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沒有翻盤的勝算,大郭爬起來帶著“女友”倉皇逃跑了,南檣扶著小曾來到車邊,再一次溫柔擁抱她。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她拍著失魂落魄小曾的背,輕聲安慰著。


    “為什麽會這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小曾捂著臉哭泣,“我等了很久他才來,飯吃一半他突然說要分手,我追出去他問為什麽,他竟然把那個女人帶給我看,說跟我不過是玩玩……我氣不過,就和他吵起來了……”


    “我是想結婚,想有個家,想安定……但我真的不是要騙他給我買房子!”小曾在南檣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婚戀網的客戶經理說他有實力,我真傻,怎麽就相信了?要是真有實力怎麽會上婚戀網?怎麽會看上我這種醜小鴨?”


    她的眼淚源源不斷落下,打濕了南檣的衣襟,餘思危站在一邊遠遠看著,沉默觀望。


    “小曾,你愛大郭嗎?”南檣問。


    “愛?什麽愛?”小曾抬起哭花的臉。


    “你喜歡他什麽?除了可以買大房子以外,他身上還有哪點吸引你?”南檣冷靜追問,“你們在一起開心嗎?”


    這下小曾不哭了,她低下頭。


    “好像也不怎麽開心。”小曾嘀咕起來,“之前每次吃飯他都隻會聊他的生意,也不怎麽關心我,要不就是直接拉我看房子或者各種暗示去酒店。我也不知道我為啥都那麽聽話?”


    “所以你看,其實你們一點也不合適。何必這麽傷心?”南檣摸摸她的額發,“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也許隻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真心居然被一個混子騙,還被他們當眾羞辱了。”


    小曾嗯了一聲,眼淚又再次掉了下來。


    “你應該慶幸,現在就發現了大郭的真麵目,而是沒有等到人財兩空才憋得內傷。”南檣溫言細語道,“為這,我倆應該喝酒慶祝一下。”


    餘思危聽到這裏不由得上前一步,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不過到底還是忍下了。


    因為他聽見南檣又說了一句:“今天太晚,還是改天吧。”


    小曾邊哭邊點頭,似乎要把自己內心的苦悶通過眼淚通通傾瀉。“哭吧哭吧,哭過就好了,這是你最後一次為這個人渣哭了。”南檣抱著她,邊哄邊朝餘思危吩咐,“拿紙來。”


    “什麽?”餘思危望著她,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拿紙呀!”南檣瞟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餘思危被她這一瞟,雙腳不由自主往前邁開步子朝車門邊走去。“拿什麽紙?”他打開車門又頓住了,有點忐忑的回望南檣一眼。


    “麵巾紙!”南檣做了一個擤鼻涕的動作,顯然很無語。


    餘思危恍然大悟,這才趕緊抓出紙巾盒捧到南檣跟前。南檣抽出幾張軟抽仔仔細細給小曾擦著眼淚鼻涕,以及那些斑駁花掉的妝。


    “哎,你真是我見過的女孩子裏皮膚最好的了。”她邊擦邊感歎。


    “是嗎?”小曾哭聲漸小,最後化成了哽咽,“比顧勝男都還要好?她花好幾十萬做醫美的!”


    話音落地,兩個姑娘對視一眼,最後終於忍不住噗嗤笑起來——和女人的自尊相比,大郭這種騙子確實沒什麽要緊,現在是雨過天晴了。


    .


    隨後小曾坐進了汽車後排座位裏,南檣開車朝聖心駛去,今晚失戀的姑娘不會回家,她要睡在朋友的單身公寓裏。


    “帶鏡子了嗎?借我瞧瞧。”小曾緩過勁兒來,一邊用紙巾擦拭著滿臉狼藉,嘴裏一邊嚷嚷,她還是比較在乎個人形象的。


    “帶了,在我包裏,你給她拿一下。”南檣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瞟了一眼自己座位邊上的小皮包。


    餘思危立刻把皮包拿起來打開,往裏麵翻了幾下,很快找出了一個金色的小圓盒子。


    “這個?”他舉起盒子朝南檣詢問,做最後的確認。


    “對,那是粉餅。”南檣注視著前方專心開車,頭都沒有側一下。


    於是餘思危將粉餅盒朝後排遞過去。


    “給。”他望著小曾,臉色和藹。


    “謝謝。”小曾接過粉餅盒,打開蓋子開始端詳自己的臉,“對了,這位英雄,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她並沒有拿正眼瞧餘思危,語氣懶洋洋的。


    “沒有。”餘思危搖了搖頭,虛心求教,“像誰?”


