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內變故迭出, 皇帝竟是被謀害而死, 兩名皇子是最大的嫌疑人,再繼續揭下去還會揭破什麽驚天的內幕?


    宗親和重臣誰也不敢說話, 魏恕還在大聲爭吵分辯, 秦織忽地撲通一聲暈倒在地上,宮女連忙扶起她, 她扯著魏恕的袍角,斷斷續續地說:“殿下,妾好像犯了心疾,殿下送妾回去服藥吧!”


    “送太子和太子妃回東宮。”顧連章向堂外的東廠下屬說道。


    魏恕和秦織很快回到東宮, 隨後趕來的禁衛軍團團將東宮圍住,以防止他們逃跑,秦織掩上門, 麵色肅然:“殿下,即刻發出信號,起兵舉事!”


    “什麽?”魏恕意外極了,“起什麽兵,舉什麽事?”


    “昨日我已經安排好了,東宮親兵一千人, 還有聽從殿下號令的兩千禁軍都已經枕戈待發,隻要殿下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殺進來, 除掉所有反對殿下登基的人。”秦織沉聲說道, “殿下, 如今事情危急,成敗就在此一舉,請殿下發令吧!”


    魏恕老半天沒合上嘴。他是很想當皇帝,但是,起兵舉事來登上皇位,這個方式他卻從來沒想過。在他看來自己是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順的事,怎麽能用武力?一旦起兵就會留下話柄,將來的名聲怎麽辦?


    他焦躁地吼道:“早說了不讓你插手,你又鬧什麽?誰讓你串聯的?你是怎麽調動了軍士?”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秦織也懶得再跟他廢話,她從袖中取出魏恕的印信,淡淡地說:“我拿到了太子印璽,用這個調動軍士。殿下,顧連章老謀深算,他串通了皇後,利用你除掉晉王,然後再除掉你,接下來恐怕要扶五皇子登基做他的傀儡。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麽我來替你決斷吧。”


    魏恕今日出其不意地在顧連章手底下栽了個大跟頭,本來就十分氣惱,又見連她也不聽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你是想造反哪,誰許你動孤的印信?顧連章算個什麽東西?等明日早朝孤的人就會彈劾他,他難逃孤的手掌心!”


    秦織抓住了他的手,語氣十分平靜:“殿下,隻怕等不到明日早朝,你的罪行就會被公之於眾,你就要去跟德妃做伴了。”


    魏恕掙了幾下才把手抽出來,詫異到說不出話來,原來太子妃平時的溫柔和柔弱都是裝出來的,原來她竟然能輕輕鬆鬆捉住他的手。他強撐著說:“孤是太子,誰敢動孤?”


    秦織冷笑一聲:“太子?等鬥倒了顧連章,殿下才說自己是太子也不遲,眼下殿下還是聽我的安排比較明智。”


    她推開窗戶探頭看了一眼,窗外每隔幾步就站著眼生的禁衛軍,常用的東宮下人也都被換掉了,要想傳遞消息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魏恕喃喃地說:“你這個女人,怎的如此大膽狂妄?孤是太子,孤都安排好了,那個閹人鬥不過孤,你做什麽起兵?你這是要毀了孤啊!”


    秦織沒有理他,這個廢物到這時候居然還認不清形勢,顧連章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證物證都找齊了突然送上,他竟然一無所知,誰強誰弱一目了然,難道還等著被顧連章趕盡殺絕?


    她有些遺憾,那麽強悍的男人,如果能站在自己一邊就好了,但是沒關係,隻要保住皇位,她可以慢慢將他收為己用。


    關鍵是先把消息傳出去。


    秦織忽地扯下床帳帷幔,把妝台上一瓶玫瑰油灑上去,跟著把燃燒的蠟燭扔了上去,都是極輕薄的織物,瞬間就被點燃,躥起了一人高的火焰。


    魏恕哎呦一聲,連忙往外躲,怒吼道:“你瘋了?想謀害孤不成?”


    “我跟起兵的將軍們說過,要他們時刻注意東宮的動靜,一旦有什麽異常就立刻起事。”秦織一把拽住他,“殿下現在不能出去,火勢太小,他們未必能看到,再等一會兒,等火勢控製不住的時候我們再走,消息肯定能傳出去。”


    “你瘋了,再等一會兒咱們兩個就要燒死在裏麵了!”魏恕被熊熊火光嚇破了膽,拚命想掙脫她逃出去,“你這個瘋婦,你想清楚了沒有,一旦起兵,孤和你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殿下當初下毒之時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秦織死死抓住他,看著越燒越高的火焰,“隻能拚出個你死我活。放心,我一定會當上皇後!”


