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阮老爺和王氏被本地最大的官員府尹大人請到了府上,阮老爺雖然有錢,卻也隻是個半農半商的土財主,很少與衙門裏的人打交道,此刻他十分局促地坐在客位上,緊張地問道:“大人突然召見草民,莫非是找到了小女的下落?”


    阮寧已經失蹤了幾天,阮老爺知道原委後把王孟甫痛打了一頓,又抽了王氏一個嘴巴,但是女兒卻一直找不到,他日夜焦慮,這幾日頭發都白了幾根。


    府尹十分客氣地說道:“阮員外不必擔心,按照行程推算,令愛此刻應該在進京的途中。”


    “什麽?寧寧進京了?為什麽?”蔫了許久的王氏立刻跳了起來,“她還要在家成親呢,怎麽突然走了?”


    府尹笑了笑,道:“隻怕一時半會兒不能成親了,二位,令愛德才兼備,已經備選宮中女官,跟隨上使進京了。”


    阮老爺一頭霧水,想不明白女兒當日怎麽脫險,又是怎麽備選的女官,誰帶她上京,但是府尹全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圖,阮老爺也隻能把滿肚子疑問都咽回去。王氏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滿心想著女兒走了,侄兒可怎麽辦?


    浩浩蕩蕩的人馬簇擁著幾輛華麗的車轎向驛站的方向走去,最前麵的是一隊朱衣的儀仗,跟著是身穿黑衣的數十侍衛,正中間是六個精壯轎夫抬著的一頂七寶裝飾的華麗大轎,轎子後麵又跟著一輛雙馬駕轅的朱輪黃羽車,負責殿後的又是數十個腰懸刀劍的黑衣侍衛。


    一路上桃紅柳綠,風景優美,朱輪車上的緙絲金線車簾卻始終緊緊閉著,一秒鍾也不曾打開過,若是不知情的,肯定會以為車中坐著的人端莊守禮,清心寡欲。


    “我也是沒辦法。”阮寧靠著美人靠,抱著一個織金的軟墊,懶洋洋地半躺著拈起一顆砌香櫻桃塞進了嘴裏,“那個變態天天說我拋頭露麵勾引男人,我現在就要給他看看我有多端莊。嬌嬌啊,這麽多天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才算攻略了他呢,是得到他的人,還是得到他的心,還是讓他娶了我就算?”


    標準女聲沉默了很久,最後才用一種猶疑不定的聲音問道:“你叫我嬌嬌?”


    “對呀,你是病嬌係統嘛,”阮寧又捏了一顆葡萄幹吃著,“不叫你嬌嬌,難道叫你病病?”


    標準女聲沉默了,就在阮寧以為她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忽然又聽見她說:“讀者有沒有說過你起的名字很爛?”


    阮寧:……


    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病嬌係統重真情而不重形式,”標準女聲說,“成親和滾床單都不是必要條件,隻要他全心全意愛你,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就視為任務完成。”


    “這個標準太模糊了,根本沒法判斷嘛。”阮寧很是不滿,“我看別的係統都會用數字顯示攻略對象的好感度,你有沒有那個功能?”


    “嗬嗬,”標準女聲輕蔑地一笑,“那都過時了,我們的標準是,病嬌肯為你死,視作任務完成。”


    阮寧差點沒被葡萄幹噎死。死?be了?會被讀者殺了的吧!而且林階那個變態肯為女人去死?怎麽可能!


    她咳嗽著說:“嬌嬌啊,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壓根就不想讓我完成任務?”


    “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標準女聲有一刹那像極了特別女聲,“有個男人願意為你去死哦,你難道不感動嗎?”


    阮寧:……


    這係統怕不是個中二少女吧?


    車子在驛站停下時,當地的太守帶著一眾屬官早已恭恭敬敬在門外迎候,侍衛打起轎簾,林階邁步走出,回頭看時,阮寧的車子依舊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麵,這一路上她一次都沒有下車,意外的乖巧……林階想著,向驛丞吩咐道:“騰出一個安靜的院子,讓後麵的車子直接進院。”


    驛丞麵帶難色地回複道:“院子卑職早已備好,隻是這車子太大,似乎進不去門……”


    “拆門。”林階淡淡說道。


    太守與眾官交換了一下眼色,個個露出驚訝的表情,後麵車中坐的是誰?竟然能得首輔如此看重!


    阮寧全不知道此舉給自己拉了多少仇恨,朱輪車骨碌碌從拆掉一半的院牆裏開進去時,她想,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當官的一句話,底下人連院子都拆了,身為一個正直的撲街,還真是有些看不慣呢。


    夜深人靜,林階依舊在燈下批閱卷宗,侍衛在門外道:“大人,阮姑娘求見。”


    她來做什麽?林階合上卷宗,道:“讓她進來。”


    少頃,阮寧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看到林階的一刹那,她下意識地想,不知道將來他會怎麽死,中毒,中箭,車禍,還是跳崖?懷著弄死他的目的去勾引他,想想就很帶感呢……


    林階皺起了眉頭,今晚的阮寧很不一樣,臉頰暈紅,唇色嬌豔,尤其是她一踏進門來,他就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女人的脂粉香,他最討厭的味道。


    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了,林階強忍著厭惡,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麽?”


