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裕華幾乎是忘記不掉這雙眼睛的。


    冷漠,平靜,且帶著一種奇特的洞察力。


    更加深邃一點的地方,這對眸子裏麵好像藏著一種隱藏得極其深邃的感情,這種感情穀裕華見過不止一次,不止一次。


    可是就算穀裕華把自己的腦袋敲破了,他都想不起來,這種感情他究竟是在什麽地方見到的。


    但他知道,這種奇特的感情,名為渴望。


    就好像是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了五百公裏的人,他就快要渴死了,他的眼中,剩下的隻有對水的渴望。


    而這對眸子裏麵,就顯然是顯露著這樣的渴望。


    隻是不知道她渴望的是什麽東西,直勾勾的,像是夜裏洞穿了一切的月光。


    “白楠大小姐,你在這個地方做什麽?”


    沒錯,穀裕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人是白楠。


    “你!”白楠頓時一驚,隨後雙眼中的驚訝神色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然後質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是我的?”


    白楠解開了臉上的口罩,在她的唇角處,有一顆小小的痣。


    “眼睛。”穀裕華笑著說道。


    “眼睛?”白楠顯然有些不相信。


    “其實我也不大說得明白,隻不過你眼睛裏麵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很明顯,所以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記住了這對眼睛。”穀裕華繞著頭說道。


    不過白楠卻是臉色一紅,有些憤憤的說道:“臭小子,你這泡女孩子的手段,是不是有點過時了吧?”


    穀裕華聽了連忙搖頭,然後說道:“沒有,真的沒有!”


    白楠盯著穀裕華仔細的看了片刻,上下大量了個遍,但始終無法從他的眼睛裏看出半分謊言的味道。


    隨後,她將身邊的一切工具全部收入了帆布背包裏麵,將老劉頭的屍體掩蓋放好。


    做好這一切之後,白楠就快步走到穀裕華的麵前,盯著他的雙眼說道:“臭小子,你要是敢騙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說完了這話,白楠提著背包就匆忙的離開了。


    走路的姿勢未免太過於瀟灑,竟然讓穀裕華回頭看的時候一陣發愣。


    除了對方的眼眸,這一路行走帶風的氣勢,倒是讓穀裕華記住了。


    半分鍾之後,穀裕華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堆白色床單鋪就的房間之中。


    四周,沒有半個喘著氣的人。


    一陣惡寒,頓時蔓延上了穀裕華的心頭,他忽然感覺自己想要吐。


    .....


    大概是半個小時之後,穀裕華終於是一個人回到了宿舍,這天夜裏他倒是偏偏睡不著了。


    沒辦法,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那對眼睛,他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究竟是什麽時候?”


    一個人的夜裏輾轉反側的話,大概隻是為了一些難以忘記的事情。


    穀裕華也是如此,他忘不掉那雙眼眸,他深刻的可以感受得到,那對眸子,很像一個他身邊的人。


    至於是誰,大概隻有做夢做得很深的時候,才能夠想得起來吧。


    在床上翻來覆去,最終實在是沒有辦法睡著的穀裕華爬上了方永澤的床。


    當然不是要做什麽,隻是因為方永澤的床頭經常會藏著一兩瓶傑克丹尼牌的威士忌。


    有的時候還會放著一兩瓶香檳或者是其它的酒。


    不過大多數的時候,是放著一兩瓶威士忌。


    這家夥也不見他平時有多喜歡喝酒,但好像每次從晨暮酒吧裏回來的時候,他就會帶著一兩瓶酒回來。


    當穀裕華問起酒的來源的時候,方永澤也總是支支吾吾的沒有個確切的回答。


    時間久了,穀裕華也就知道了這酒其實是方永澤這家夥偷偷:“拿”來的。


    屬於他順手牽羊的結果。


    然後這家夥就會把這些酒拿到一些地方賣掉,錢就被他放在枕頭下麵,有的時候方永澤不在的時候,穀裕華會去數一數這些錢的多寡,以確定方永澤做了多少劣跡斑斑的事情。


    然後再上網查詢法條,確定方永澤這家夥要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的話,究竟會被關多少年的牢。


    不過這也隻是穀裕華的一個小秘密,他不說出來,也任由方永澤繼續做他的壞事。


    因為他曾經不經意的向林姐提到過酒吧裏麵的酒或多或少的會消失不見,但林姐對此也沒有太多的在意。


    好像一提到方永澤,對方說話就會含糊不清。


    好像,林姐和方永澤之間,有一種默不作聲的協議,這種協議放縱了方永澤偷東西的惡習。


    同時也鼓漲了方永澤的腰包。


    穀裕華並不在意這些事情,所以他隻是拿出了酒,尋了一個還算幹淨的杯子倒滿了酒。


    這是一個威士忌酒杯,當然也是方永澤從酒吧裏麵帶出來的,隻不過這個酒杯不值錢,大多數的時候,就被他拿來裝煙頭。


    隻有很少的時候,他會把裝滿了煙頭與灰塵的酒杯清洗幹淨,然後給太陽將酒杯曬幹,當做刷牙的備用工具。


    這家夥刷牙的牙缸經常被他摔壞,時常能夠聽到清晨從陽台洗漱台上傳來這家夥刷牙缸的聲音。


    每當這個時候,新的牙缸還沒有買來的時候,他就會用這個威士忌酒杯當做替代品。


    碰巧,今天這酒杯被他洗幹淨了,因為今天早上他又摔牙缸了。


    穀裕華給酒杯裏麵倒滿了黃色的液體,便抬頭看著這片天空,這天空很亮,在台河市的夜空很少有極其明亮的時候。


    因為整個城市都彌漫在一片重工業帶來的霧霾之中,時常能夠看到的,隻是黑洞洞的夜空。


    在看到今晚這般明亮的夜空的時候,穀裕華的心裏莫名的想到了那個人的眼眸。


    和這片夜空很像,直勾勾的,好像洞穿了世間的一切。


    “千萬不要以為夜空籠罩了一切,其實當你注視著夜空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


    “什麽可能?”


    “當你注視夜空的時候,其實夜空也在注視著裏,億萬光年之外,是否有一雙看不到的眼睛注視著一切?”


    “我不知道。”


    在夜裏,穀裕華一麵喝酒,一麵對著空氣自顧自的對話。


    他說一句,然後沉默的空氣便在他的腦海裏說一句。


    他好像記得,曾經有什麽,和他這樣對話。


    但他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了,就像是見到白楠的那對眸子一樣,他想不起來。


    究竟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誰給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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