    “像我們大老板,南創集團董事長。”小曾邊說邊往自己臉上補粉,“不過你應該要比他帥一些,他年紀比較大了。”


    餘思危沉默了一下,開口回答:“我是。”


    “什麽?”小曾撲粉的手頓住了,“你說你是誰?”


    “餘思危。”餘思危有點尷尬的再重複了一遍。


    隻聽“啊”的一聲,小曾甩開粉餅盒子,整個人牢牢抱住前方的司機座位:“小南!他說自己是餘思危!”她尖叫一聲。


    “是,他真的是餘總。”有好幾根頭發都被扯住,南檣無可奈何偏了偏頭掙脫出來,“這是餘總的車,他喝了酒,所以我幫他開車。”


    小曾噢的應了一聲,然後整個人都縮回後排座位。她左顧右盼,看看車的天窗,再看看車的內飾,一直看到了方向盤上的車標,然後她終於明白,南檣說的是實話,普通人是買不起這輛車的。


    ——我都做了些什麽?在大老板麵前鬼哭狼嚎?讓大老板幫我出頭打架?最後還調侃老板年紀太大不夠帥?


    小曾整個人都陷入了大腦宕機狀態,


    .


    汽車在聖心大門口停下了,南檣扶著小曾下來,和餘思危道了別,轉身朝員工住宿區走去。


    “南小姐!”餘思危在背後叫了一聲。


    前方兩個姑娘同時回過頭來,一個臉上帶著疑惑,另一個則有些興奮。


    “……沒什麽。”餘思危看著小曾鬼鬼祟祟探出來的腦袋,還有那雙亮得不能再亮的眼睛,把想說的話又吞回進了肚子裏。


    “路上注意安全。”他站在原地笑笑。


    “好,你快上車等著吧,不是說司機馬上就要到了嗎?”南檣朝他擺擺手,“謝謝餘先生今天幫出手相助,辛苦了。”


    餘思危點了點頭,目送她們離開。


    路影西斜,燈光昏暗,前方倩影終究還是消失在了視線裏。望著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餘思危徘徊在路燈下,駐足張望。


    .


    宋秘書風塵仆仆趕到聖心大門口的時候,餘思危正坐在後排上望著窗外出神。


    “對不起對不起!老板我來晚了!”他趕緊打開門跳上車,坐在駕駛座上,“之前您說今晚有很重要的事不許打擾,還說明天可能會休假,所以我就出去看了場電影,沒看手機……”他話到這裏頓住了。


    “看電影?”餘思危朝他轉頭過來,“你一個人?”


    “沒有。”宋秘書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去看的。”


    “你有女朋友了?!”餘思危有些驚訝,“什麽時候的事?”


    “就上個月。”宋秘書說起女朋友不無靦腆,“家裏給介紹的,挺靠譜的姑娘,之前接觸了一段時間,最近剛確定關係,我這不是也到年紀了嘛,嘿嘿。”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餘思危點了點頭。


    “你平時這麽忙,她理解嗎?”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靠著椅背沉沉詢問。


    “一開始不理解啊,也會問。”宋秘書笑笑,“我都會好好給她講嘛,讓她知道我整天在外麵到底幹些什麽,不是瞎忙,後來她了解的多了,也就不問了。”


    “哪有那麽好哄,相戀容易,相處難,你的路還很長。”餘思危笑著搖搖頭。


    “老板教訓的是。”宋秘書忙不迭點頭稱是,“我不像您那麽有魅力,什麽都不做也有美女排隊往上擠。唉,硬件不足隻有靠軟件補啊!”他有點誇張的苦哈哈。


    “什麽都不用做?”


    餘思危重複了一遍宋秘書的話,反手扣住腮邊,望著遠處若有所思的笑了。


    宋秘書在後視鏡裏,看著老板那樣笑著,一直笑著,直到最後,眼角隱約閃爍起點點星光來。


    .