    半間屋都燒起來時,秦織終於打開門拖著腿軟了的魏恕逃了出去,外麵的禁軍正在砸門砸窗想要救火,一片混亂之中,秦織正要帶魏恕趁機逃開,卻被東廠的人送到相鄰的宮室看守起來,就在此時,喊殺聲遠遠傳來,秦織從中聽出了“救太子”的呼聲,臉上露出了喜色。


    是東宮親兵和投靠魏恕的禁軍,總共三千人,紫禁城平時的守軍也隻有兩三千,隻要他們能順利殺進來,這個天下還是她的。


    “殿下稍安勿躁,此時宮中大亂,相信再過一會兒咱們的人就會救咱們出去。”她向魏恕說道。


    皇帝靈前,阮寧義正辭嚴:“人證物證俱在,魏恕弑君弑父罪行確鑿,眾位愛卿,該當如何處置?”


    堂中鴉雀無聲,許久,顧連章開口說道:“魏恕罪不可赦,當即廢除太子之位,交由宗人府處置。”


    宗人令正要說話,忽然聽見一陣喧鬧聲,跟著張敬進來回稟道:“督主,東宮親兵和禁衛軍羽林衛、虎賁衛叛變,正在攻打重華門,妄圖衝進東宮營救太子。”


    阮寧萬萬沒想到魏恕竟然還有這麽一招,立刻看向顧連章,顧連章神色依舊十分平靜,似乎是早已經預料到了,他向著阮寧躬身說道:“皇後,事關緊急,應當立刻下令剿滅亂黨,同時傳旨公開魏恕弑君弑父的大罪,廢除魏恕太子之位,貶為庶人。”


    “好,顧督主所言甚是。”阮寧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早有安排,那就好,她隻需要把剩下他不方便說的話說出來就行,“如今陛下駕鶴西去,國不可一日無君,哀家覺得五皇子魏嬰秉性純孝,聰明仁厚,可堪承繼大統,眾位愛卿,你們意下如何?”


    顧連章低著頭,唇角卻浮上一絲笑意,這個女人越來越精明了,雖然事先並沒有商量過,一唱一和的居然十分合拍。他朗聲說道:“皇後所見極是,臣遵旨!”


    魏恕一係的人都不說話,但顧連章根本不需要他們表態,他原本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這些詔書聖旨對他來說最簡單不過,很快,他擬出了兩道懿旨,一道是廢除魏恕太子之位的,一道是立魏嬰為帝的,阮寧親手蓋上了皇後寶璽,即時曉諭後宮和前朝。而新鮮出爐的小皇帝魏嬰跟著發了第一道聖旨,尊皇後阮寧為太後。


    在東宮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中,三道詔書迅速傳遍了紫禁城,也傳到了正在賣力交戰的東宮親衛和禁軍耳朵裏,張敬站在重華門的高牆上,朗聲說道:“魏恕下毒弑君弑父,證據確鑿,已經被皇後娘娘下旨廢為庶人,如今五皇子即將登基為帝,你們要是曉事的就放下武器,顧督主說了,隻追查首犯的責任,從犯一概不做追究,但要是執迷不悟,顧督主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


    羽林衛和虎賁衛的指揮使連忙搶在前麵說道:“你們不要聽他們的,太子才是正統,太子肯定是被冤枉的,大夥兒殺進去救太子,這就是救駕大功,封妻蔭子的!”


    話音未落,一隻小箭直直射進羽林衛指揮使的咽喉,顧連章出現在張敬身邊,郎聲說道:“你們聽明白了,新皇即將登基,罪人魏恕已被抓獲,本督隻除首惡,被裹挾從眾的軍士隻要放下武器,一概不予追究!”


