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顧平安這樣, 倒是讓安安看的心疼, 反正人多, 眼睛都放在吃食上, 安安把自己的碗端到桌下麵, 胳膊伸的老長了,把剩下的半塊魚放到了顧平安碗裏麵。


    顧平安低著頭,看到碗裏突然出現的一塊魚, 他眼睛亮了亮,正要說話,就注意到顧安安, 伸出食指, “噓”


    顧平安彎了彎眼睛,回頭,戳了戳趙君雁, 又指了指顧安安,雖然沒說,但是趙君雁卻知道怎麽回事。


    她衝著顧安安感激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平安的大腦門,“吃吧。”


    周愛菊這一雙眼睛, 正是清亮,顧安安這小動作,哪裏逃的過老太太的法眼, 她看著安安這副模樣, 搖了搖頭, “這孩子……”


    倒是不是她不對顧平安好,而是這孩子打小不愛說話,又怕她,有了吃的東西,雖然不會漏掉顧平安,但到底是十歲的孩子,長身體,分到手上的那點,孩子三兩口就謔謔沒了,哪裏夠啊!


    吃完了飯,按照往常來說,顧安安會主動把洗碗的活給攬過去的,但是今天安安吃完了,抹了抹嘴,“奶,我回屋了,要準備準備複習入學考試了。”


    周愛菊點了點頭,指著顧書,“去問你哥把複習資料要過去,多少能省不少事情。”,顧書已經在縣城一年高中了,因為今年出來新政策,可以高考了,於是他便回家央求著,老爺子,讓他在讀一年,到時候考高好有把握考個好學校,對於老顧家能出個大學生這件事,全家人都是高興的。


    再加上顧書又是老顧家的孫子輩的老大,聽話,讀書又好,長的也最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討老人家歡心,顧老爺子手一拍,“去讀吧。”,讀書的錢誰出?當然老四和老三兩人負責了。


    顧安安眯著眼睛,“哥,我去你屋拿書,把你現在用不上的都借我。”


    顧書吞吞吐吐,卻礙於老太太發話了,隻能領著顧安安了南炕,因為顧書要考大學,家裏特意給顧書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不同於其他孫子輩,擠在一塊,顧書這個屋子雖然隻有十多平,但是書桌和衣櫃都擺的整整齊齊的,不用看,這都是顧單的做的。


    顧書磨磨唧唧的從書櫃裏麵抽了一本出來,垮著臉,“安安,這都是老貴的書了,你可要仔細點。”,在顧書的眼裏,家裏隻要他一個大學生就夠了,不需要顧安安在來逞強,更何況還是個女娃子,但不得不說,顧書對於顧安安有些忌憚,不同於安安的紮實基礎,顧書能去上高中,全指望著私下老師補課,才勉強考上縣城高中的。


    安安看著麵前一本算數課本,她笑的意味深長,“這不是學校發的書嗎?”,明明是免費的,卻還要說老貴,若是以前的顧安安,還真會把老貴的書還回去,不敢借了。


    但是現在的安安不會。


    被戳破的顧書有些惱羞成怒,“學費不是錢啊?”


    顧安安奇怪的看了一眼顧書,小聲,“哥的學費也是我爸出的。”,說完,砰的一下關上門,一溜煙跑不見了。


    氣的顧書半晌沒回過勁來。


    拿到書的顧安安,正準備去老太太屋裏問一問,自家老爸去哪裏,經過廚房的時候,就聽見王大英在咧咧,“安安個死丫頭,平常的碗都是她洗的,今天倒是跑的快,大嫂你說,一個丫頭片子讀什麽書,還不如多幫襯家裏做點活,早早的嫁人,夫家還能幫襯下家裏幾個兄弟,免得送去學校,真真是浪費錢。”


    趙君雁在收拾灶台,順便把晚上要吃的酸菜給拿出來泡在水裏,好化冰,聽到王大英的話,她原本不打算開腔的,想了下桌上的半塊魚,她小聲,“安安以前做的活還少?再說,安安上學,那是老四自己出錢,這有啥浪費?”,敢情給隔房侄兒子念書就不叫浪費了,給自家閨女念書叫浪費?這算哪門子道理。


    趙君雁平時很少開口,但若是開口,便一針見血,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思想觀念都不一樣,更何況,他們家平安,能在村裏麵讀書,一年到都的作業本,筆啊,這些費用,也全部是老四一個人包圓了,就衝著這點,她趙君雁就該謝謝小叔子。


    王大英還要打算反駁,但是想著別這話傳出去,到時候,小叔子不負責大兒子的學費可怎麽辦了?