    聖心療養院的單身公寓裏,兩個姑娘洗完澡躺在被窩裏,邊聊著天邊睡覺。


    “南檣!你老實交代,餘總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呀!”小曾今晚被巨大的八卦衝擊,失戀的煩惱都少了一半。她趴在被窩裏望著身邊這個柔弱白嫩的姑娘,心中羨慕與驚歎的情緒疊加,“我看他對你挺特別的。”


    “說什麽呢?”南檣困極了,轉頭打了個嗬欠,“他就是感謝我上次幫了他請我吃頓飯,吃飯時候又喝了點酒,不得已才讓我開車,我倆什麽都沒有。”


    “不不不,我覺得他對你真不一樣!”小曾做若有所思狀,“我給你說啊,好感這事兒就像打噴嚏,怎麽藏都藏不了!他要感謝你何必專門請你吃飯?送個禮物封個紅包不就成了?他那樣的大人物最珍貴的就是時間!再說了,我覺得今晚他看你的眼睛都在閃著光。對了,看你倆相處我有一種感覺——你一點兒不怕他,他也完全可以接受你的指揮,就好像你們已經認識很久一樣!”


    “那是因為餘總教養好,成功人士向下包容性特別強,待人接物都沒得挑。”南檣困極了,她閉上眼睛並不想繼續話題,“不管是對我或者孤兒院的兒童,他都會是一個態度,那都是表麵功夫,別瞎想。”


    “絕對不一樣!”小曾否認的斬釘截鐵,“我再瞎也能看出來,餘總對你有點啥!”她深呼吸一口氣,“你知道嗎?剛才路上我看你安排餘總做這個做那個,都不帶請字,整個人好威風,簡直就像是餘總上級一樣!他對你真是包容得不得了!”


    南檣猛的睜大眼睛,瞌睡蟲在一瞬間裏被趕跑了。


    ——她忽然想起來,剛才一路上忙著照顧小曾,自己的確忘記了喬裝。


    “你這麽說,我確實是急了一些。”拋開滿腦子漿糊懊惱,南檣勉強圓道,“我對餘總的態度太粗魯了,改天應該給他道個歉,希望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如果,如果他還願意接受和我見麵的話。”


    小曾再執拗,這會兒也看出來南檣對餘思危顯然是避之不及。“奇怪,別的姑娘要是趕上你這待遇,興奮都來不及,你怎麽老是往外躲?”她望著南檣的後腦勺,搖了搖頭,“如果餘總真喜歡你,那是多好的機會啊!比中頭彩都還稀罕,真搞不懂你。”


    ——是啊,我曾經也那樣想,如果不是死過一次的話。


    南檣心裏想著,轉回身將小曾拉進被窩裏,語氣嗔怪,“睡吧,你還有工夫操心我呢?”


    “怎麽不操心啊!”小曾嘟著嘴,終究還是乖乖躺下。


    “南檣,你是個好姑娘,你這麽勇敢,願意為我出頭,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特別希望你幸福,真的。”她躺在南檣背後認認真真說著,接著抱了一下被窩裏的朋友,這才閉上了眼睛。


    南檣沒有說話,她聽著著身後女孩輕微的呼吸聲,眼眶漸漸有些濕潤了。


    .


    .


    s市,蔣公館。


    又到了一年一度清洗器材的時候,蔣仁坐在沙發上,有條不紊收拾著自己那些價值不菲的裝備——攝影是一門用光的藝術。以他如今的身家,是完全可以安排助理去做這些事情的。不過對蔣仁來說,擺弄相機是個讓人愉悅的過程,他甚至自己在家建了一間暗房,享受親手衝洗膠卷的快樂,畢竟人生在世,除了賺錢享樂以外,總得留個一星半點的愛好,那才不至於虛度時光。


    “先生,電話。”外籍工人走過來,用蹩腳的漢語說著,同時遞上了手機。


    蔣仁很喜歡用外籍工人,不僅因為她們手腳利索,最重要的是他們幾乎不懂中文,杜絕了八卦和信息外泄的可能。


    “謝謝菲奧娜。”蔣仁朝工人溫和笑著,接過了手機。


    看見屏幕上的名字,他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再次滿臉堆笑的接了起來:“最近怎麽樣啊?嫂子。”


    .


