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等他趕到的時候,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壞結局,出現在眼前——出租屋被搬空了,房東正在打掃,準備招收新的租戶。見羅西北突然出現在門口,房東還頗為吃驚:“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的東西呢?”羅西北呆呆地問道。


    “你東西早都被你朋友幺雞拿走了啊。你五天前就退租了,不過多交了幾天的錢,我可是完全按合同辦事啊,交著錢的那幾天,我連這屋裏的頭發絲都沒動過。今天到日子了,剛開始打掃。”房東說著,拿出收費條來自證清白。


    五天前,也就是他前腳被警察帶走,後腳就有人把他的房子退了。而多交了幾天的錢,大概是怕他中途跑回來。現在,他在韓東的身份裏,幾乎走上了正軌,而這間屋子就再沒有保留的必要了。辭工作,銷號碼,退房子,這一係列動作,肯定是同一夥人所為,而現在唯一能把自己和這夥人聯係起來的人,就是拿走他行李的幺雞。


    羅西北走出出租屋的院子,掏出手機想打給幺雞,問個究竟。但不等他撥號,手機倒先響起來。他一看屏幕,熟悉的號碼,正是幺雞打來的。但就在羅西北下意識接起電話的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幺雞打的是韓東的手機。


    羅西北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放在耳邊,輕輕喂了一聲,對麵果然傳來幺雞的聲音。


    “你好點了嗎?”幺雞問道。


    “沒事了。”羅西北說,但他又發覺,幾天沒見麵,幺雞怎麽突然這樣問話,難道他知道自己暈倒進醫院的事情,那就更不對了。羅西北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切還是先從電話說起,於是他接著問幺雞,“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麽知道這個電話號碼?”


    “你自己發信息告訴我的啊,還讓我幫你去收拾行李。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拿吧。不過你現在住哪兒啊?”


    未等羅西北回答,幺雞那邊似乎響起了敲門聲。幺雞說了句,等會兒,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突然幺雞大叫一聲,電話被猛然掛斷了。羅西北覺得心頭一陣發緊,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他大腦中。他顧不得多想,攔了輛出租車,直衝向幺雞的家。


    幺雞家在城區的一平片房裏,早年間,這裏曾熱鬧一時。鄰居們之間,也都熱情地來往關照。後來,條件好一點的,都買樓房搬離了這裏。留下極少的一些老住戶,和大部分的外來打工租房的人。所以說,雖然這裏與新蓋的商業區僅僅一牆之隔,但卻成了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幺雞家在一條小巷的盡頭,羅西北趕到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完全看不出剛剛發生過打鬥的痕跡。幺雞家的大門虛掩著,羅西北走進去,穿過一個被搭成棚子的小院,推開了幺雞的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羅西北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屋子裏並沒有比平時更亂騰,似乎還有被刻意收拾過的痕跡。而他有記憶以來惟一的朋友幺雞,蜷縮著躺在地上,身子下麵的血似乎都快要凝固了。


    羅西北衝上前去,扶起幺雞,隻見他雙拳緊握,一息尚存,似乎想說話,卻怎麽也說不清楚。羅西北掏出電話想打120,卻被幺雞死死攔住。隻見他雙拳漸漸鬆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羅西北把手伸進幺雞滿是血汙的嘴裏,輕輕摸索著,最終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


    鑰匙取出來後,幺雞用最後一絲力氣對羅西北說:“我護了你三年,但也隻能到這兒了。這是個圈套,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之後,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張一寸的照片,上麵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眉目和幺雞有些相像。


    “這是我弟弟,也是被他們騙走了。拜托你,幫我找到他,救救他。”最後幺雞把照片遞到羅西北的手中,說道,“從這裏走出去,剛剛看到的一切,不要對任何人說。後麵的路,隻能靠你自己了。走吧,現在就走,也許他們一會兒就來了。”


    幺雞用最後一絲力氣,推了羅西北一把,仿佛要把他推向世界的盡頭。之後便在羅西北的眼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三年前,羅西北渾身傷痕住院的時候,渾渾噩噩看不到過去未來的時候,甚至幾天前莫名其妙被卷入韓東的生活的時候,他都沒有過此刻這種巨大的孤獨感。多少困難恐懼出現在眼前,他的潛意識裏都有一個念頭,實在不行去找幺雞,他總能幫我。幺雞就是羅西北的救命稻草,而今這棵救命稻草折了,碎了,而且很可能就是被自己壓碎的。


    但是羅西北沒有時間悲傷,剛剛出現在耳邊嘣嘣的聲響,並不是自己沉重的心跳,而是小巷盡頭傳來的腳步聲。


    來者不善,腳步聲越來越近,仿佛就要走進小院的大門。羅西北又看了一眼幺雞,手裏攥緊帶血的鑰匙和照片,打開後窗,翻牆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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