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王大英舍不得罵自己生的孩子,那安安姐弟倆就成了她作妖的筏子, 而僅僅一牆之隔的顧書他們, 沒一個人出聲幫忙的。


    顧安安看了一眼王大英,慢吞吞的坐了起來, 把炕頭搭著的棉襖拿了起來, 摸了摸熱乎乎的,穿上剛剛好, “二伯娘, 你喊我幹嗎?”


    王大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個白吃飽, 大晌午的,太陽都曬屁股了, 還喊你幹嗎?哪家閨女像你這麽懶啊?指望著長輩來做飯?”,白吃飽在顧家村, 算是罵人的狠話了,可以說, 就是好吃懶做的意思, 對於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來說, 這話可謂毒了,畢竟, 快到了說婆家的年紀, 有這白吃飽三個字頂頭上, 顧家村沒哪家願意娶這種姑娘的。


    顧安安理了理衣服, 把嚇著的顧冬冬安慰好了, 這才抬頭,一字一頓,“二伯娘,這話說的可夠偏頗,家裏的柴房裏麵的柴火,你動過一指頭沒?這可都是我一個人上山打來的。”


    “鍋刷上麵沾著的酸菜沫子,是我在起霜花的時候,雙手凍的通紅,從山上背回來的雪裏紅,二伯娘,你可有幫忙摘過一顆雪裏紅?”


    “外麵自留地裏麵還留著半地的蘿卜和白菜,二伯娘,那地是你翻的嗎?那蘿卜白菜是你種的嗎?”


    王大英要反駁,卻被顧安安一個冷眼瞪了過去,打斷了,“我們再說家裏,家裏的飯菜,向來是大伯娘負責做,我負責洗碗,至於家務,也是我一個人打掃的幾個屋子,甚至往日連你二房的衣服,都是我大冬天背到河邊,把河麵上的冰給鑿了,來洗的幹幹淨淨拿回來,二伯娘,你說我白吃飽的話的時候,不覺得虧心的慌嗎?”


    “或者說,這個家,二伯娘,您到底做過些什麽?”


    王大英被顧安安堵的沒話說,當地把鍋刷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撒潑,“我不活了,不活了,現在小姑娘都開始嫌棄我了,沒見過這種不敬長輩的人。”


    安安把睡醒了的冬冬扶了起來,順帶給他穿好了衣服,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撒潑的王大英,把冬冬給抱在懷裏,“既然二伯娘,嫌棄我跟冬冬在家白吃飽,那我們去別家吃飯,不敢勞煩二伯娘了。”


    說完,趁著王大英還沒回神的時候,她把顧冬冬放到了地上,牽著出門,她低頭在冬冬耳邊,“冬冬,一會出去了,看到人就哭,就說二伯娘嫌棄我們白吃飽。”


    顧冬冬轉了轉眼珠子,顯然還沒睡醒,但是對於姐姐的話,卻奉為聖旨,剛出了顧家院子。


    就遇到剛洗完衣服回來的趙桂芳,趙桂芳和王大英是一個村子的,兩人一塊嫁進來顧家村,不過王大英嫁給了村長家的兒子。


    而趙桂芳卻是嫁給了顧家村的會計,顧向前。


    趙桂芳和王大英兩人,從未出嫁前,就喜歡互相攀比,等出嫁後,王大英一直仗著自己是隊長媳婦,更是沒少對趙桂芳說風涼話。


    趙桂芳也能忍,當麵笑一笑,背後死捅刀。


    而顧安安姐弟兩人的出現,就給了趙桂芳一把刀,一把捅向王大英的刀。


    她把端著的木盆子往地上一放,把手放在腰間的圍布上擦了擦,逗弄著哭鼻子的顧冬冬,“喲,冬冬怎麽哭成這樣了?”