    幾個領頭的心膽俱裂,誰不知道顧連章武功深不可測?如果他親自出手,誰敢保證自己項上這個腦袋不掉?他們不敢硬頂,立刻鑽到人群裏,隻管吵嚷命令手下的軍士往前衝。


    但是士兵們也不傻,原本打的旗號是救太子誅亂臣,如今聽說魏恕是弑君弑父的罪人已經被廢,連新皇帝都有了,顧連章又不追究他們的罪責,那他們還鬧個什麽勁兒?頓時有不少人猶豫著扔掉了武器,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叛軍頓時四分五裂。


    顧連章冷眼看了一會兒,眼見叛軍已經不成氣候,節節敗退,這才轉身離去。


    半道上卻被一名東廠千戶攔住了,他急匆匆地說:“督主,宮中有密道,魏恕和太子妃逃了!”


    顧連章心中一跳,還有他不知道的密道?那麽阮寧?


    千戶還沒回過神來,顧連章已經不見了,隻遙遙傳來他的聲音:“封鎖各處,緝拿魏恕和太子妃!”


    顧連章轉瞬之間到了靈堂,一片白茫茫中魏嬰跪在最前麵,唯獨不見阮寧。


    “皇後呢?”他急急問道。


    “母後在後殿。”魏嬰說道,“她身體不適,在那裏歇息。”


    阮寧靠著一個美人靠,在後殿的屏風後麵眯著眼前打盹兒,就在此時,她聽見秀心的聲音:“娘娘。”


    “秀心?”她疑惑地睜開眼睛,“你怎麽來了?”


    “娘娘,東宮起火,重華門外又打了起來,奴婢擔心您的安危,偷偷跑過來看您。”秀心說著走上來扶住了她,“您還好嗎?”


    阮寧覺得手腕上有一絲極輕微的疼痛,但很快消失了,她便也沒有在意,正想說話時,屏風外突然又轉進來一個人,衝過來抓住了她的手,低聲說道:“寧寧!”


    竟然是好久沒見的敏時。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抓著她的手不放,急急地說:“寧寧,我帶你走,眼下宮裏亂成了一團,咱們一定能逃出去!”


    阮寧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了,她無奈地搖頭說道:“你自己走吧,我不走。”


    宮裏並沒有那麽可怕,隻要顧連章護著她。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秀心的聲音:“顧督主您請止步,娘娘有令,誰也不準進去。”


    阮寧心裏一動,秀心什麽時候出去了?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敏時一驚,立刻拉住她往窗戶前跑去,急急地說:“快走!”


    阮寧顧不得太多,連忙叫道:“顧督主!”


    屏風外,顧連章聞聲踢開秀心衝了進來。


    “敏時?”他看著窗邊死死拉著阮寧的青年,冷冷地說,“你找死!”


    “閹賊!”敏時咬牙切齒,“我寧死也不會讓你這個玷辱她!”


    “敏時你放開我,我不走!”阮寧絲巾想要擺脫他。


    眼前一花,顧連章如同鬼魅來到身前,阮寧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已經被他帶進懷裏,顧連章的長劍跟著指向敏時的咽喉,淡淡地說:“說,誰指使你來的?”


    他並沒有那麽自信,敏時曾是阮寧的心上人和未婚夫,他一度擔心敏時回來搗亂,早已吩咐過各處不得放他入內,如果沒有手眼通天的人暗中相助,他不可能進宮。


    “閹賊,我技不如人,死又如何?”敏時看向阮寧,眼中盡是痛苦,“寧寧,對不起,我沒能救你出去。”


    阮寧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你想錯了,我願意留在宮裏,顧督主待我很好。”


    敏時臉色變了幾變,苦笑道:“我知道你這麽說是為了救我,都是我無能,閹賊,有種你就放了她!”


    顧連章從來不是能受人辱罵的脾氣,手中長劍向前一送,敏時立刻血流如注,然而他的手卻被阮寧拉住了。


    阮寧不喜歡殺人,況且敏時罪不至死。她低聲說:“饒了他吧,他應該是被人騙了。”


    敏時已經被調去南直隸當差,如果沒人暗中搗鬼,他不可能知道她和顧連章在一起,也不可能這麽順利的回京還進了宮。


    顧連章臉上陰晴不定,他有點怕,怕阮寧舊情未了。


    就在此時,阮寧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放心。”


    “寧寧!”敏時肝腸寸斷,他以為她是為了救他才這麽做。


    “敏時你走吧,我早就不喜歡你了。”阮寧衝他揮揮手,“我在這裏很好,以後不要來找我了,走吧。”


    她挽起顧連章向外走去,顧連章的劍尖上仍舊滴著血,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寧輕聲說:“秀心有問題,我沒吩咐過她守著不讓人進來,得抓住她。”


    顧連章明白,剛剛的情形十分曖昧,秀心的行為是為了讓他以為是她在私會舊情人,為了讓他們兩個反目。然而他一時想不透,誰會想看到這個結果,為的是什麽?


