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灣小區7-3-1302。


    羅西北再三確認了樓號,這次他把車停在了韓東的專屬車位上,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了電梯。


    電梯行至一樓,又上來一個人。男的,看上去和羅西北年紀相仿,背著個雙肩電腦包,戴著一副黑邊眼鏡,半長的頭發,顯然是疏於打理的結果。


    他走進來的時候,半低著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按電梯,見13樓的按鈕已經亮了,放下手,抬頭看了看羅西北。羅西北猜想,必定是住同一樓層的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至少也是個麵熟。於是,他衝著這個男的點頭一笑,小聲說了句:“回來了。”


    男人並沒回答,隻把羅西北上下打量了一圈,便又半低下頭,不再言語。一路無話,電梯也沒再停頓,直接到了13樓。電梯門緩緩打開,羅西北瞟了一眼男人,見他絲毫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便衝他點點頭,先一步走了出去。正在此時,他突然覺得身後人影一閃。那男人從背後突然發動,一手抓腕一手扳肩,膝蓋輕輕一頂,口中悶悶地喊了一聲:嗨!


    羅西北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已經感覺到肩頭一熱,膝下一酸,隨著嗨的一聲,半邊臉啪地貼在了樓道冰涼的牆壁上。而且因為臉貼得太緊,鼻子嘴也被擠變了形,所以也隻有出氣的份兒,沒有出聲的勁兒了。


    羅西北心裏直想抽自己大嘴巴,怎麽就好好的貪圖韓東那一點富貴,現如今到了家門口還是龍潭虎穴一樣。想到此,羅西北背後的男人見他既不掙紮也不出聲,竟湊上臉來說道:“怎麽樣,這回我這擒拿手的出招節奏對了吧?果然一招製敵。”


    說完,慢慢鬆開了手。羅西北揉著手腕肩膀,轉頭再看這男人,隻見他滿臉得意的神采,對羅西北說道:“你出門這幾天,我成天在家琢磨你教給我的動作要領,用枕頭反複演練,這一下連你都製住了,能出師了吧?”


    能一言不發就下這麽重的手,想來必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盡管被扭得生疼,羅西北也隻好隱忍不發,還陪著笑臉硬說了幾句不錯。


    這時,電梯旁的一間房門哢噠一聲響,羅西北循聲看過去,門雖開了一條縫,卻並沒有人出來,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男人見狀拍了拍羅西北:“你媳婦聽見咱倆的聲音了,催你進屋呢,快回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繼續朝樓道裏麵走,打開了旁邊的房門走了進去。


    羅西北站到拉開縫的房門前麵,抬眼瞄了一下門牌號,果然是1302。


    他拉開房門走了進去,目光所及的房間裏卻並沒有人。


    羅西北被這一出出的意外之戲搞得有點緊張,他站在門口猶豫著,一直手還背在後麵扶著大門的把手——門還沒鎖死,現在轉身逃跑還來得及。


    這時候,從一扇玻璃門中走出一個女人,浴袍,拖鞋,頭上還包著毛巾,顯然是剛洗完澡的樣子。長相算不上美豔,但清冷中透著一絲秀麗。見羅西北背手站在門口,她有點不高興地說:“把門關上。”


    羅西北自遭遇事故後,近距離接觸的女人隻有姚靜,而且還都是正襟危坐地工作狀態。見到女人隻穿著浴袍站在跟前,已經開始有些緊張,再一聽說話,雖然聲音算不上婉轉,但也似被電了一下,沒等大腦反應,條件反射一樣,咣當便把大門關上了。


    女人並未再向羅西北靠近,轉身又回到浴室,整理頭發。


    趁著這個空檔,羅西北四下打量了一下韓東的家——兩居室的樓房,裝修布置不算豪華,但格調還是有的。


    客廳的牆上,錯落有致地掛了幾幅畫,窗邊有一株造型奇絕的千年木。往裏的兩個房間,其中之一被布置成了書房。到頂的書櫃,有書有擺件,似乎好久沒人打理,但也算亂中有序。另一間是臥室,大大的歐式床,旁邊有個梳妝台,遠看過去,上麵也隨意放著兩本書。