    顧安安一聽到趙桂芳問話,眼睛瞬間紅了,有些慌亂,她連忙捂著冬冬的嘴,“冬冬,別說。”


    冬冬這會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掰開姐姐的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二伯娘嫌棄我們是白吃飽,不給吃飯,還說我姐姐不幹活。”


    趙桂芳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一臉關切,聲音卻提了幾個度,“你們這二伯娘也忒不是東西了,這麽欺負孩子。”


    冬冬揉了揉哭紅的眼睛,他問,“趙嬸嬸,我家的柴火都是我姐上山打的,家裏的酸菜也是我姐去山上摘的雪裏紅,連外麵的自留地裏麵的也是我姐伺弄的,前幾天,我姐還在幫二伯娘在結冰的河邊洗衣服,我姐明明很勤快的,可是二伯娘為啥說我姐懶,還要說我姐是白吃飽???”,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才是最真切的,旁邊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


    都看熱鬧不怕夠一樣。


    “安安才不懶,整個村子裏麵,就屬安安是幹活的好手,你出去問問,哪家閨女能像安安這般,成績好,幹活麻利,又孝順長輩的。”,趙桂芳聽到最後一條,連她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提高了嗓門,“啥?王大英那婆娘,衣服都是讓安安去河邊洗的?”


    顧冬冬點了點頭,“那河裏的冰,還是我拿石頭幫忙鑿的呢。”


    “王大英可真不是玩意。”


    “可不是,幾十歲的人了,讓隔了房的侄女去幫忙洗衣服,忒不要臉了點,”


    有人問,“那不對啊,這個點正吃飯呢,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安安和冬冬異口同聲,“去華子叔家吃飯,二伯娘不給飯吃。”


    說完,兩人怕怕的往不遠處的院子內看了看,安安道別,“各位叔叔嬸嬸,冬冬什麽都沒說,您們就當沒聽見,我們這就去華子叔家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發覺得安安姐弟兩人可憐,“這沒媽的孩子,就是容易被人欺負。”


    “這話說的,她唐蘭芝在家的時候,也沒見得護著安安。”


    “可不是,安安這孩子命苦啊!”


    安安領著顧冬冬走了好遠以後,兩人對視了一眼,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兩人站在皂角樹下,歇了歇,這會太陽出來了,地上的雪都化了,路有些不好走。


    兩人索性靠著皂角樹,顧冬冬大眼睛裏麵滿是興奮,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他歡呼,“姐……姐,你咋變的這麽聰明呢!”


    “變的”兩個字,讓安安聽的心頭咯噔一下,到底是相處較多的弟弟,她麵不改色,“冬冬,你覺得姐姐這變了是好還是不好?”


    顧冬冬歪著頭,想了好一會,脆生生的應了一句,“當然是好了,姐姐變聰明了,二伯娘才欺負不到姐姐了。”


    安安放心的一笑,她小得意,“這叫借刀殺人,你看二伯娘老是欺負我們,咱們讓群眾的口水噴死她,看她下次還敢不敢欺負我們。”,若是再讓二伯知道了,以二伯那麽顧忌麵子的人,鐵定要捶二伯娘了。


    顧冬冬似懂非懂,“姐,群眾是啥?”


    安安暈死,這個年頭,群眾兩個字難道還沒普及?


    她解釋,“就是叔叔嬸嬸的意思。”


    “姐,這個法子好,往後若是有人敢在我麵前說我是沒媽的孩子,我就告訴叔叔嬸嬸,讓大人使勁兒揍他。”


    安安絲毫沒有教壞孩子的錯覺,她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


    “冬冬可真聰明。”


    這是顧冬冬的人生中,學會的第一件事情,當武力值不夠的時候,就學會用迂回的法子,去打敗敵人。


    安安絲毫沒發現,自己心中老實的弟弟,此時一雙眼睛亮的驚人,顯然是學到了裏麵的竅門,還打算躍躍欲試。


    等兩人走遠後。


    從皂角樹上跳下兩個年輕小夥子,年紀稍大一點的約莫有二十出頭,穿著一身綠軍裝,身姿挺拔,棱角分明的俊臉,此時帶著淡淡的笑意,眉目流轉,清雋俊逸,他喃喃,“倒是個有趣的黑丫頭。”


    他旁邊跟著一位黑黑的小夥子,剃著小平頭,一塊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屁股,“頭,我也黑,沒見你誇誇我。”,說道這裏,他摸了摸下巴,望著安安姐弟倆消失的方向,“這姐姐倒有趣,不過,不怕教壞小孩子嗎?”