    阮寧堆起一個諂媚的笑,快步走近打開了食盒,取出一碗拌了各色水果、澆了蜂蜜的酸奶,雙手送到林階麵前:“大人,我做了宵夜,請大人嚐嚐。”


    她雖然沒有經驗,但也記得要打通男人的心首先得打通他的胃,她唯一會做的就是煮方便麵和拌酸奶,既然沒有方便麵,那就用酸奶充數好了。


    她離他很近,就著燈光林階發現她描了眉,點了胭脂,眼皮也抹的紅紅的,她穿著一條掐腰收身的水紅裙子,裙擺上用銀粉描出點點星河,燭光一映,波光粼粼。


    她跟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她的眼神,她的姿態,她的氣息,都在傳遞著誘惑,美豔女人對男人刻意的誘惑。


    林階全身都繃緊了,就在此時,阮寧又走近一步,將水晶碗高高舉起:“大人……”


    脂粉香鋪天蓋地地壓下來,林階脫口罵道:“滾!”


    門外的侍衛幾乎是一眨眼間就衝了進來,最後進來的是陳武,他拔劍出鞘,緊張地問:“大人,怎麽處置她?”


    林階閉了閉眼,強行壓抑住嘔吐的感覺,煩躁地說:“看好了,別讓她到處亂跑!”


    阮寧被帶出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前生今世頭一次勾引男人,就這麽結束了?為了順利得手,她還特意化了妝呢,結果莫名其妙被人罵一頓趕出來了?這都是什麽破劇情,能不能重視點她這個絕世美人啊啊!


    門窗全部打開了,夜風如入無人之境,歡快地衝進屋裏,迅速帶走了所有嘈雜的氣味,很快,屋內已清新如初,林階快步走進門來,目光所及,第一眼就看見了水晶碗盛著的酸奶,五彩繽紛,煞是好看。林階猶豫了一下,順手拿起銀匙舀了一勺,銀匙上並沒有留下任何難以忍受的氣味,於是林階在遲疑中嚐了一口。


    冰涼,酸甜,柔滑。


    他忽然想起了她嬌嫩雙足握在手中的美妙觸感,於是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第二天阮寧上車時還有些懨懨的,車子從拆掉的院門駛出去時,林階也正要上轎,他看都沒看這邊一眼,阮寧哀歎一聲,還真不如直接穿去虐文裏算了,好歹死得痛快點。


    一天後終於到了京城,城門外早已侯著大批人馬迎接首輔還朝,居中坐著的是一個紫衣的太監,天生著一副慈眉善目,便是不說話時也讓人覺得和藹可親。


    轎子在人前停住,林階邁步下轎,紫衣太監上前兩步,笑嘻嘻說道:“首輔大人一路辛苦了,太後有旨,請大人到宮中說話。”


    林階此番出京名義上是辦公事,其實更重要的是替太後料理私事,是以他出京時是微服,沿途住的也都是普通客棧,直到辦完太後的事才大張旗鼓的擺出人馬儀仗,很快處理完了公事還朝,此時他以為太後著急詢問事情的結果,便道:“有勞劉公公,我這就隨你去。”


    劉公公姓劉名熙,乃是胡太後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他笑著一指後麵的朱輪車,道:“太後讓大人帶上阮姑娘,她想看看大人給她找了個怎樣的女官。”


    林階頓時沉了臉。所謂讓阮寧備選女官隻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帶走阮寧,胡太後這般說,想必已經知悉內情,她對他果然還是處處防備,不知在他身邊放了多少眼線。


    車馬逶迤,很快穿過巍峨的皇城牆,向後宮行去。又穿過一道內城門,依稀看見後宮的飛簷,林階是托孤之臣,當朝首輔,故而特準騎馬入宮,阮寧卻是白身,隻能下車步行。


    她雖然在文裏描述過很多次皇宮內苑,但真正看見這雄渾威嚴的氣象時,心裏還是很震撼的,隻是作為一個被無數宮鬥文教育過的撲街,她深知裏頭住的都是人精,自己的智商隻怕第一集就得領盒飯,所以還是謹言慎行,一個字不要多說一步路不要多走最是妥當。值得慶幸的是,由於前天勾引失敗,這兩天她也沒心情捯飭,穿的很是素淨,臉上隻塗了點淡胭脂,想必不會招惹太後厭煩吧。


    林階冷厲的目光停在她臉上,自那晚趕走她以後,她再沒敢接近他,此時她容顏清爽,神色平靜,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隻管往前走,雖然恭謹,但卻毫不驚慌,林階抬眉,這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民女該有的樣子嗎?


    慈寧宮內,胡太後高坐在上,目光第一時間投向跟在林階身後的阮寧,唇邊浮起了一個莫測的笑:“你就是阮寧?好人才,那就留下來伺候哀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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