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在那一次的奔跑之後的五年之後。


    這時候已經大一的穀裕華坐在小酒館裏,與身邊的青年男子一杯又一杯的喝著。


    地上早已經是滿是花生殼,頭頂的風扇搖搖晃晃的像是要掉下來一般的。


    穀裕華死死的盯著頭頂的風扇,發黑的天花板,四處亂飛的蒼蠅,在垃圾堆裏苟延殘喘的老鼠吱吱的嚼著昨天夜裏剩下的原本屬於穀裕華的晚餐。


    他已經連續四五天沒有吃飯了,麵色蒼白的模樣恰如其分,而手中的酒杯卻是還在搖晃。


    “給我一杯威士忌。”


    酒保倒了半杯多的威士忌,又加了些幹馬天尼酒和甜馬天尼酒,切下一片橙子皮烘烤在火中,待得香味濃鬱之後,便放入了酒中,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用水填滿了其中的二分之一。


    沒有加水的威士忌就像沒有咬開的蘋果,根本嚐不到裏麵的香甜。


    但這個夏天裏,穀裕華的水裏要是沒有加威士忌,那就會讓他喉嚨發幹,難以支撐。


    看著手中宛若曼哈頓的夜色般的液體,穀裕華聽到了窗外的蟬鳴。


    “說真的,你這輩子真的就沒有真心喜歡的人?”


    “真心喜歡的人?”穀裕華扭頭看了看身邊的青年,目光像是被觸動了一般的動彈了幾下,不過很快就又沉寂了下去。


    酒拿到了嘴邊又像是忘記了喝一般的放下了。


    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來什麽的說著:“應該是有這麽兩個人。”


    他好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的,露出了笑容。


    喝了一兩口之後,覺得有些熱氣騰騰的他從一旁夾起兩塊冰塊,放在了酒中,然後才繼續細細的抿著。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


    他低下頭仔細的思索著,似乎不是那麽容易想起來,酒精在腦海中拚命的衝撞著,這其實沒有讓他暈頭轉向,而是讓他越發的清醒。


    腦海中逐漸的浮現起一幕幕過去的場景,越發的清晰,越發的情緒。


    在杯子裏的酒悄然空掉之後,穀裕華的思維也緩緩的消失不見了。


    “再來一杯。”


    酒保依舊是如法炮製一般的給他重新遞過來一杯威士忌,然後坐在了吧台後麵翻找著昨天報紙上關於彩票開獎的信息。


    許多人都喜歡這樣,把一部分的錢放到希望裏麵,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自己不會中獎,可他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希望罷了。


    就像是煩惱的人需要酒,苦悶的人想要抽一支煙一樣的,在乏味的生活裏,有的人總是需要一點希望。


    對的,應該就是希望。


    對於穀裕華而言,那些過往的記憶就像是他的希望一樣的存在。


    他努力的思索了半天之後,終於在第三杯酒喝下去,拿起了第四杯酒的時候,想了起來。


    “我還記得那天南城裏下了一場大雪,很多年沒有下過雪的南城往年都隻會下凍雨,這樣既冷冰冰的,又濕淋淋的,特別是夜裏,吹起風來更是讓人無法忍受。”


    說著,他眯起了雙眼,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我和林夕許晴兩個在雪裏玩得開心了,就朝著火車的隧道裏跑了進去,她們在後麵追著,我在前麵逃跑,其實我也不想逃跑,但你知道,要是一動心起來,是個人都想要蹦跳幾下發泄一下歡快的心情。”


    一旁的青年笑而不語,不過是點了點頭,他手中的啤酒瓶子隻空了一半,但穀裕華的酒杯卻是已經空了。


    所以他給穀裕華遞上了一整瓶的傑克丹尼牌威士忌。


    杯子雖然空了,不過這一次他的思想沒有斷掉。


    記憶這東西,一但起了一個頭,就會源源不竭的湧現。


    “我還記得當時,後麵的火車都快要追上我們了,要是再稍微慢一些,我現在就沒有這個好運和你坐在這裏了。”


    “不過我運氣不錯,我轉身拉著許晴和林夕,用盡力氣的朝著外麵跑,林夕的速度不慢,可許晴卻是偏偏要我用力的拉著,到最後,變成了我和林夕兩個人拉著許晴朝著洞外跑去,眼見著就快要跑出去了,許晴這家夥還摔倒了,然後就變成了我背著許晴,身後拉著林夕向前跑去。”


    說到這裏,話語戛然而止,穀裕華緩緩的給杯子裏倒滿了酒。


    “然後呢?”酒保收起了手中的報紙,麵色有些煩躁不堪,顯然是沒有中獎。


    “然後呢,我們運氣還算不錯,在火車就要從我們的身上碾壓過去之前,我們跑到了隧道外麵,像是三個累的不行的野狗一樣的趴在雪地裏喘氣。”


    “這兩個女孩子你更加喜歡誰?”


    青年問道,麵色依舊是含著笑意。


    穀裕華笑著搖搖頭,說:“我可不喜歡許晴,這個家夥老是能夠看清楚我心思,要是身邊放一個能夠猜到你心思的女人,那豈不是很危險?”


    青年咧嘴笑出了聲音,然後笑道:“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太聰明了,雖然不至於和她吵架,但選擇作為一個喜歡的人,那就不行了,女人還是笨一點的好。”


    “那這麽說就是哪個林夕了?”酒保連林夕是誰都不知道,但三人的談話之間,許晴、林夕這兩個人的名字倒是經常出現。


    穀裕華點了點頭,不做否認。


    “那麽,你喜歡過的另外一個人是誰?你剛才不是說有兩個嗎?”


    稍微遲疑了一下,青年有些猶豫的說了出來。


    穀裕華的頭緩緩的沉了下去,碰的一聲就耷拉在了桌麵上,然後很快,陣陣的鼾聲傳來。


    “這小子,睡著了。”酒保自感無趣,搖頭晃腦的走到了一邊,開始打理起有些亂糟糟的廚房。


    不過青年依舊是仔細的盯著睡著的穀裕華慢慢的喝著酒。


    一旁的點歌機裏換上了一張新的碟片,拍打著輕快節奏的音樂很快就響起了。


    “michelle


    thesearewordsthatgotogetherwell,


    michelle,


    mymichelle.


    michelle,mabelle.


    michelle.


    michelle,


    sontdesmotsquivnttresbienensemble。”


    青年已經記不得是誰唱的什麽歌了,不過歌中一直重複的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或許在穀裕華的夢裏,他也一直在念叨著某一個人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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