    到底是把剩下的話給咽了下去。


    顧安安聽了一耳朵,嗤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周愛菊的屋內。


    問了下自家老爸,又從老太太的箱子內,拿了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家裏的這類開銷,全部都是顧衛強在外跑車的時候,買回來,由老太太保管,畢竟家裏孩子多,全部給分下去,就怕孩子們給謔謔了。


    畢竟,本子和筆可是金貴的玩意。


    這年頭,能讀書的家庭,可不多。


    而老顧家一下子出了兩個高中生,也算是村裏麵的一個大大的體麵。


    顧安安咕噥,“連奶都不知道爸去哪了,吃飯都不回家。”,轉身就回到了西屋。


    被顧安安念叨的顧衛強,這會在顧家村最裏麵的一戶人家那裏,說起來是一戶人家,不過是用茅草搭起來的一個窩棚,可以說,外麵的豬圈都是用鵝卵石堆起來的,若是論做工,那豬圈都要比茅草屋看起來硬氣幾分。


    能分到茅草屋住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犯了錯,被批..鬥的城裏人,流放在顧家村。


    因為位置隔的遠,村裏麵的人都流傳,這裏住著的人是黑..五類,壞..分子,大家都把茅草屋這邊當做瘟神,誰都不敢和這邊的人打交道,就怕惹禍上身。


    要說,這茅草屋住著三人,一對父子倆,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叫郎永齡,今年六十有三,京城皇城根兒上的人,郎家若是往上算三代,算是滿清的貴族,又稱為鈕鈷祿氏,若說名人的話,清朝的和珅便是出自這個姓氏,不過後來建國以後,便改成了郎姓。


    而郎永齡若是細算起來,便是和珅這一嫡支的,家裏當年就算是抄家,但好歹也算是富貴人兒,仍然留了不少家底,古玩瓷器,名人字畫,更是數不勝數,這潑天的財富,在往日會讓讓人羨慕,在今朝那可是要命的毒..藥,郎永齡會被冠上壞分子,流放到顧家村,便是遭了這些古玩的禍,而郎永齡早些年又被稱為郎一眼,外麵流傳,但凡被郎一眼掌過眼的文物,必定是真貨。


    可惜!


    時代不對,原本應該為國家發光發熱,保留曆史文化的郎永齡被打上壞分子的稱號,家裏也被抄了,還是他早年收養的一個兒子,費了大功夫,才被流放到顧家村。


    顧家村雖然偏遠,但是勝在名聲淳樸,來到這裏,郎永齡起碼不會受到在別處的那樣的欺辱。


    至於另外一對父子倆,則是省城有名的骨科西醫,尤其是老子,馮顯全早年留學英國,專門為了學習國外的骨科醫術,學成歸來,成了省城醫院的教授,更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卻被右..派打上了壞分子的稱號,被擼了職位,流放到顧家村,甚至他的右手,在被批..鬥的時候,傷了骨頭,說來可笑,以骨科醫生出名的馮顯全,卻因為右手救治不當,成了半殘廢,在也無法拿起手術刀。


    至於他的兒子馮青岩,原本在他和老婆離婚後,可以摘出去的,但是馮青岩也算是孝子,擔心自家老頭子一個人在流放,熬不過去,索性藏了一本國外的醫書,在被抄家的時候,從他身上搜了出來,又經過家裏幾番打點,父子兩人一塊被流放到了顧家村。


    和郎永齡成了伴,說起來,也算是有人陪著了。


    這三人也是豁達的人,每天在喂喂豬,掃掃豬圈,郎永齡愛古玩研究,但是來了顧家村,可沒這個條件,索性保留了遛鳥的愛好,皇城根兒上的貴族人,骨子裏麵的閑散和傲氣,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溝溝裏麵,也還刻在骨血裏麵。


    他手上的還提著一個竹篾編的鳥籠子,這鳥籠子是顧衛強請他三哥顧衛民給編的,至於籠子裏麵的那隻斑鳩,則是郎永齡自己在山跟前兒前下了個套子,給套住的了,雖然這斑鳩不如以前他在家養的那隻鸚鵡聰明,但也算是不錯了。


    顧衛強這次過來,是打算謝謝馮顯全的,他一起在運輸隊的一個老師傅,前段時間大雪出門跑貨,緊急刹車的時候,手撞到了方向盤上,折了進去,這老師傅是帶顧衛民進運輸隊的,有著天大的恩情了。


    顧衛強思來想去,於是把注意打到了馮顯全身上,馮顯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著黑夜的時候,把馮青岩給弄到了縣城,特意給老師傅看了看,還別說,這兩個月一養,老師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樣,也算是又保住了在運輸隊的飯碗,對於顧衛民來說,這兩人可是大恩人,這不還欠著人情在。


    顧衛強手上還提著半斤燒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還有半斤豬耳朵,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顧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後,就索性從後山繞了個圈子,繞道了茅草屋這邊,他推了推門,“老馮在不?”


