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禮下了車,徑直往客廳走,沒有轉頭看一眼。


    蕭盛走在他身後,看著兒子偉岸、挺拔又孤傲的背影,突然感覺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


    這個兒子,他寄予所有厚望,這麽多年一路走來,從沒讓他失望過,始終都是他的驕傲。


    直到,那個叫著甄心的女人,意外出現。


    一個除了美貌和心機,一無所有的女人,站在他兒子身邊,他都覺得是玷汙。


    不,哪怕是與兒子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他都覺得受不了。


    所以他千方百計的把那個女人趕走了。


    可一同趕走的,似乎還有他和兒子之間,那唯一僅存的親情。


    “什麽事,說吧。”


    在客廳沙發坐下,蕭庭禮冷漠地睇著蕭盛。


    蕭盛坐在他對麵,“你不是不肯見我嗎?”


    “我是不想見你。但你都追到家門口了,我還真能把你晾在門口不成?”蕭庭禮眉間掠過一絲絲不耐,“有話快說。”


    蕭盛極力壓抑著心底的不悅,“你還不知道吧,褚丫頭生了,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可愛極了。庭禮,你當爸爸了。”


    黎一聽得一驚,驀地轉頭,望向蕭庭禮。


    男人臉上卻沒有什麽情緒變動,因為他根本不關心。


    那一夜救回褚薇雨後,褚家人就安排著把人送去了國外,因為褚薇雨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之前因為她瘦,還能用寬鬆的衣服遮掩著,但後來就藏不住了。


    留在青城,風言風語太多,褚家人也是要臉麵的。


    這個消息被人刻意的送到蕭庭禮耳邊了,但蕭庭禮的態度始終不變,不聞不問。


    他根本想都不會想褚薇雨,以及她肚子裏那個孩子。


    但此刻,被蕭盛這麽一提醒,他才恍然有種夢醒了的錯覺——甄心和他的孩子,應該都要滿月了。


    褚薇雨在m國,家人簇擁著關愛著。


    可他的甄心呢?一個人孤零零的,有人關心她、照顧她嗎?


    他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了嗎?


    原來不知不覺,甄心已經離開他八個月了。


    可很多事情,他怎麽覺得,深刻的好像就在昨天才發生過呢?


    蕭盛拿出手機操作了片刻,然後走向了蕭庭禮,在他身邊坐下,“看看你兒子。”


    蕭庭禮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掃了一眼屏幕,看見褚薇雨的臥室內站滿了人,褚家的好幾位女眷都去了,正在熱熱鬧鬧的說著什麽。


    褚母的手上抱著一個孩子,開心地衝著視頻說道,“庭禮,你快看,一個大胖小子呢!”


    蕭庭禮的眉頭緊皺著,臉龐也是緊繃的。


    視頻的畫麵掃向了床上的褚薇雨,她穿著睡衣,帶著帽子,顯然正在坐月子,說話的聲音依稀傳來,“媽,把寶寶給我吧,讓蕭伯父好好看看。”


    “好,好。”


    褚母喜滋滋的把孩子交到褚薇雨手裏,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喜悅開心,“這孩子長的太可愛了,我是真的太高興了,越看越喜歡呢。”


    褚薇雨動作不太熟練的接過孩子,這才看向手機屏幕,“蕭伯伯,孩子的名字還是你取吧,畢竟也是蕭家的長孫……”


    話說的一半,她驀地在畫麵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庭禮哥哥?”褚薇雨不太確定地出聲,“我還以為我媽騙我的……”


    蕭盛笑嗬嗬地衝電話那端的人點頭,“褚丫頭,辛苦你了。一切都好吧?”


    “嗯,蕭伯伯放心,孩子和我都很好。”


    褚薇雨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畫麵裏的男人,蕭庭禮始終側著臉,吝嗇給一個眼神,也不知道是在排斥她,還是排斥那個孩子?