    他感覺到在整件事中他漏掉了一些線索,比如德妃的突然自殺,比如秀心的目的,或許找到秀心就能補上這一環。


    隻是翻遍了周遭,哪裏也找不到秀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叛舉被徹底平定,東宮親衛軍死傷過半,剩餘的都被俘虜,羽林衛和虎賁衛士兵嘩變,殺了指揮使主動投降,隻是魏恕和秦織仍舊沒有下落。


    “秦織。”顧連章終於想到了缺失的一環,“把她之前用過的人全部押過來,我要親自審問。”


    從那次提議與他聯手,到昨天突然暈倒回到東宮,再到東宮失火,到處都有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太子妃的身影。魏恕是個瞻前顧後很難決斷的人,昨夜的突然起事不像是他的手筆。


    秦織是個很謹慎的人,她的心腹早已經跟著她一起不知所蹤,但還有一些不那麽重要的下屬被找到了,顧連章審問了足足一天,漸漸拚湊起了秦織的所作所為,她接手了已故皇後的人手,整個後宮都遍布著她的耳目。


    “秀心到太後身邊有什麽目的?”顧連章心底生出一絲恐懼,沉聲追問。


    “秀心?小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子妃的人。”那些被抓到的下屬迷茫地搖著頭。


    一個老宮女戰戰兢兢地說:“奴婢恍惚聽見太子妃身邊的女官提起過太後那邊有太子妃的人,卻不知道是不是秀心。”


    “抄了秦家,男丁女眷全部關進詔獄審問,三日之內必須找到秦織!”越是未知越是可怕,顧連章本能地感覺到秦織還有後招。


    顧連章快步離開,找到了阮寧,她仍舊守在靈堂前,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有些倦怠。


    顧連章心底那絲不安越來越濃重,他顧不得周遭詫異的目光,快步走去攙住了她,柔聲說:“太後?”


    “督主。”阮寧有點恍惚,守靈太累了,跪了這麽久始終不能休息,而且隻能背著人偷偷吃點冷食,太不容易了。


    “陛下,太後身體不適,臣送太後回宮休息一下。”顧連章說道。


    魏嬰非常體貼地說道:“母後臉色不大好,今日就不必再來,安心養病吧,此處有朕在。”


    阮寧扶著顧連章的手,覺得兩隻腳如同踩在棉花上,虛弱無力,她有點疑惑,輕聲說:“也隻不過跪了幾個時辰,怎麽會這麽累?”


    話音剛落,她的身子已經軟軟地滑了下來,顧連章再也顧不得別的,打橫將她抱起,飛奔向了坤寧宮。


    “傳禦醫,快傳禦醫!”


    禦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查出來是什麽病症,阮寧也並不覺得痛苦,隻是精神有些倦怠,但顧連章的眉頭卻越鎖越緊。


    “把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部召進宮中,一定要確認太後鳳體安康!”顧連章吩咐道。


    阮寧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應該隻是累了,沒事的。”


    顧連章不敢掉以輕心,所有的事情都透著詭異,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第二天下午,秦家人招供出了秦織可能的落腳點,東廠的下屬即刻前去追查。入夜時,一個遊醫試探著提出了一種可能性,太後可能是中了蠱毒。


    “我早年曾經在雲貴一帶遊曆,當地的山民中有這種毒,症狀十分類似,但蠱毒非常複雜,除非是下蠱之人,否則很難分清楚究竟是哪種蠱。”遊醫一臉為難,“顧督主,小人無能,並不能確認太後是哪種情況。”


    “如何醫治?”顧連章急急追問。


    “小人不知道。”遊醫低著頭不敢大聲。


    阮寧有點暈,到底是什麽時候中的招?她完全不知道啊!