    破舊的老木門,咯吱一下,打開了。


    “對,媽帶我去姥姥家看看,說不定就在省城上學了。”,顧婉婉滿臉得意,到底是十五歲的小姑娘,在怎麽有心計,在同齡的姐姐麵前,如此有優待的好事,自然要顯擺顯擺。


    顧安安絲毫沒注意到顧婉婉臉上的神色,倒是在思量,她們若是去了,還能在回來這山溝溝嗎?她試探,“還會回來嗎?”,她問的時候,死死的盯著唐蘭芝,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自從接受了原身的記憶,她就知道,原身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唐蘭芝要回城裏麵了,這兩年,政策慢慢放鬆起來,下鄉知青可以返城了,這個消息簡直就像久旱的天氣裏麵的及時雨,讓所有的下鄉知青內心都蠢蠢欲動。


    他們顧家村已經走了好幾個知青了,不要家庭,不要孩子,隻為了回到城市裏麵,過上好日子。


    顧安安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尤其是那清澈了然的眼睛,讓唐蘭芝有幾分不自在,更有幾分心虛,畢竟,她能回城的證明,就趁著孩子她爸去跑長途不在家的空擋,許了利益私下找孩子她二伯拿到的,顧安安的二伯,叫顧衛富,是顧家老爺子最疼愛的兒子,也是顧家村的大隊長,開個證明自然不在話下。


    唐蘭芝的沉默,讓屋內的氣氛,更加難過起來。


    顧安安難過的不是這個女人要離開了,而是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還有八歲的兒子,唐蘭芝卻不管不顧。


    她慘白著臉色,閉了閉眼睛,“冬冬呢?冬冬你不要了?”,這可是唐蘭芝肚子裏麵掉下來的一塊肉,還是帶把的肉。


    唐蘭芝有些慌亂,手上的布袋子也下意識的捏的緊緊的,囁嚅著,“我……我會回來的。”,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信,唐蘭芝娘家在省城,是鋼鐵廠的職工,父母的職位都不低,隻是當年為了保住兩個弟弟不下鄉,她被家裏人給放棄了,後來,就跟這廠裏麵的分配,來到了最偏遠的顧家村。


    說起來,她對家裏人是有怨的,十幾年來,都未回去過一趟,以前是沒條件,後來是有條件了,孩子也大了,她就沒了這個心。


    但是這次顧衛強的警告,徹底傷了唐蘭芝的心,在她看來,家裏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應該是給小女兒的。


    她家男人要顧這個大家,行!


    她陪著。


    但是!


    如今去城裏麵上學的名額,隻能給大女兒,不能給小女兒,這不是在她心尖尖上剜肉嗎?


    唐蘭芝這才動了心思,下鄉知青回城,可以有一個家屬名額,她思來想去,這個名額,就給了小女兒,她雖然也疼小兒子,但是小兒子顧冬冬,是顧家四房的命根子,家裏的老太太是不可能讓她帶走的。


    倒是帶走了小女兒,老太太反正也不待見,反而會睜隻眼睛,閉隻眼睛。


    至於顧衛強,這個男人,在私下警告她不要亂打安安上學名額的時候,在一次次把工資上交給老太太的時候,在委屈她小女兒的時候,兩人的緣分便盡了。


    顧安安睜開眼睛,眼裏一片清明,身體猛的一震,語氣堅定,“走可以,把票留下,我明年要去城裏上學,冬冬要上小學,這些都要花錢。”,若是,她沒看錯的話,唐蘭芝,把他們四房所有的票子全部裝到了她手上的布兜裏麵。


    唐蘭芝有些猶豫,顧婉婉卻警惕的瞪著顧安安,覺得她獅子大開口。


    顧安安趁熱打鐵,“我們沒了媽,已經是全村的人恥笑的對象,若是連最後傍身的錢和票也沒了,就隻能輟學了。”


    沒了媽,三個字,成了唐蘭芝身上最後的一根稻草,把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在怎麽疼愛小女兒,卻否認不了,顧安安和顧冬冬兩人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眼見著唐蘭芝要答應了。


    顧婉婉立馬,“可以給你,但是你要送我們去村口。”


    “行,沒問題。”,安安顧不得軟綿綿的身體,從炕上拿著棉襖,往身上一裹,就往外走去。


    出來了,她才發現,整個顧家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連向來鬧騰的顧冬冬都不在家,她瞅著緊閉的門,問,“冬冬他們去哪了?”