    “聰明的緊。”,這句話俊逸青年的聲音說的極低,旁邊的黑小夥掏了掏耳朵,好奇,“頭,你說啥呢?”


    “沒啥!跟上。”


    安安可不知道,他們剛歇腳的地方,皂角樹上藏著兩個人。


    她這會已經到了顧華子家的門口。


    這會是早上九點多,擱著鄉下,家家戶戶都已經吃過早飯了,但是若是來華子叔家,肯定有留的。


    因為華子叔家有個大懶蟲,比安安還懶的懶蟲,叫顧半夏,這名字是當時華子嬸生孩子的時候,華子叔從山裏麵采了一筐子的中藥半夏回來。


    華子叔一拍大腿,“得嘞,我閨女就叫半夏。”


    別聽顧半夏這麽好聽的名字,實際確是個女胖子。


    要知道,這年頭,缺衣短食的,能做胖子,可真真算是榮幸事。


    顧半夏打小身子骨弱,被顧華子恨不得把天上星星給半夏都給摘來,他就一個閨女,所有的好東西,都進了顧半夏的肚子裏麵。


    小時候還好,胖了叫可愛。


    可是大姑娘在胖了,那可不叫可愛了。


    可是成了大姑娘的顧半夏,死活都減不下來了,這麽多年,外號稱為顧三胖。


    臉胖,腰胖,腿胖。


    她衝著顧安安感激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平安的大腦門,“吃吧。”


    周愛菊這一雙眼睛,正是清亮,顧安安這小動作,哪裏逃的過老太太的法眼,她看著安安這副模樣,搖了搖頭,“這孩子……”


    倒是不是她不對顧平安好,而是這孩子打小不愛說話,又怕她,有了吃的東西,雖然不會漏掉顧平安,但到底是十歲的孩子,長身體,分到手上的那點,孩子三兩口就謔謔沒了,哪裏夠啊!


    吃完了飯,按照往常來說,顧安安會主動把洗碗的活給攬過去的,但是今天安安吃完了,抹了抹嘴,“奶,我回屋了,要準備準備複習入學考試了。”


    周愛菊點了點頭,指著顧書,“去問你哥把複習資料要過去,多少能省不少事情。”,顧書已經在縣城一年高中了,因為今年出來新政策,可以高考了,於是他便回家央求著,老爺子,讓他在讀一年,到時候考高好有把握考個好學校,對於老顧家能出個大學生這件事,全家人都是高興的。


    再加上顧書又是老顧家的孫子輩的老大,聽話,讀書又好,長的也最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討老人家歡心,顧老爺子手一拍,“去讀吧。”,讀書的錢誰出?當然老四和老三兩人負責了。


    顧安安眯著眼睛,“哥,我去你屋拿書,把你現在用不上的都借我。”


    顧書吞吞吐吐,卻礙於老太太發話了,隻能領著顧安安了南炕,因為顧書要考大學,家裏特意給顧書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不同於其他孫子輩,擠在一塊,顧書這個屋子雖然隻有十多平,但是書桌和衣櫃都擺的整整齊齊的,不用看,這都是顧單的做的。


    顧書磨磨唧唧的從書櫃裏麵抽了一本出來,垮著臉,“安安,這都是老貴的書了,你可要仔細點。”,在顧書的眼裏,家裏隻要他一個大學生就夠了,不需要顧安安在來逞強,更何況還是個女娃子,但不得不說,顧書對於顧安安有些忌憚,不同於安安的紮實基礎,顧書能去上高中,全指望著私下老師補課,才勉強考上縣城高中的。


    安安看著麵前一本算數課本,她笑的意味深長,“這不是學校發的書嗎?”,明明是免費的,卻還要說老貴,若是以前的顧安安,還真會把老貴的書還回去,不敢借了。


    但是現在的安安不會。


    被戳破的顧書有些惱羞成怒,“學費不是錢啊?”