    “你仔細回憶一下,秀心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古怪?”顧連章壓抑著焦慮,耐心問她。


    阮寧想了很久才想起她第一個動作是抓著她的手腕,她連忙把袖子挽起來仔細查看,皮膚光潔細膩,沒有任何傷痕,但當時確實有很細微的疼痛感。


    “山民放蠱通常是先引誘中蠱人服食一段時間藥物,免得蠱蟲入體後不適應猝死,等時機成熟時以血為引將蠱蟲通過皮膚引進身體,太後娘娘覺得當時手腕疼,可能就是那時候被放入了蠱蟲。”遊醫解釋說。


    阮寧看向顧連章,心裏著實有點鬱卒,怎麽是這種情形?她原本猜測可能是魏恕和顧連章兵戎相見,拿她做人質之類的,然後顧連章拚死救她,完成主線任務,可是中蠱,這要怎麽救?


    “別怕。”顧連章已經不怎麽顧忌別人的目光,緊緊抓住她的手,“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第三天中午,秦織和魏恕在城郊被抓,並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顧連章麵前。


    “秀心呢?太後的蠱毒怎麽解?”顧連章麵無表情地問。


    秦織神色淡然,說道:“秀心已經死了。阮寧中的是子母蠱,母蠱種在我身上,顧督主,你若想讓阮寧好好活著,最好聽我的。”


    子母蠱,子蠱無數,母蠱隻有一個,如果母蠱死亡,所有的子蠱都會跟著死亡。秀心是養蠱高手,母蠱被她用養著,在阮寧身邊服侍時她悄悄給阮寧服食了藥物,又趁著後宮大亂時在東宮暗子的幫助下找到阮寧,順利將子蠱種在了她身上。


    秦織早就籌劃好了,如果起兵成功,她會立刻殺掉阮寧,但如果兵敗,阮寧就是她保命的王牌。她從地道逃走後,第一件事就是殺掉秀心,服食母蠱,確保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我本以為送敏時回來,那個蠢女人會跟你鬧翻,沒想到你們竟然還在一處。”秦織淡淡地說,“看來顧督主對阮寧情深義重,既然如此,顧督主最好順從我的心意,保證我的安全。”


    “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受你脅迫?”顧連章不動聲色,“押下去!”


    軍士押走秦織,魏恕大聲叫了起來:“顧連章,孤是太子,看你們誰敢動孤!”


    “新皇今年剛滿八歲,膝下無有太子。”顧連章抬手,“押下去。”


    他在魏恕的咒罵聲中箭一般地衝出去,找到了遊醫:“子母蠱,如何醫治?”


    “如果母蠱死,所有種了子蠱的都會死。”遊醫擦著額上的汗,“無法可醫,除非,除非……”


    “除非什麽?”顧連章追問。


    “小人聽山民說過,除非有人心甘情願用自己的血肉將子蠱引出。法子是,是,用自己的血喂食子蠱,等子蠱適應之後再將手臂割破放血,誘使子蠱爬出投奔新主,但這法子難在第一必須心甘情願,如果過程中有一丁點猶豫勉強,子蠱察覺到就會縮回去,從此再不會出來,第二,第二……”遊醫的聲音越來越低。


    顧連章麵色鐵青:“第二是什麽?”


    “第二是,通常需要把身上所有的血都放幹淨才能將蠱蟲引出,放血的人難免一死,而且,放血的人必須撐到蠱蟲完全出來才能咽氣,如果放血人中途死掉,引到一半的蠱蟲多半還會縮回去。”遊醫聲音中充滿了不確定,“所以這個法子在山民中也隻是傳說,之前沒人成功過。”


    顧連章沒有說話,心甘情願、毫不猶豫這點,除非深愛之人,否則沒法做到,而能堅持到放掉全部的血而不死,必須功力深厚。除了他,天下沒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選。


    秦織絕不能活著,如果接受她的要挾,這輩子頭上都會懸著一把劍,讓人日夜不能心安。如果他一死能換得她永遠安心,也算值得了。顧連章眼神黯淡下去,敏時還念著她,就算他死了,她也有人照顧。


    半碗鮮血被送到了阮寧麵前,阮寧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做什麽?”