    許是要離開這個家了,顧婉婉有些興奮,她翻了個白眼,難得好心情回答,“顧二麻子今天娶媳婦,奶他們去幫忙,冬冬也去了。”


    聽到這,顧安安緊了緊身上的襖子,似笑非笑,“難怪……”,難怪挑這個時候離家,想必她奶和冬冬,就是想著,家裏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妹妹看著,這才出門的吧!


    顧婉婉頓時惱了,難怪什麽?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顧安安。


    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唐蘭芝快了一些。


    顧家的房子位置很好,因為顧老爺子是村長,輪到顧家老二,又是顧家村的大隊長,故而,房子的位置在村子的正中間,但是唐蘭芝母女兩人心虛啊!


    怕遇見熟人,萬一走不成了,可怎麽辦?


    於是繞了一個偏路,本就下雪了,路上又滑,頗為不好走,顧安安從來沒走過這種泥濘的小路,一路上滑倒了好幾次。


    倒是脾氣硬,也沒吭一聲,她是打定主意,跟著唐蘭芝,去村口後,就把票子和錢都要到,那是他們姐弟兩人以後,安身立命的根本。


    兜兜轉轉,終於到了村口,一路上沒吭聲的顧安安,虎軀一震,手一伸,哼哼道,“給錢。”


    唐蘭芝低頭就要解布兜。


    顧婉婉一把按著布兜,她回頭,商量,“姐,我們這一路去省城,還挺遠,要花錢的地方還蠻多的。”


    “所以呢?”


    顧婉婉跺了跺腳,她這木頭大姐,越來越油鹽不進了,她繼續,“你和冬冬在家有爸管著,不用花錢的,倒是我和媽媽去了省城,萬一外婆不喜歡我們,到時候這些錢和票,可是活命的本錢了。”


    唐蘭芝一聽,是這理兒。


    她爸媽本來就偏心兩個弟弟,如今她領著閨女回去,自然要好好算計一番。


    這樣一想,她解布兜的手也鬆了幾分,顯然不想給了。


    顧安安可不吃她們這一套,什麽歪理,“你們去城裏麵享福,卻讓我和冬冬在村子裏麵吃苦,就這,還要把家裏家當全部帶走,一點都不給我們留著,這算哪門子道理。”


    “就說給不給,不給的話,我就要吼了。”,說著,她的手,直接伸到了唐蘭芝身上掛著的布兜上。


    果然,顧安安一說要吼了,唐蘭芝和顧婉婉兩人頓時蔫了,她們是偷偷的背著顧家的人走的,若是安安這一嗓子下去,很有可能就走不了。


    唐蘭芝這次倒是爽快,直接把布兜一解,從裏麵抽出了五六張票子,還有不少零散錢。


    顧安安也不嫌棄,直接接了過來,撰在手上,吐出兩個字,“少了。”


    顧婉婉瞧著唐蘭芝把錢和票遞給顧安安,她心都是痛的,沒想到,顧安安竟然得寸進尺,她張嘴就道,“你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拋夫棄子就不過分了?”,按理說,她原本是要去通知顧家人的,攔著唐蘭芝和顧婉婉不讓走的,但是老實說,她對唐蘭芝和顧婉婉的印象不好,她們的心也不在這個家了,留在顧家村幹嘛?


    早晚都是要走的,反而少了這兩顆老鼠屎,家裏說不定會安生一些。


    顧安安這樣一說,唐蘭芝的態度又軟化了幾分,從布兜裏麵又拿出了一些,顧安安接的毫不手軟。


    “安安?”


