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全是藥味, 仿佛來到了中醫推拿現場,時不時還能傳來幾聲悶哼。


    場麵一度接近失控。


    “行了,別嚎了。”宋澤辰嫌棄地拍在田正國的背上。


    “我疼嘛。”田正國嘟嘟囔囔。


    “你還這麽小就腰傷以後怎麽辦啊?”


    宋澤辰擦掉手上沾的藥酒,對趴在床上休息的田正國感歎。


    “你身上貼的膏藥也沒有比我少到哪裏去好嗎?”田正國不服氣地回複, 他們練舞的傷比一般人想象的多,比如宋澤辰的腿常年淤青,拉傷成為家常便飯。為了當下的舞台, 每個人都以未來的健康透支為代價卻甘之如飴。


    “所以要努力賺錢以後買個最好的輪椅。”宋澤辰開玩笑。


    “你想的可真遠。”田正國繼續趴著,非常聰明地等著把自己晾幹。


    “還疼嗎?”


    “按摩之後好多了。”


    宋澤辰的手勁大,在按摩這方麵如有神助,業內小宋鼎鼎有名。


    “看來我可以開展這方麵的副業了。”


    “等你有時間開展這副業的時候也沒力氣了吧。”


    “唉。”兩個人默契地同時發出長長的歎息。


    “我們倆現在是不是全身都是藥酒味?”宋澤辰把手背湊到鼻子下用力吸了一口氣,馬上微微皺起鼻子, 藥味太過刺鼻一時半會兒散不了,“馬上就要去電視台了。”


    “我有辦法,阿澤你要噴我的香水嗎?”田正國獻寶似的指向自己架子上的一排香水。


    “不要,你的香水味道太甜了我受不了。”宋澤辰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田正國對女香的喜愛他承受不起。


    “可是我們很快就要出發了可能沒時間洗澡了。”田正國徑直起身,拉開玻璃櫃門,露出大白牙,活像一個推銷商,快樂地招呼道,“所以快來挑一瓶吧。”


    等他們倆鑽進車裏, 宋澤辰長舒一口氣, 懊惱地扶住額頭:“我為什麽不飛快地洗一個澡。”


    金泰涥捂著鼻子故作誇張地扇風:“你們兩個是打翻了香水瓶嗎身上這麽香。”


    “兩個行走的空氣清新劑。”樸知旻補充道。


    “這是忙內的香水吧, 這麽甜。”鄭浩錫很了解忙內的取向狙擊,奇怪宋澤辰為什麽會噴。


    宋澤辰滿頭黑線,就在剛才田正國熱情邀請他使用其中的一瓶,他不明所以拿過來噴了一點,但被身邊人突然的叫喚嚇了一跳沒有控製好量,整個房間瞬間變成夢幻少女的奇幻小屋。


    上網搜了搜那瓶竟然是出名的“斬男香”。


    宋澤辰當時就想拿刀親手斬了他弟。


    “玫瑰宋澤辰!”


    “少女辰和少女果。”


    今天他們也熱衷於在危險的邊緣大鵬展翅,用盡渾身解數吸引宋澤辰的目光。


    “來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宋澤辰扭頭和他們微微一笑。


    金碩真下一秒有了不好的預感,想要退回自己的座位,不過於事無補。


    宋澤辰從口袋裏掏出香水瓶先是往空氣裏按了幾下,然後挨個噴到每個人的身上。


    其中田正國一直叫喚著“別噴了,他們不配,這瓶香水太貴了”,被宋澤辰一句“我給你再買兩瓶”堵了回來,乖乖地坐回座位看戲。


    而身心皆受折磨,一麵被人噴香水一麵還要接受“他們不配”的暴擊的眾人生無所戀。


    宋澤辰把手伸到閔允其麵前時,那個人愣了下,正巧和他對視。


    宋澤辰的眼神還帶著剛才玩鬧的含笑,閔允其的眼睛卻是熄滅的火堆裏最後的幾點火星,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


    他們還在鬧不愉快,雖然實際上是閔允其在單方麵把宋澤辰推遠。


    按照宋澤辰的尋常做法,應該是要忽略過他的,但是他輕輕拉過閔允其的手腕,往上麵噴了一點,那人的手一片冰涼,在被他的手溫接觸時甚至瑟縮了一下。


    兩個人的交流隻在短短幾秒,其餘人也看不出來什麽動靜。


    宋澤辰安穩回到座位,搖下車窗,讓車內的空氣流通,他翻出手機的通訊錄對著先前存好的號碼放空。


    電視台的放送今天是正常的作息,所以他們回來時還能趕上一頓晚飯。


    金碩真簡單弄了幾個小菜加上點的外賣倒也算得上豐盛。


    幾個小時的連軸轉使眾人專注於吃飯沒力氣像平時一樣吵鬧著討論。


    “最近網上的流言你們也都知道了,做好自己就好,不要因為這些影響了情緒。”


