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蒔蘭眼前一片黑暗, 話也說不出來。


    她便聽到他說:“不知禦史先是偷摸我,現在又偷看我, 是個什麽愛好?”


    他接著逗她:“我原本是沒有斷袖之癖,不過,若是陸禦史這樣的, 我也不介意。”


    見他越說越過分,陸蒔蘭便伸出腳去踢他, 卻感覺後頸一痛,身體便軟向他的胸膛。


    霍寧珘先前是防她在外就發出高聲, 現下解開她的啞穴,也不再遮住她的眼睛。轉而專注地凝視她的一張睡顏。


    看了一會兒,霍寧珘緊緊抱住她, 隻想感受這她在他懷中的感覺,有失而複得的慶幸感。


    那次之後,她便被家人帶走,他都還沒有來得及跟她好好說話, 更沒有抱過她。


    他閉上眼, 平複著自己的衝動。他最清楚不過,在這一身有些難看的男裝下, 包裹著的是怎樣的絕代尤物,那柔軟的身體,無一處不精致嬌美。


    但他克製住了想要她的欲望。一來他接受不了頂著其他男人的臉占有她。二來, 他至少得去一趟南直隸中軍府, 才能讓她知道, 他真正的身份。


    他現在還不敢保證,陸蒔蘭一定不會供出他秘密潛入南京的事。萬一她心裏記恨著他強要她,又幫著她家裏與蕭隱,轉頭就給他吐露出去,就會令他及他的部下極危險。


    他也知道,陸蒔蘭不希望看到戰爭。但局勢已經是這樣,無可避免。


    沒有一個真正能統一神州的人出現,這樣割據的狀態還會持續更久。甚至,蒙古大軍也會揮師南下。就連東夷那邊的船隊,也昭示他們的不軌之心。


    更何況,霍家若不稱帝,這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連他的親外甥都不放心他的存在,想要將他先趕出京,再予以抓捕。難道別的勢力上位,會容忍他的存在?不可能的。


    他在她鼻尖落下一吻,又含住她的唇瓣細細吮了許久。


    陸蒔蘭第二天清早被叫醒時,發現在自己房間裏躺著,至於昨晚怎麽回來睡覺的,卻是不大記得了。


    她想起,她似乎去偷看薛祁,但是……後麵發生的事,她完全沒有記憶。


    ***


    一行人回到南京,因連日疲累,陸蒔蘭便回了宮,睡個好覺補補眠,再將發落了正平縣令的事上奏。


    蕭隱聽說陸蒔蘭終於回來,親自來了她的住處。這時,陸蒔蘭赤著腳,季嬤嬤正往她腳上塗抹藥膏,並輕輕揉按。


    見蕭隱來了,季嬤嬤趕緊拿被子蓋住陸蒔蘭的腳,取外袍給她披上,又將她披散的頭發用絲帶隨意束作一把,才將蕭隱迎進來,道:


    “讓殿下久等,公子這趟出去,腳生了凍瘡,奴婢先前正幫公子搽藥。”


    “無事。”蕭隱知道陸蒔蘭是女孩子,突然來了男人,難免不大方便。就讓季嬤嬤退下。


    他獨自進屋,看向她已藏在錦被下的腳,道:“師弟下回若要離開南京,還是應當先告知我一聲才好。”這般出去,讓他焦慮了好幾日。


    陸蒔蘭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便說:“是,師兄。”


    詢問她此次出行事宜後,蕭隱將一封信遞給她,道:“槿若的信來了。”


    陸蒔蘭眉眼瞬間染上驚喜,立即接過信來,看後道:“哥哥說,年後開春,他就要過來。”


    蕭隱也笑道:“嗯,那時你們便可團聚。”


    “可是,萬一這段時間內開戰?”她眉心皺了皺。


    他道:“這段時間太冷,若都是在北地塞外,兩軍條件相差無多,這還好說。但若是攻城,這樣的天氣,攻城的一方可就太吃虧了。我們的軍備與糧草皆充足,霍家不會選擇在這時攻打。”


    陸蒔蘭剛沉默片刻,蕭隱正要問她的腳如何了,外麵就有人來稟,說是陸二姑娘到了。


    便見陸蒔安拿雙耳盅端著一大盞湯進來,道:“哥,我給你熬了桂圓薑水。”她仿佛才知蕭隱也在一般,說:“殿下也在?正好,我給哥哥帶得多,殿下也喝些罷。”


    季嬤嬤在外聽了,險些翻了個白眼,以往,這位陸二小姐哪裏給她家姑娘送過湯。這回,蕭隱一來,她就來了。


    陸蒔安平時見到蕭隱的機會少,借著送湯,自是想多多說話。蕭隱卻站起身,先告辭了。


    陸蒔安自是不悅,轉過頭,看著她這大哥,不知為何,心下一突,覺得自家兄長這烏發鬆鬆捆成一把,慵懶倦怠的模樣,有些太勾人,她皺了皺眉,道:


    “哥,我想嫁給殿下,做娘娘。你跟殿下有多年交情,你去跟他說說嘛。”


    陸蒔蘭一愣,先前這個妹妹不是還因念著嫁不成霍寧珘,哭鬧不休麽?現下見到她師兄,才不到一個月,又變成想嫁她師兄了?