    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讓顧安安臉色身子一僵,她回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往下掉,語氣委屈極了,“爸!” ,說著,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往顧衛強懷裏撲去,抽抽搭搭,“爸,媽不要我們了。”


    顧衛強身子有些僵硬,安安的性格向來木訥,很少會這樣掉眼淚,哪怕是當初她要讓名額給婉婉時,也選擇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去院子裏麵跪著,也未服過軟。


    越是這樣,顧衛強心裏越是難受,這孩子,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還別說,顧衛強生的不錯,是標準的國字臉,又常年在外麵跑車,帶著一股村裏人身上沒有的威嚴,他抬眼看向唐蘭芝,果然,她身上背著包袱。


    連小女兒身上,也提著一個大袋子,裝的鼓包包的。


    他沉聲,“這是要去哪?”


    這會,唐蘭芝也回過神來了,結巴,“衛強,你……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去跑長途了嗎?


    這句話到底是沒問出來。


    顧衛強又重複了一遍,“這是要去哪?”


    顧婉婉扯了扯唐蘭芝的胳膊,她小聲,“媽,想姥姥了,打算去姥姥家看看。”


    顧衛強安慰好了懷裏的安安,他這才抬頭,看向唐蘭芝,“蘭芝,你來說,還回來嗎?”


    農村裏麵生活艱難,回到城裏麵的知青,沒有一個在願意回到農村的。


    哪怕是唐蘭芝也不例外,她之前沒走,是舍不得孩子,如今,心腸硬了起來,都說平賤夫妻百事哀,她和顧衛強的感情早都在這大山裏麵,被菜米油鹽,一大家子的彎彎繞給耗沒了。


    唐蘭芝沉默。


    卻是最好的答案。


    當年,唐蘭芝生老二顧婉婉難產的時候,就是靠著一片老山參吊著命活下來的。


    不過,這麽多年,顧婉婉雖說身子骨不好,但是華子都從來沒提過,要給婉婉用老山參補一補。


    可見,安安的身子到底虧成什麽樣了,才會讓華子,連老婆本都舍出來了 。


    顧衛強頗為感激,從兜裏麵摸了摸,摸出來了一包大前門,扔給了華子。


    華子雙手一捧,眼睛裏麵發著光,跟看到了自家老婆一樣,他小心翼翼的刮了煙盒子的好幾次,嘖嘖,“乖乖,這可是大前門啊,強子,你這次可是舍得。”


    這年頭,一包大前門的價格,可比兩斤肉還貴,而且在這鄉鎮裏麵,還找不到賣大前門的地方,要到縣城或者更大點的城市,才能看到大前門這種稀有煙。


    顧衛強在外麵跑長途,自然有點門道,這大前門一包一塊多錢,他自己都舍不得抽,裝在身上,完全是為了打通路子用的。


    他苦笑著把華子送了出去。


    周愛菊這會也去了廚房。


    屋子內,就剩下的了顧衛強和顧冬冬,小豆丁今年八歲,趴在炕沿邊,瘦瘦的,一個大腦門,越發顯得眼睛晶亮,眼眶裏麵霧蒙蒙的,帶著哭腔,“爸,姐會醒來吧!”


    顧衛強,摸了摸口袋,想要抽一根煙,又想著在孩子麵前,忍了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大腦門,堅定,“嗯,安安很快就醒來了,你在旁邊看著點,爸出去一趟。”,安安從小到大都是吃虧的性子,這次去縣城讀高中,無論如何,這個名額他要替大閨女給保下來。


    至於小閨女,反正年齡小一歲,他在多去跑幾趟貨,爭取把學費和生活費掙出來,讓小閨女明年也能去縣城讀書。


    說來說去,還是他這個當爸的沒用。


    這話,顧衛強有些妄自菲薄了,他在運輸隊跑長途貨車,一個月工資三十七塊五,三十塊都交給了周愛菊,做公中使用,另外從別的路子賺的錢,也全部都貼補在家裏麵。


    畢竟,整個顧家,就他一個吃供應糧的,多幫襯下幾個兄弟也是應該的。


    但是,一想到,明明他掙的錢,別說安安跟婉婉去上高中了,就算是冬冬現在也上高中,也是供應的起的,但……


    顧家沒分家,他掙的錢就交了出去,這次能去縣城讀高中的有兩個,二房占了一個,四房占了一個,要知道,這年頭,能供的起孩子上高中,那是真真的勒緊褲腰帶。就這,顧家下麵還有幾個小的在上小學,這可都是筆大開銷。


    其實,按理說,顧家的條件不錯的,在整個顧家村都是頭一份,但是前兩年,顧家才起了一座紅磚大瓦房,裝著的可是玻璃窗,可真真是洋氣的不行,但這洋氣的代價就是砸錢多,周愛菊把這麽多年攢著的家底都給掏的幹幹淨淨的,這才有了這一出,上個學,還要搶名額。


    睡著的安安,並不知道,顧衛強為了她,單獨去找了唐蘭芝,警告了一番,讓她不要打著搶名額的心思了。


    而廚房的老二媳婦王大英,她拿著油乎乎的鍋刷照著大鍋周圍抹了一圈,梗著脖子往廚房外看,見沒得人影,她方才開口,“大嫂,你說剛四弟拿了幾個雞蛋?”