    女人此時已經從浴室走了出來,見羅西北在臥室門口張望,冷冷地在背後說:“讓開點。”羅西北趕緊閃身。女人進了房間,在衣櫃裏翻檢了一會兒,抬頭見羅西北還在門口,立時麵有怒色,甩手把門關上,還從裏麵啪地反鎖起來。


    羅西北自覺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回到客廳沙發上坐下。轉念一想,不對啊,此人一定是韓東的妻子,且她並沒有識破羅西北的身份,怎麽妻子多日不見丈夫,態度冷淡不說,還跟當街遇到流氓似的?是怨他工作太忙,忽略了家庭,還是另有隱情?


    正琢磨著,女人穿戴整齊,從屋裏走出來說:“走吧,把東西都帶上。”羅西北完全不明就裏,隨口問道:“什麽東西?”


    不想女人脾氣急得很,眼眉立時就擰了起來:“別跟我在這兒裝傻,今天說什麽也沒用了,婚必須離。”


    羅西北傻眼了,還沒弄清自己家大門朝哪兒開,媳婦就要離婚。韓東這頂帽子實在太難戴了。


    可現在他也沒有回頭路了,況且剛剛段迎九還叮囑他,要維護好家庭才能幹正事。這句話多少還有些道理,怎麽也得把四下的家人朋友都捋順了,他才能不露餡兒。


    想到這兒,他肩膀一縮,窩在沙發上,懶懶地說道:“我知道咱們都說好了,可我這幾天出去辦案子,真的太累了。不光這樣,折騰了半天嫌疑人沒抓著不說,還被像犯人似的拉去審查。真跟審犯人似的,不讓吃飯,不讓睡覺。要不是我們局長頂著壓力把我撈出來,我非死在自己人的審訊室裏不可。我現在真是寸步難行。你洗得幹幹淨淨出門了,我這原身打原身滾了小一個禮拜了,整個人都餿了。我為甚不靠你太近,真的,我怕熏著你。”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羅西北,見他果然形容邋遢。雖然依然麵色難看,但好歹眉頭稍微書展,頓了頓,似乎不再緊催著他出門了。


    羅西北見自己裝可憐略有成效,心中稍微有些安心,接著說道:“現在上麵的領導真不把我們一線的警察當人,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拚死拚活抓壞人,多辛苦多危險都不說了,稍微一不合適,停職審查。剛我不告訴你,他們不讓我吃飯睡覺了嗎,不光這樣,他們還給我用藥……”


    “你說什麽?”聽到這裏,本來在椅子上剛剛坐下的女人呼一下又站了起來。


    羅西北說得盡興,並沒注意到她神情的變化,邊擼起袖子,邊繼續說:“都不知道用的什麽藥,一針下去,我就覺得暈暈乎乎,整個人像飛起來似的。你看你看,這針眼還在這兒呢。”


    說著話,他剛要伸著胳膊站起來想湊過去讓她看,隻見女人急急上前兩步,突然一抬手,掄圓了給羅西北一個大大的耳光。


    啪!


    羅西北覺得耳朵都叫喚了,暈頭轉向又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再抬眼看時,女人的表情,已是傷心大過憤怒,雙眼噙滿淚水,牙齒緊咬嘴唇,使勁兒不讓自己放生大哭。忍了半天,這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別編了,我不想聽你的髒事兒!”


    羅西北徹底懵了,怎麽剛才明明湊效的說辭,轉瞬間就成了編的。他努力回想著自己剛才的話,卻怎麽也找不出哪一句說錯了,還錯到要立刻挨一個耳光。正在這時,女人的電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立馬擦了擦眼淚平複呼吸接了起來。電話那邊的聲音外麵聽不真切,但語氣似乎非常著急。女人這邊聽著,邊答應邊點頭,最後說了一句:“別著急,我馬上到。”


    說完話,她迅速穿上外衣,拿著包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她又看了看沙發上的羅西北,依舊是又急又怒的表情,但什麽也沒說,便關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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