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裕華沒有停止腳步,也沒有仔細的再去多想。


    他逃避了確認還是否認這句話的權力。


    很多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不過穀裕華覺得,他應該放棄這個權力。


    畢竟有的東西不論如何的想,都想不到一個完美的結果。


    也許這樣的人不是他一個人,也許是大部分的人都這樣。


    明明可以做選擇,卻選擇放棄做選擇。


    特別是在如今的這個時候,這個即將邁入成熟的年紀。


    默不作聲的穀裕華像是思維停滯了一般的不再做抉擇,像是大部分長大的孩子一般的,漸漸的不再抱怨也不再喋喋不休的爭論。


    畢竟長大之後,漸漸明白有的東西是無法真正去領悟或者得到的時候,放棄就成為了常有的行為。


    淩姐帶著穀裕華走到療養院的北麵,一個四四方方的儲藏室外,從裏麵丟出了一大堆穀裕華叫不上名號的東西。


    隻有其中的一個,他倒是清楚。


    “魚竿?”


    淩姐抬起頭來,想起似的說道:“我倒是差點忘記了,這後麵有一個人工湖,對於咱們這些老年人來說,釣魚倒是不錯的消遣活動,怎麽?你不喜歡?”


    穀裕華搖了搖頭,說道:“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我隻是還沒有嚐試過。”


    聽了這話,淩姐瞪大了眼睛,詫異之極的問到:“不會吧?釣魚你都沒有嚐試過?”


    穀裕華聳了聳肩膀,表示確認。


    “來,拿上家夥,咱帶你去。”


    其實聽淩姐的口音,她實在不像是南方人,並且看她的個子,就比穀裕華低上半個頭,估計都有一米七六左右的個子了。


    在南方,長這麽高的女生真的不多。


    “淩姐你不是南方人嗎?”


    穀裕華的手裏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到。


    淩姐撇了撇嘴巴,無可奈何的說道:“我希望我是,因為我在這裏出生的,但不過我的父母都是北方人,五歲之後我也都在北方長大的,這沒有辦法,相比起天寒地凍的北方,我更喜歡四季如春的這裏。”


    “陰雨、漫長的風、濕潤的土地,還有這裏的天空,我都感覺比北方的更藍一些。”


    她喃喃的說道,忽然又想起似的說道:“咦?是不是因為這裏是南(藍)方,所以這裏的天空才比較藍一點?哈哈哈,咱開玩笑的。”


    穀裕華發現,她隻要一開心,臉上一露出笑容,她就會用咱這個詞來稱呼自己。


    大概收拾了一下工具,兩人就朝著後山去了。


    說是後山,這裏是山頂也沒有山了,聽說原來是有一個小矮山,不過後來推翻了建了一座墳墓。


    大約埋葬的都是療養院的人吧。


    步行不到二十分鍾,逐漸的穀裕華就穿過了諸多的建築,從療養院的後門穿了過去,來到了一個依靠著湖畔的碼頭上。


    其實這種感覺很奇怪的。


    山頂上的碼頭。


    山頂上的湖水。


    湖麵很寬闊,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是足夠容納接近六七條小窗在湖麵上肆意的飄蕩。


    大部分的人都戴著遮陽帽,這時候已經快正午,太陽已經開始讓穀裕華覺得渾身燥熱了。


    脫下了外衣,穀裕華把多餘的東西都放在了背包裏麵,然後跟著淩姐走到了碼頭上。


    在碼頭上,坐著七八個老頭子,多半肥胖,禿頂,看起來普遍文質彬彬。


    在看向穀裕華的時候,投以溫和的笑意。


    慈祥倒是不大對勁,不過這些人的眼神中,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柔和、寬厚,甚至於你隻需要看一眼,就能夠感受得到,這些人與一般的人有著不一般的素養。


    老年人們大多都穿著羊毛的毛衣,即便是這樣的好天氣,依舊是一絲不苟的打著領帶,穿著襯衣。


    就好像他們隨時可以從衣帽架上拿起西裝,然後走進某家大公司裏麵,坐到公司高管的位置上,寬大的落地窗下陽光普照,每個人都配備得有精幹的秘書,隨後,開始一絲不苟的處理著每一份文案、策劃。


    這樣的人就算是一雙襪子的高度,都能夠比一般人的要規整不少。


    甚至於他們的襯衣領帶或者是手表,都會因為不同的場合而產生變化。


    不過,這裏的人都不戴手表,一個都沒有,好像是時間在這個地方,並不算是有多重要的東西。


    穀裕華老遠就看到了許晴。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雪紡裙,披著鵝黃色的,波西米亞風格的披肩,短發,脖頸上有片小小的紅斑。


    當穀裕華看向她的時候,許晴的目光也看向了穀裕華。


    那眼神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充滿了欣喜,獨自架著小舟的許晴飛快的放下了手中的魚竿,然後將小舟劃向了穀裕華。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十米...


    穀裕華在心裏丈量著自己與她的距離。


    或許這要更加的遙遠一些。


    因為時間很漫長,很漫長。


    大概是因為闊別重逢,許晴顯露得很是激動,人還沒有到岸邊,她就已經放棄了小舟,一躍而下,跳入了冰冷的湖水當中。


    波光粼粼之下,文質彬彬的老爺子們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驚訝的呼喊。


    可是穀裕華並沒有聽到。


    他有些惶恐不安,好像眼前的美人落入了水中,就融化了,就消失了,與這美麗的山川河流一同成為世間的景色。


    當她從水裏爬上來,用濕潤的身軀擁抱著穀裕華的時候。


    他猛的打了一個激靈。


    大概是因為冷的。


    也大概是因為內心的激動。


    許晴盯著穀裕華注視了半天,她用雙手抱緊了穀裕華,足足這樣用力的抱緊了三分鍾。


    三分鍾之後,千言萬語,匯聚成了一句話。


    “裕華,你可算來了...”


    穀裕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樣安撫她,隻覺得她在不住的顫抖,不住的抖動。


    好像驚慌失措惶恐不安,好像身後有什麽追趕著她。


    好像她放開手,就會融化,就會化作溪流,化作山川的一部分。


    當然她沒有。


    穀裕華最終也找到了合適的話語回答她。


    他用手緩緩的抱著許晴的柔發,順著濕潤的發尖一直撫摸到了發根。


    並且情真意切的說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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