    容子瑜坐在門窗緊閉的美術館辦公室裏,拿著話筒表情嚴肅。


    “老蔣,我那幾筆款什麽時候到?”她冷冷詢問。


    “嫂子啊,不是我不給,你也知道,最後一關卡在你女婿那兒。他最近忽然說要縮減成本,凍結了全集團所有大額資金項目,說要親自逐筆徹查,所以我們的采購也暫時中止了。”蔣仁搖搖頭,“不過你放心,如果他不批這幾筆款,我也會想辦法另外補償你的。”


    “你動作快點!餘思危最近不知發什麽瘋,忽然開始調查過去了!”女人風韻猶存的臉上有一絲焦慮和驚慌,“我接到消息,他找了個據說很厲害的團隊,對方派人去過南家大宅,這樣挖下去怎麽得了?”


    “不要慌,”蔣仁勝券在握,“他這是私下行動,無憑無據師出無名,隻要按著我安排的走,一切都萬無一失,放心。”


    “你確定?”容子瑜卻並不吃他這一套,情緒激動,“你確定萬無一失嗎?”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


    “當初我就說了,要速戰速決!那家夥太聰明,拖下去很危險!”容子瑜咬牙切齒起來,“我們得抓著他把柄!”


    “酒色不沾,有點棘手。”蔣仁故意歎了口氣。


    “也不是沒有弱點。”容子瑜恨恨說到這裏,忽然勾起嘴角。


    蔣仁沉默聽完容子瑜的敘述,低垂的嘴角慢慢升了起來。


    “我知道了,放心吧嫂子,你擔心的都會解決的。”他不慌不忙說著,將手中鏡頭重新放回器材箱裏,“我什麽時候讓你操心過?”


    “你最好說到做到。”容子瑜不無威脅的哼了一聲,終究還是掛上了電話。


    聽筒的另一邊,蔣仁耐心等著嘟嘟的盲音響起,這才將電話關閉遞了出去。


    “菲奧娜,接下來一個小時,誰打電話過來都不要接。”他用英文朝外籍工人吩咐了一句,隨即擦拭著機身,嘴裏哼起輕鬆的小曲兒來。


    .


    .


    第二天下午,送走八卦未果的小曾,南檣背著帆布包坐上了進城的地鐵。她又一次回到了曾經租住的城裏公寓街道,今天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她帶上了龔阿婆的存折,往裏存了兩千塊錢,最後連同自己的親筆平安信一起寄了出去,收件地址是南崖村。雖然她很想再多存點錢去阿婆的賬戶裏,但如今兩千元已經是她所能擠出來的全部額度,畢竟她還要生活,還要繼續支付高昂的偵探費——錢到用時方恨少。


    辦完一切已是正午時分,她走到路邊的小餐館裏準備吃午飯。


    “二兩鱔絲麵。”看著牆上的菜單,她對著廚房叫了一聲。還沒等廚房裏麵答應,她又看到了菜單後麵的價目表。“算了,要二兩素麵。”她朝店主笑了笑,“澆頭不要。”


    如今物價飛漲,鱔絲麵要三十八一碗,素麵隻要八元錢,加幾根鱔魚肉要貴那麽多,想想龔阿婆那由幾十元幾百元匯聚而成的七萬月存折,這份澆頭自己不吃也沒什麽。


    店主早就見怪不怪,點了個頭就進去煮麵了。


    入夏悶熱的天氣裏,小生意人節約本錢舍不得開空調,隻架了一具電風扇在牆上吹著,南檣在餐廳裏隻站了一小會兒,已經被油膩熱辣的風吹得暈頭轉向透不過氣來。她用手在臉上扇了扇,終究還是走到了店門外,這裏空氣好多了。


    “老板,外麵可以坐嗎?”她轉頭看著店主——門邊放著幾隻塑料板凳,還有一張折疊桌,應該是可以坐的。


    “行,你先坐,一會兒城管來了再進來。”老板煮著麵條,頭也不抬。


    於是南檣自己打開了桌子,端來了板凳,用隨身帶的餐巾紙努力擦拭斑駁的桌麵。


    “餘太太?”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驚訝的叫聲,“您怎麽在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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