    “庭禮,這可是你的親生兒子。”蕭盛提醒蕭庭禮。


    男人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就聽到褚薇雨帶著希冀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庭禮哥哥,你要……看看寶寶嗎?長的很像你呢。”


    黎一看見男人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心底,顯然在掙紮。


    而褚薇雨的臉上,漸漸浮現出難以掩藏的失望。


    “褚丫頭,名字的事情,我得回去好好斟酌。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最重要。”見蕭庭禮始終不發一句,蕭盛隻得插話。


    褚薇雨微微垂下了頭,麵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好。”


    蕭盛正準備掛電話,褚薇雨手裏的孩子突然‘哇哇哇’地大哭起來,她立刻慌的手忙腳亂,“好好的怎麽就哭了呀?”


    “是不是餓了,要喝奶了?或者是拉臭臭了?我看看。”


    褚母伸手正要接過孩子,褚薇雨無意中一抬頭,看見蕭庭禮的臉轉過來了,她頓時喜上眉梢,連忙將手機對準了寶寶的臉,“寶寶不哭喔,快看,這是爸爸,是爸爸喔……”


    一聲爸爸,讓蕭庭禮頭皮一麻,如遭電擊。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胖乎乎可可愛愛的小嬰兒,五官精致,眉眼舒展,一雙大而圓的黑雋眼眸,靈動地轉來轉來,四肢用力地蹬著,嘴裏咿呀咿呀的發出模糊的聲音,不知道想要表達什麽呢?


    這是——他的兒子。


    蕭庭禮看著這個孩子,禁不住片刻的出神:這個孩子,在此之前一直被他刻意的忽略著,所以他以為,就算自己見到這個孩子,大抵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然而,就在這一刻,這個孩子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麵前,這麽的可愛,這麽的充滿活力,生動,粉粉的嘴唇兒咿呀出聲,胖胖的小手揮舞著,還會對他笑……


    “哎呀,笑了,笑了。”


    褚母在手機那端發出驚喜的聲音,“一定是因為見到爸爸了,所以寶寶開心的笑了。真是父子連心呀。”


    父子連心。


    這句話震的蕭庭禮耳膜嗡嗡地響。


    自從甄心懷著孕失蹤後,蕭庭禮常常覺得,自己活著和死去,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派出去那麽多的人,時常有消息回來,有時候是好消息,有時候是壞消息,但最終都成了空的。


    一如他的心,空空的,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填進來,再也沒有什麽陽光可以照進來。


    他的心,就在這日日夜夜、反反複複的希望和失望中,鑄就起了一座斑駁的堡壘,將他的心,和他的人,全都關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可是這個孩子,僅僅這麽一個照麵,一個笑容,一點動作,就將他堅固如鐵的心防,突兀地撕開了一個裂口。


    血脈的神奇,是否就是如此?


    “孩子出生多久了?”蕭庭禮突然開口。


    褚薇雨將手機稍稍拿遠,讓自己和孩子都能在畫麵裏,“一周啦。我今天剛出院回家。出生的時候就給蕭伯伯打過電話了,也錄過視頻,但我想你應該不想看見我和孩子,所以就沒打擾你。沒想到你今天也在……”


    “滿月酒要回來辦的吧?”


    蕭盛突然在一旁插話,“褚丫頭,你準備什麽時候回青城?”


    褚薇雨臉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她咬住下唇,視線望向一旁的母親,顯然對這個問題感覺突兀又茫然。


    “讓薇雨在這邊再養一段時間吧,主要是回去了,也不知道要怎麽辦?”褚母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若有似無地瞥向蕭庭禮,“青城的眼睛太多了,都盯著褚家呢。薇雨一個未婚的姑娘家,帶著一個孩子不清不白的回去……”


    “這個孩子是我們蕭家的,怎麽會是不清不白。”


    蕭盛看了一眼蕭庭禮,“褚丫頭,你放心,我們蕭家一定會對這個孩子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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