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葉發覺自己穿越了。


    但是她現在沒空驚訝這件事。


    因為她的脖子正被一條白綾狠狠地勒住,她感到腦袋充血充到快要爆了,舌頭不受控製的從口腔中擠出來,鼻子吸不進氣,心髒因為缺氧瘋狂跳動著。


    她的身體正被三尺白綾掛在橫梁上,俗稱上吊。


    此刻在她腳下,數名穿著古代服飾的女子,圍著她痛哭流涕,就是沒有一個人來救她一把。


    她痛苦得要死,拚命蹬著腳。


    幸好這條白綾質量不好,在她掙紮中居然斷開了。


    程千葉滾到地上,捂著脖子,拚命的吸著新鮮空氣,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位穿著龍鳳紋大串花繡娟錦長袍的中年婦人,一把撲到她的身上,摟著她直哭喊著:“吾兒,吾兒。”


    程千葉喉嚨火辣辣的疼,說不出話來。


    心中罵道:“吾什麽兒,你要是我親媽還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吊死。”


    此刻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圖片,影像,聲音,就像把一個陌生人的一生,壓縮了一下,一口氣塞進她的大腦中,用閃現的速度,快進了一遍。


    神奇的是她居然還都看懂了。


    這位夫人還真的是她親媽,啊呸,她目前這副身體的親媽。


    別人穿越,她也穿越。


    別人穿到公主身上,一醒來七八個丫鬟圍著,伺候著吃香喝辣。


    她也穿越到公主身上,一醒來七八個丫鬟圍著,伺候她上吊。


    理了一下腦中一團亂麻的記憶,程千葉大概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戰亂不休,諸侯割據的時代。


    這副身體和自己穿越前的名字一樣,也叫程千葉,她的父親是雄踞一方的諸侯,晉威侯,自己是位公主,這身份本來很好。


    可惜不久前晉威侯剛死了。


    現在晉國的主君是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公子羽,獲封晉越侯。


    可惜的是,一個時辰前也被人毒死了。


    此刻那具和她麵容及為相似的屍體就躺在程千葉麵前。估計還沒完全涼透。


    晉威侯妻妾眾多,除了程千葉兄妹的母親楊姬之外。另有一位寵妃儷姬,也育有一子,名公子章。


    儷姬甚得晉威侯的喜愛,公子章一度和公子羽激烈的競爭繼承人的位子。


    後終因公子章心性過於暴躁殘虐,被晉威侯所厭棄,貶斥到封地中牟去了。


    近日新上任的晉越侯率軍路過中牟,公子章曲意奉承,舉宴相迎,宴席上給兄長進獻了一對美豐姿的少年郎。


    晉越侯見獵心喜,左擁右抱,一時大意,就著這對欒寵的玉手飲了一杯瓊漿,當即毒發身亡。


    雖得隨侍的部將搶回屍身。


    但此刻公子章率人把行轅團團圍住,將隨同晉越侯赴宴的一個姬妾剝光了衣物,挑在搶尖上,高舉在陣前。揚言要將晉越侯的一眾女眷如法炮製。


    本部因失了主君,人心潰散,消極抵抗。眼見著就要被公子章攻破防線。


    楊姬無奈之下,隻好領著媳婦女兒一同在兒子的屍身邊上吊,以免落入和自己積怨已深的儷妃手中,受那百般羞辱而死。


    程千葉穿越之時,正是那性情剛烈的公主懸梁自盡,香消玉殞之際。


    剛剛醒過神來的程千葉完全抽不出時間穩定一下情緒,吸收理解一下這個世界。


    因為在她眼前,又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正蹬上椅子,扯著白綾,就把那雪白的脖子往裏麵套。


    “別,別介啊。”程千葉拉住那人的裙子,在腦海中刷了一遍人物圖譜,找出此人的稱謂,“大嫂,你別死。”


    雖然這位大嫂不是真的嫂子,但程千葉也見不得一個孕婦在自己眼前上吊,下意識的就一把抱住她的腿。


    這位名為許姬的嫂子,是一位性情溫和的美人,此刻她哭得是梨花帶雨,“小姑,若是落入那公子章的手中,你也知道是什麽下場。你就讓我追隨夫君去了吧。”


    正撕扯間,房門被推開,隨著寒冷的空氣,跨進門一位年輕的男子。


    此人麵目俊朗,斯文儒雅,穿著一身甲胄,持著一柄帶血的長劍,大踏步進門。


    程千葉從記憶搜索到,此人乃是公子羽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也是他最信賴的屬臣,姓肖,單名一個瑾字。


    肖瑾行了一禮,麵色沉重的說:“主公身殞,軍心渙散,隻怕是守不住了。請許姬跟我走,臣誓死為主公保住這一點骨血。”


    許姬道:“那母親和小姑呢?”


    肖瑾臉色暗淡了一下,低頭不語。


    程千葉的“母親”楊姬卻抬起頭來,拉過許姬,推上前去,激動地說:“好,好,瑾公,羽兒隻有這一點血脈。你看在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務必要保住了她。”


    肖瑾單膝跪地,“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程千葉,拔出了腰間的一柄短刀,哐當一聲,丟在程千葉的麵前。


    程千葉被這個聲音震了一下。


    敞開的房門刮進一陣冷風,帶來隱約可聞的廝殺聲。


    門外是漆黑的夜,隱隱透著腥紅的火光。


    程千葉低頭看著眼前這柄沾著血的短刀,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一個戰火連天的時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短短一瞬間,自己麵前就隻剩下兩條路可選,一是用這把刀自裁,另一是等著外麵那些野蠻的男人衝進來之後,把她拖出去折磨至死。


    兩條她都不想選。


    程千葉深吸了一口氣,在肖瑾拉著許姬就要轉身出去的時候,站起身來,用她那被勒得沙啞的聲音喊道:“請等一下,或許我們還有一個辦法。”


    ……


    晉越侯身殞,公子章便是王位的順位繼承人。雖然他用卑劣的手段,謀害了兄長的性命。但已是既成事實,軍中上下都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公子章帶著人馬,殺到了行轅的最後一道防線前。洋洋得意的宣稱,“繳械投降者,我事後不但不追究,還依舊委以重任。負隅頑抗者,待我繼承王位之後,必徒三族。”


    正說著,隻見那烽火燃燒的高台上,一個頭束玉冠,身著寬袍之人緩步從暗夜中走了出來。


    明暗不定的火光,照映著他蒼白的麵孔。


    他的脖子上繞著幾圈繃帶,同往日一般玉樹臨風,容姿秀美。絲毫沒有任何身重劇毒的跡象。


    公子章大吃一驚,“不,不可能,我親眼見到你已經死了!”


    然而,自己的那位兄長,立在高台之上,一言不發,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宛如一隻從地獄回來幽魂。


    肖瑾站在他身側,抽出佩劍,大喝一聲,“捉拿逆賊!”


    頓時士氣大振,殺聲震天,鋪天蓋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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