    “為了醫治你的蠱毒,必須服用內功深厚的人的血。”顧連章露出手腕給她看,“我隻好勉為其難,幫你一把。”


    阮寧不敢喝,茹毛飲血什麽的,書上看看就算了,她可不想以身試法。


    顧連章攔阻她放在膝上,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是白白給你喝的,你每喝一碗,將來我就在你身上刺一個字。”


    “不要!”阮寧一口拒絕。


    顧連章輕輕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笑意更深:“乖,我就刺個一字,表示你美貌天下第一。”


    阮寧噗嗤一聲笑了,她想起來當時她哄他說刺個一字,表示他武功天下第一。


    “喝吧,乖。”顧連章輕輕固定住她的臉,硬是逼著她喝了下去。


    一天幾次喝著,到第三天時阮寧覺得好像心裏貓抓般的焦躁,就在此時,顧連章來了。


    他抱著她來到湯池,小心地把她放在椅子上,突然點了她的穴道。


    “不要怕,一會兒就好了。”顧連章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聲音說道。


    阮寧眼睜睜看著他脫掉半幅長衫,露出一支勁瘦的胳膊,跟著寒光一閃,他劃開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


    傷口浸在水中,以確保不會凝固,阮寧驚呼一聲,急急地問:“你做什麽?”


    “別怕,一會兒就好了。”顧連章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一會兒蠱蟲就出來了。”


    池水很快變成了赤紅色,阮寧越來越怕,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她不停地叫著顧連章的名字試圖阻止他,淚眼模糊中隻看見顧連章的嘴唇越來越蒼白,他撐起上身又吻了她一下,笑著說道:“我要點你的啞穴了,你再叫下去我怕我自己舍不得。”


    阮寧發不出聲音,隻是不停地流著眼淚,池水變成深紅,越來越粘稠,她能看到顧連章眼中的亮光越來也少,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連章伸出蒼白的手在她手腕皮膚的鼓起處劃了一個口子,斷斷續續地說:“刺了一個一字,算你還我的。”


    一個豆大的黑色蟲子蠕動著從傷口處鑽了出來,阮寧拚命想告訴他可以了,蠱蟲出來了,但顧連章仍舊在割著自己的血管,讓血出來的更多,蠱蟲猶豫著徘徊著,足足有一刻鍾功夫,這才完全離開阮寧的身體,爬向了顧連章。


    蠱蟲接觸到鮮血的一刹那,顧連章迅速掏出一個火折子,在自己的手臂上點燃了蠱蟲,伴隨著一股惡臭,蠱蟲消失無蹤。


    顧連章用盡最後一口真氣點開了阮寧的穴道,微微一笑:“好了,別怕。”


    阮寧在巨大的震驚和悲痛中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她沒想到顧連章竟然用這種激烈的方式讓自己留在她的心裏。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歡快的標準女聲跳了出來,“要不要救他?”


    “快!”阮寧吼了一聲。


    張敬衝進來時,顧連章臉上已經恢複了血色,呼吸也漸漸平複,池中仍舊是濃重的深紅色,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同夢幻。顧連章在震驚與迷惑中吩咐道:“立刻殺掉秦織。”


    “宿主,眼下你怎麽選?”標準女聲提醒道,“走,還是留?”


    “留。所有的獎勵都用來兌換時間吧。”


    阮寧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麽她穿梭了幾個世界獎勵卻少得可憐了,肯定都被她拿去兌換時間了,難道那些世界的病嬌也都像顧連章一樣深情決絕,讓她無法抽身嗎?


    “太後娘娘,”顧連章的手仍舊有些涼,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帶傷的手腕送到了自己的唇邊,“臣給你刻了個一字,不如你也給臣刻一個,兩下扯平?”


    “扯不平,”阮寧用袖子抹著臉上殘存的淚,“我要刻個蠢字。”


    秦織被殺之時,魏恕同時暴斃,原來秦織也在他身上下了子蠱,以防止他日後背棄她。


    魏嬰順利登基稱帝,奉阮寧為太後,尊崇備至,顧連章依舊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同時兼任東廠和錦衣衛的統領,權勢一時無兩。


    魏嬰十三歲大婚後,顧連章致仕歸隱,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全身而退的權宦。


    太後阮寧不久後染病不起,從此開始靜修,餘生再未見過外人。


    月光下的官道上,一輛沒有車夫的馬車緩緩行來,車廂中不時傳出說笑的聲音,車門突然被推開,顧連章上半身剛探出去,立刻又被一隻纖纖素手拽回來,阮寧笑靨如花:“顧督主,你還欠我刺一個字,眼下月黑風高,正是大好時機,不如就在這裏刺了吧!”


    嗤啦一聲,紗衣被從中撕開,露出結實的肌肉——“救命啊,非禮了!”顧連章低低笑著四處躲避。


    “就刺個蠢字吧!”銀針在手,阮寧向著最誘人的腰窩處刺了下去,“顧督主,忍著!”


    (《廠公與太後》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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