    金楠俊清了嗓子開口,指的就是從他們有了知名度之後每次回歸必然經曆的全網黑的場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對那些汙言穢語的存在表示震驚卻又無能為力。方石赫一次次找他談話希望穩住軍心,畢竟有些人已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疲態。


    飯桌上全是沉默,似乎都不願意麵對這個話題,金楠俊在心裏歎了口氣。


    “楠俊哥你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的。”樸知旻好心出聲。


    金楠俊搖搖頭,不再往下說,往嘴裏放了一勺飯慢慢咀嚼,澱粉的甜味幾乎感受不到,隻是機械性地進食中,食之無味。


    一邊,金碩真和樸知旻,鄭浩錫和金泰涥在小聲地交談著。


    宋澤辰自然而然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閔允其碗裏,從出道前就有的習慣,閔允其為了省錢吃得少,宋澤辰總會扒拉一部分飯菜放到他的碗裏。


    “我不喜歡吃,你不要再這樣了。”


    閔允其說完這話後然後舉著筷子幾不可見地猶豫了一下,加快扒飯的速度。


    田正國抬頭飛速看了眼宋澤辰,宋澤辰沒有任何失望的表示,意料之中地點點頭,如同收到不是一句否定而是一張傳單,還留有餘地的多關懷了一句。


    “好。”


    “你注意吃慢點。”


    “我吃好了。”


    閔允其似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態最先離開飯桌的。


    宋澤辰安靜地吃著碗裏的食物,不過和金楠俊的機器人動作有異曲同工之妙。


    *


    田正國從浴室裏擦著頭發出來。


    宋澤辰正端正坐在書桌前,淡淡散發著沐浴露的檸檬草味,伏案書寫,背後長了眼睛般發現他的動靜:“先去把頭發吹幹。”


    “哦。”田正國乖乖地找出吹風機,等頭發幹得七七八八,停止了吹風機的噪音。


    “允其哥那麽對你你不生氣嗎?”田正國撲到床上,朝向背對他的宋澤辰提問。


    閔允其和宋澤辰最近的關係肉眼可見的不怎麽樣,更確切地說是閔允其和別人隔出一道牆,宋澤辰嚐試走進那堵牆但被罵得狗血淋頭後退回來。


    他們住在一起,彼此的情緒極易相互感染,本來論壇上人人喊打的氛圍讓成員們就不舒服,再加上整個氛圍的低落使他們也跟著心裏低迷。


    田正國坐在床頭,隻問了一個問題也覺得疲倦起來,宋澤辰其實不止刪了閔允其的相關軟件,把他的和樸知旻的也全都刪了,怕的就是他們幾個容易受網絡影響的人看到汙言穢語。


    結果出了閔允其那事後,宋澤辰又一個一個找到他們挨個道歉,說不該好心辦壞事。還是他們再三表明沒有影響宋澤辰才勉強沒有愧疚。


    其實不用宋澤辰動手。田正國也不敢看,自從之前的推特事件後,他變得對社交網絡有了些抗拒心理,發推的頻率直線下降。


    田正國很了解宋澤辰的情緒變化,但他發現宋澤辰在閔允其的態度裏並沒有生氣,反而是察覺到什麽的惶恐。


    在惶恐什麽?


    田正國隻有一些摸不著的頭緒,閔允其的狀態頂多比從前疲憊了些,有時不愛參與他們的玩鬧,偶爾也能開幾個玩笑,製造幾個好玩的梗。


    除了和宋澤辰的小齟齬,帶著狠下心的拒絕。


    而他本來以為以宋澤辰的脾氣,吃了幾次閉門羹後會退回原點,但這回還在鍥而不舍地勇往直前。


    他看不懂這打啞謎一般的相處方式。


    “阿澤?”田正國又叫了一聲。


    宋澤辰手上的筆沒再寫下去,眼神直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


    輕輕搖搖頭,算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那個問題。


    很長的沉默。


    就在田正國準備放棄蓋上被子睡覺時,宋澤辰輕輕捂住眼睛,聲音像被揚了一把沙,破碎的金屬感:“他還沒有好。”


    “我就知道。”


    “我早該知道的。”


    “什麽?”田正國沒有聽懂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宋澤辰這次真的再也沒有回答他,靈魂出竅一般坐在那裏,回過神叮囑他,“去睡吧。”


    “晚安。”


    “好吧,晚安。”田正國把被子往自己頭上拉了拉,閉眼半天又睜眼看向宋澤辰,背影挺拔,卻又黑白默片一般的黯淡。


    “快閉眼,晚安。”宋澤辰轉身對著他再重複了一遍,無奈地笑了笑。


    被抓個正著的田正國吐吐舌頭,迅速緊閉眼睛,但是驚鴻一瞥之間宋澤辰的樣子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像寂靜林間的月光,伴著夜色無可奈何的深沉。


    “晚安。”


    宋澤辰又走到他身邊說了一遍,田正國白天強撐的活力終於潮水般退去,從指尖到腦神經包裹著倦意。


    “晚安。”他陷入夢鄉前低語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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