    顧安安奇怪的看了一眼顧書,小聲,“哥的學費也是我爸出的。”,說完,砰的一下關上門,一溜煙跑不見了。


    氣的顧書半晌沒回過勁來。


    拿到書的顧安安,正準備去老太太屋裏問一問,自家老爸去哪裏,經過廚房的時候,就聽見王大英在咧咧,“安安個死丫頭,平常的碗都是她洗的,今天倒是跑的快,大嫂你說,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麽書,還不如多幫襯家裏做點活,早早的嫁人,夫家還能幫襯下家裏幾個兄弟,免得送去學校,真真是浪費錢。”


    趙君雁在收拾灶台,順便把晚上要吃的酸菜給拿出來泡在水裏,好化冰,聽到王大英的話,她原本不打算開腔的,想了下桌上的半塊魚,她小聲,“安安以前做的活還少?再說,安安上學,那是老四自己出錢,這有啥浪費?”,敢情給隔房侄兒子念書就不叫浪費了,給自家閨女念書叫浪費?這算哪門子道理。


    趙君雁平時很少開口,但若是開口,便一針見血,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思想觀念都不一樣,更何況,他們家平安,能在村裏麵讀書,一年到都的作業本,筆啊,這些費用,也全部是老四一個人包圓了,就衝著這點,她趙君雁就該謝謝小叔子。


    王大英還要打算反駁,但是想著別這話傳出去,到時候,小叔子不負責大兒子的學費可怎麽辦了?


    到底是把剩下的話給咽了下去。


    顧安安聽了一耳朵,嗤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周愛菊的屋內。


    問了下自家老爸,又從老太太的箱子內,拿了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家裏的這類開銷,全部都是顧衛強在外跑車的時候,買回來,由老太太保管,畢竟家裏孩子多,全部給分下去,就怕孩子們給謔謔了。


    畢竟,本子和筆可是金貴的玩意。


    這年頭,能讀書的家庭,可不多。


    而老顧家一下子出了兩個高中生,也算是村裏麵的一個大大的體麵。


    顧安安咕噥,“連奶都不知道爸去哪了,吃飯都不回家。”,轉身就回到了西屋。


    被顧安安念叨的顧衛強,這會在顧家村最裏麵的一戶人家那裏,說起來是一戶人家,不過是用茅草搭起來的一個窩棚,可以說,外麵的豬圈都是用鵝卵石堆起來的,若是論做工,那豬圈都要比茅草屋看起來硬氣幾分。


    能分到茅草屋住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犯了錯,被批..鬥的城裏人,流放在顧家村。


    因為位置隔的遠,村裏麵的人都流傳,這裏住著的人是黑..五類,壞..分子,大家都把茅草屋這邊當做瘟神,誰都不敢和這邊的人打交道,就怕惹禍上身。


    要說,這茅草屋住著三人,一對父子倆,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叫郎永齡,今年六十有三,京城皇城根兒上的人,郎家若是往上算三代,算是滿清的貴族,又稱為鈕鈷祿氏,若說名人的話,清朝的和珅便是出自這個姓氏,不過後來建國以後,便改成了郎姓。


    而郎永齡若是細算起來,便是和珅這一嫡支的,家裏當年就算是抄家,但好歹也算是富貴人兒,仍然留了不少家底,古玩瓷器,名人字畫,更是數不勝數,這潑天的財富,在往日會讓讓人羨慕,在今朝那可是要命的毒..藥,郎永齡會被冠上壞分子,流放到顧家村,便是遭了這些古玩的禍,而郎永齡早些年又被稱為郎一眼,外麵流傳,但凡被郎一眼掌過眼的文物,必定是真貨。


    可惜!