    在炤台前燒火的趙君雁頭都沒抬,隻管往灶膛裏麵塞麥秸稈,大冬天,用麥秸稈燃火一燃一個準,她淡淡,“不知道。”


    王大英眉毛一挑,撇了撇嘴,“丫頭片子,發燒而已,還至於請個赤腳醫生,浪費了幾個雞蛋。”


    趙君雁低著頭,隻管手上的活別漏了,並不搭理王大英,仿佛沒聽到一樣。


    要說,趙君雁這名字是真的好,不過,她成分不好,祖上是大地主,早年被批..鬥的時候,沒法子,被家人趕了出來,脫了關係,從河南逃到了顧家村,餓的隻剩下半條命的時候,是顧家老大顧衛國,從自己口中省下來糧食,救活了趙君雁。


    醒來後的趙君雁,也不嫌棄,顧衛國是個瘸子,就嫁給了顧衛國,落戶在顧家村。


    說起來,顧衛國因為是瘸子的關係,村子裏麵沒人願意嫁給他,反而是老顧家最後一個結婚的,如今他和趙君雁的兒子,也不過才十歲而已,比顧冬冬就大兩歲。


    廚房這一番機鋒,安安並不知道,她躺在床上,不停的砸吧這嘴,她在夢裏麵看到了自己來這裏之前的那個商場大超市,她正站在賣鹵肉麵前,滋滋的留著口水。


    那鹵雞腿可真香啊!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癟了癟嘴,可惜自己沒錢。


    她記得自己穿到了七十年代,從原本的小富婆變成了一窮二白的顧安安。


    越想越難受,她蹲在鹵肉檔口前,聞著熟悉的肉香味,抱著頭痛哭,她想爸爸媽媽了,她想回家,她不想呆在這裏,一點都不想。


    坐在炕頭睡著了的顧冬冬,並不知道,床上躺著的姐姐突然不見了。


    而此時顧安安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味道太熟悉了,她蹲在地上的地麵,也是冰涼涼的,有真實的觸感。


    難道?


    這超市是真的?


    跟她一塊來到了這個年代。


    要說,顧安安也是倒黴,她不過是在逛個超市,偏偏走到飲料區的時候,那貨架倒了下來,砸在了她身上,原本二十一世紀受盡寵愛的顧安安,成了七十年代的泡在苦水裏麵的小白菜。


    顧安安猛的站了起來,許是燒還沒退,她整個人暈乎乎的,顧不上許多,她一路狂奔,去了飲料區,果然,她倒下來的地方,一堆飲料滾落的到處都是,而她的小包包,還壓在飲料下麵。


    顧安安使出了吃奶的勁,把小包包給拽了出來。


    摸出了手機,手機還有三格電,她按著最近的通話記錄,爸爸排在第一個,她下意識的撥通了過去,卻隻是嘟嘟嘟了三聲,自動掛斷。


    安安不死心,她咬著牙,又撥通了第二個號碼,這個號碼是她媽媽的,結果仍然一樣,還是無法接通,她喃喃,“怎麽會?”,摸著通訊錄,一趟按了下來,仍然一無所獲。


    這個手機,已經無法在撥通任何號碼。


    而她顧安安,徹底的回不去了。


    想到這裏,顧安安心都是痛的,她要是不在了,爸爸媽媽可怎麽辦啊!


    她強忍著鼻頭的酸意,點開了手機相冊,第一張照片,就是爸爸媽媽還有她三人的全家福。


    照片中,顧安安穿著畢業服,紮著高高的馬尾,站在父母中間,笑的燦爛極了。


    顧安安一雙眼睛霧蒙蒙的,盯著照片死死的看著,看著看著,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爸爸媽媽,安安好想你們。”,她抬手無意識的撫著照片,抱著手機,嚎啕大哭起來。


    哭夠了,安安定定的望著超市的玻璃窗,怔怔的出神,“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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