覺得丟人。


    “富貴,你丫的瞎指揮。”許進文跑到書院山腳下,拍了祝富貴一掌。


    “我,我之前明明見那管事和打手在那屋的。”祝富貴委屈。


    沈文昶摸著包裏的爆竹,這可是花錢買來的,不用豈不是浪費了?那顆小腦袋開始琢磨怎麽在書院用上,可一想到三日約定,不由地仰天無言,她堂堂的驚風將軍的主人,竟然被一個約定絆住了。


    四人進了書院,剛走進大門,便見夫子和一個女人在樹下相談甚歡。


    “富貴,快看你家美女誒,奇怪,美女來做什麽?咱們書院女人可以來讀書嗎?”唐鴻飛胳膊搭在祝富貴肩上問道。


    “別胡說,什麽我家的,這樣會毀了人家小姐名節的,對不對啊,滿倉?”祝富貴轉頭去看滿倉,卻看到沈文昶握著小拳頭,眯著眼,一臉深仇大恨地看著不遠處的小姐,“滿倉,你怎麽了?”


    沈文昶輕輕推開祝富貴,大步朝擾了她一宿清夢的女人走去。


    陸清漪一轉頭看見那痞子氣勢洶洶朝她走來,不由地仰起頭,環抱胳膊,一副準備迎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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