    時代不對,原本應該為國家發光發熱,保留曆史文化的郎永齡被打上壞分子的稱號,家裏也被抄了,還是他早年收養的一個兒子,費了大功夫,才被流放到顧家村。


    顧家村雖然偏遠,但是勝在名聲淳樸,來到這裏,郎永齡起碼不會受到在別處的那樣的欺辱。


    至於另外一對父子倆,則是省城有名的骨科西醫,尤其是老子,馮顯全早年留學英國,專門為了學習國外的骨科醫術,學成歸來,成了省城醫院的教授,更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卻被右..派打上了壞分子的稱號,被擼了職位,流放到顧家村,甚至他的右手,在被批..鬥的時候,傷了骨頭,說來可笑,以骨科醫生出名的馮顯全,卻因為右手救治不當,成了半殘廢,在也無法拿起手術刀。


    至於他的兒子馮青岩,原本在他和老婆離婚後,可以摘出去的,但是馮青岩也算是孝子,擔心自家老頭子一個人在流放,熬不過去,索性藏了一本國外的醫書,在被抄家的時候,從他身上搜了出來,又經過家裏幾番打點,父子兩人一塊被流放到了顧家村。


    和郎永齡成了伴,說起來,也算是有人陪著了。


    這三人也是豁達的人,每天在喂喂豬,掃掃豬圈,郎永齡愛古玩研究,但是來了顧家村,可沒這個條件,索性保留了遛鳥的愛好,皇城根兒上的貴族人,骨子裏麵的閑散和傲氣,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溝溝裏麵,也還刻在骨血裏麵。


    他手上的還提著一個竹篾編的鳥籠子,這鳥籠子是顧衛強請他三哥顧衛民給編的,至於籠子裏麵的那隻斑鳩,則是郎永齡自己在山跟前兒前下了個套子,給套住的了,雖然這斑鳩不如以前他在家養的那隻鸚鵡聰明,但也算是不錯了。


    顧衛強這次過來,是打算謝謝馮顯全的,他一起在運輸隊的一個老師傅,前段時間大雪出門跑貨,緊急刹車的時候,手撞到了方向盤上,折了進去,這老師傅是帶顧衛民進運輸隊的,有著天大的恩情了。


    顧衛強思來想去,於是把注意打到了馮顯全身上,馮顯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著黑夜的時候,把馮青岩給弄到了縣城,特意給老師傅看了看,還別說,這兩個月一養,老師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樣,也算是又保住了在運輸隊的飯碗,對於顧衛民來說,這兩人可是大恩人,這不還欠著人情在。


    顧衛強手上還提著半斤燒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還有半斤豬耳朵,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顧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後,就索性從後山繞了個圈子,繞道了茅草屋這邊,他推了推門,“老馮在不?”


    破舊的老木門,咯吱一下,打開了。


    那硬邦邦的鞋子砸到顧衛強的腦門上,讓他的心也涼了半截。


    他默默的把鞋子撿了起來,眼眶微紅,“爸,你為了二哥一家子,竟然偏心到如此?就不顧我們的死活了?安安和冬冬不是你的孫子和孫女了?”


    被說到痛腳的老爺子,臉色一變,但是很快就轉為自然,“老四,這個家我最偏誰,你還不知道,不然你能讀到初中畢業,去運輸隊幹活?”