    陸蒔安也知道陸蒔蘭在想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又有點羞澀:“殿下這般豐神俊朗,反正我也嫁不成寧珘哥哥,當然隻有嫁給殿下。”


    陸蒔蘭心裏想著,她們陸家多半也有這個意思的,便應承下來,道:“我試試罷,不過,成不成,我可不保證。”


    “哥!你真好!” 陸蒔安笑逐顏開。


    陸蒔蘭隻想怎麽快些將陸蒔安打發走,便道:“行了,我要歇息了。”


    陸蒔安達成目的,倒是格外乖順地道:“那我先走了,哥。”


    ***


    隔了兩日,金陵衛的指揮僉事邀請陸蒔蘭去他家中做客,小用餐宴,知道她是蕭隱跟前的紅人,算是拉拉關係。


    陸蒔蘭本不欲去,想想這隊金陵衛前幾日跟著她也是盡心盡責,頗為辛苦。推說不過,便跟著眾衛一起去了。


    霍寧珘自然也參加了的,隻不過,席間兩人卻是沒有說話。


    宴席散後,眾人從這指揮僉事家中走出,卻見一名女子剛巧從一輛馬車上下來。


    金陵衛眾人竟都認得這個姑娘,還有人打起了招呼。大家都有些醉意,就有人看向霍寧珘,調笑道:“還是薛祁最有福氣,錦娘表妹又來接他了。”


    這女子叫錦娘,是個開鋪子的小寡婦,全憑薛祁的庇護,才能將生意安穩地做下來,這薛祁的身量又英偉迷人,兩人一來二去,就幹柴烈火,早就是相好了。


    她聽說薛祁今晚來指揮僉事這邊喝酒,特地過來接他,打算照顧醉酒的男人。


    等到眾人與那指揮僉事道完別,紛紛要上自己的馬車。


    大庭廣眾之下,那錦娘也不避嫌,直接就挽住霍寧珘的手臂,要扶他上車,還開始嗔怪撒嬌:“你怎麽回事?這樣多天不過來看我。”


    眾人都見怪不怪,知道薛祁跟這商戶女錦娘向來膩歪得很,隻等著他娶了正妻,就會一抬小轎將她接回去。


    霍寧珘不動聲色,將這錦娘的手拿開,道:“有事呢。”


    錦娘看他一眼,那柳條一樣的手臂又纏過來,聲音細而低,道:“怎麽了,這次出了趟差使回來,變了個人似的?在我麵前你假正經什麽呀?”


    “死鬼。”錦娘嬌眼波嫵媚,笑瞪他兩眼。


    薛祁這個年歲正是欲望最強的時候,又喜歡她,以往哪回離了幾天之後,見麵不是熱絡著,到了床上更是如狼似虎,要得厲害。她還不知道他麽。


    金陵衛的兄弟們,都明白這身段妖嬈的錦娘是薛祁的心頭好,心照不宣。


    與他交好的一人便道:“阿祁,錦娘來找你,你就趕緊回去罷,還磨蹭什麽!”


    霍寧珘隻笑了笑,沒有回應那兄弟。末了回過頭,看陸蒔蘭一眼。


    陸蒔蘭也正在看霍寧珘與那錦娘,她突然想起,他有多喜歡解開她的束帶,尤其喜愛那處。這個錦娘的身段,腰很細,胸脯那塊兒簡直是豐滿得有些誇張。若是霍寧珘的話,他會很喜歡吧……


    陸蒔蘭微微捏緊手指,這時卻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她趕緊收回視線,上了自己的馬車。


    霍寧珘看看這錦娘,在一眾金陵衛麵前,也隻好跟著她上了馬車。


    ***


    接下來兩日,陸蒔蘭都沒有再見過那叫薛祁的侍衛。但她腦中,卻總是會不時回想起,他跟那錦娘乘馬車離開的一幕。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探究,管那人是不是霍寧珘,就算被抓住,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直到她有一晚跟著蕭隱去巡衙衛,才又看到他。


    城頭風有些大,蕭隱解開自己的鬥篷,披到她肩上。她朝師兄笑了笑,一轉過頭,正好就看到了那侍衛。


    那人站得雖有些遠,看不清表情,但是她一眼就認出來了。也不知對方有沒有看到她,陸蒔蘭趕緊收回目光。


    蕭隱一直很注意陸蒔蘭,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師弟在看什麽?”


    陸蒔蘭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很自然地笑道:“沒什麽,就是覺得,還是更喜歡南京的雪夜。”


    見她的神情不似作偽,蕭隱也沒有多想。


    因著下城樓較為陡,蕭隱虛虛扶了她的腰,以免她若不小心跌倒。


    霍寧珘遠遠看著陸蒔蘭與蕭隱,直到兩人身影不見,才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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