    “我隻知道這個家,您最偏心二哥,我們兄弟三個,都是為了老二當牛做馬的,至於您說的初中畢業,我讀書的錢,是我跟有山叔上山打獵采藥賺來的,運輸隊幹活,是我心辛辛苦苦熬進去的,您可有幫過我半分??”,有山叔是顧華子的爸,早年經常進深山采藥打獵,看著顧衛強可憐,就帶著他一塊。


    老頭子小兒子一句話給噎的喘不過氣來,作勢要暈過去。


    顧衛強對著一旁看戲的華子說,“華子,看著老爺子,別讓他暈過去。”


    “今天這家,不分也得分,若是您暈過去,不能為二哥爭取更多的利益,就別怪我們了。”


    原本要暈的顧老爺子,聽到顧衛強這麽說,頓時精神活虎,不行!若是真的分家的話,他要把關,不能讓老二吃虧。


    在顧老頭子的心裏,顧老二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也是最像他的兒子,從他一手扶持老二當顧家村大隊長就知道的了。


    顧衛富知道今天這家是分定了,他的心都在滴血,一腳踹到王大英的胸口,“你個臭婆娘,若不是你,我們兄弟能反目?還不快給四弟賠罪?”


    王大英這會也回過神了,這個家若是分了,誰供老大上學?


    她還能在家如此清閑嗎?


    家裏還會有那麽多吃的嗎?


    一想到這,她連滾打趴的抱著顧衛強的腿,騰出一隻手,不停的抽著自己巴掌,瞧著那力度,沒兩巴掌,臉就腫成了豬頭,“四弟啊,是我豬油蒙了心,不該刻薄安安和冬冬,你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把他們當自己親閨女和親兒子看待的。”


    顧衛強神色冷冷,吐出兩個字,“晚了。”


    周愛菊領著自家大兒媳婦,發現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她回頭,“這是出了啥事?”


    趙君雁搖了搖頭。


    兩人索性加快了腳步,還沒到門口,就聽到王大英哭爹喊娘的求著顧衛強原諒,周愛菊心裏咯噔一下,幾十年的鄰居三兩句把話給說清楚了。


    她撥開人群,把一家人的神色都看的清清楚楚,老頭子的固執,二兒子的不願,小兒子的堅決,王大英的悔意,大孫子的躲閃。


    最後,化作一抹歎氣,這家已經散了,兄弟幾個之間出了間隙。


    周愛菊身子一顫,閉了閉眼,咬牙,“分,現在就分!!!”


    顧老爺子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家婆娘,“老婆子,我不同意。”


    向來不說粗話的周愛菊爆了粗口,“你不同意有個屁用,你去問問除了老二,哪個兒子不願意分家??家裏幾個兒子,哪個不是看在你麵子上幫忙供著老二一家子,既然老二一家子不識好歹,那行!各過各的,這種成吧?”


    顧老頭子不死心,“老大和老三肯定不願意分家,就老四一個身上有反骨,上跳下跳。”


    “我上午才去過老三家,老三的婆娘,很不願意,老三每個月拿十五塊錢養家裏,老三媳婦把話給我挑明了,養老人可以,他們不養其他閑雜人口。”,這閑雜人口,可不就指著都的是老二一家子,老大雖然掙錢少,但是人家兩口子勤快,總是在地裏麵幹活,又不是愛占便宜的人,一年下來,掙來的錢,總夠過活。


    老四就更不用說,他一個人,貼補這整個家裏。


    閑雜人口四個字,深深的戳在顧衛富的脊梁骨上,他還是顧家村的大隊長,他不敢想,此時村民是如何看他的,堂堂一個村子的大隊長,竟然靠著兄弟幾個養活,說出去太丟人了。


    “爸,分家吧!”


    至於老大什麽意見,下意識的被他忽略了。


    周愛菊看了一眼自家老二,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家老大,“衛國,你是什麽意見?”


    顧衛國蹲在地上,抱著頭,腦子裏麵走馬觀花一樣,全部都是小兒子被老二家的幾個小子欺負的場景,自家婆娘被二弟妹使喚的場景,他抬頭,甕聲甕氣,“媽,我同意分。”


    趙君雁猛的看向自家男人,眼睛裏麵有藏不住的驚喜,顧衛國伸手拍了拍趙君雁的肩膀,帶著一抹釋然和解脫。


    四房既然都同意,那就沒啥耽擱的了。


    周愛菊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顧衛強在一旁幫襯著,把族裏麵的長輩請了出來。


    定了下來,顧衛強還抽空,把從縣城買回來的蹄髈,酥餅,紅燒肉全部遞給了顧華子,當著眾人的麵,交代,“華子,你先把這些東西拿回去,讓弟妹先做上,讓安安和冬冬他們吃口熱乎飯,我這本估摸著,還要不少時間,不用等我。”,孩子們吃飯,才是正經事。


    顧華子故意把袋子口解開了,露出裏麵的香噴噴的紅燒肉和豬蹄膀,得意,“哎喲,這蹄髈上的肉可真好,有肥有瘦,估計有個十多斤吧,安安和冬冬可吃不了這麽多,我們家半夏也能沾點口福,還有這紅燒肉,一看就是從縣城大飯店裏麵帶回來的,就光聞著,我口水都出來了,還有老福記的酥餅,這可是好東西啊!一口下去,又香又脆,恨不得把舌頭都吞掉。”


    他還特意走到王大英麵前,嘖嘖,“原本你家三個小子還能嚐下味道,這下可美了,隻能看看長啥樣,二嫂子,我謝謝你刻薄安安和冬冬啊!不然我家哪裏能撿到這麽大的便宜。”


    王大英開始還不覺得後悔,這會看到一兜子的吃的,還盡是俏菜,她腸子都悔青了,要是早上不進去西屋說那姐弟倆,這會,俏菜可都在她肚子裏麵了。


    一旁的顧雙,吸溜著鼻涕,不停的咽著口水,哭嚎著,“媽,我要吃肉,還要酥餅。”


    王大英一巴掌打了上去,“吃吃吃,就知道吃。”


    顧華子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顧雙的頭,故意,“雙子啊,以後你可吃不到了,你媽呀!把家裏的財神爺給趕走了,噥,趁著現在多看兩眼,免得以後,看都看不到。”,這財神爺指的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不就是顧家老四顧衛強嘛。


    看熱鬧的人,都有些幸災樂禍,尤其是和王大英不對付的趙桂芳,她笑的花枝亂顫,“可不是,雙啊,以後你可不能再帶著紅燒肉去我饞我家狗蛋了。”,顧家有個顧衛強在外麵幹活,經常來帶些好東西回來,尤其顧雙,被她媽帶的,性子真真是一模一樣,賤嗖嗖的,每次得了好東西,顧雙就喜歡拿到他們家狗蛋麵前,故意饞人,把狗蛋給饞的哭的嗷嗷叫。


    趙桂芳心疼的不行,卻又沒辦法,誰家能像老顧家那樣,頓頓吃肉。


    這下,財神爺走了,看王大英以後怎麽嘚瑟。


    顧雙聽到趙桂芳的話,哭的更慘了。


    扯著嗓子嚎。


    倒是旁邊的顧單看著還安慰兩句,“雙,別哭了,哥以後賺錢了給你買。”,至於顧書,失魂落魄的,這邊的啥動靜,他一點都沒聽進去。


    他隻知道一件事,四叔不管他了。


    下半年的補課費還要八十塊。


    他還欠班上同學三十七塊錢。之前在女朋友麵前吹牛說,開了年,就去買一輛鳳凰牌的自行車,載著她去河邊兜風,如今自行車也沒了。


    什麽都沒了。


    顧書眼睛發紅的衝了出去。


    顧華子看到了,搖了搖頭,“顧家老大,就是個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慣會裝模作樣。”,哼著小曲,邁著大步子,提著一兜東西,心情賊好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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