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話的。”方琳琳在一旁壓低嗓音,伸手在女兒身後輕拍了一下。


    賈夢妍知道今天這種日子,自己不該這樣,但她就是忍不住。


    蕭庭禮收回了手,卻是麵色如常,似乎絲毫未受到她態度的影響,眼角眉梢盡是優雅得體的微笑,“我讓人給你備了喜歡的禮物,回去記得拆開。”


    賈夢妍撇頭不肯看他,隻是拉了許沐走,“訂婚儀式快開始了,我們過去準備吧。”


    賈氏夫婦也隨後離開,今天,全青城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到場了,他們忙得很。


    服務員上前來,將蕭庭禮和甄心領到座位上。賈家規矩多,什麽人坐什麽桌,都是早有規定安排的。


    正對麵的舞台上,賈國政牽著女兒賈夢妍的手,鄭重地交到了許沐的手裏,畫麵真是感人。不值知情的,還以為今天是辦婚禮呢。


    蕭庭禮麵色平常看著前方,修長雙腿交疊,手指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搭。甄心麵向著看台,視線卻看著蕭先生,一手托腮顯出百無聊賴。


    “怎麽,竹馬繞不成青梅了,所以你沒眼看了麽?”男人目不斜視問道。


    甄心紅唇一勾,嘴角莞爾,“那麽請問,蕭先生準備何時搶親哪?再不抓緊舞台都要撤了。”


    “你怎麽不上去搶?”男人冷哼。


    “我搶不過賈小姐嘛,她財大勢大。”


    “所以你就攛掇我去搶?想得美。”


    兩人在台下拌嘴,台上,已經到了交換戒指的環節。


    甄心朝許沐望過去,看見站在他身側的幹媽許靜,臉色透出些不正常的蒼白,抓著手包的食指用力彎著,目光緊緊盯著對麵的賈國政和方琳琳。


    這情形落在別人眼裏,或許隻以為她是太緊張了,畢竟是兒子高攀了賈家,而賈家又是本地數一數二的大戶。


    但甄心了解這位幹媽,她雖然看著柔弱恬靜,但其實也見過不少世麵,大學時曾作為交流生到英國學習兩年,並不是會受寵若驚的市井小民。


    而此刻的許靜,從甄心的視野看,怎麽都算不上是高興。


    可這不是很奇怪嗎?


    兒子的大喜日子,身為母親,有什麽理由不開心?


    舞台上,許沐和賈夢妍已經開始向賓客們敬酒。甄心隻是一下恍神,就沒看見幹媽的身影了。


    不過,她也沒有繼續去深思,這都和她沒關係了。


    片刻後,甄心看見賈國政帶著賈夢妍和許沐準備過來敬酒了,她立刻找了個借口離席,“我去補個妝。”


    蕭庭禮沒答話,隻是手中把玩著酒杯,目光卻不知道落在哪裏。


    甄心穿過走廊時,看見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本想轉身回避,卻忽地看見那人影倚靠著牆麵,身子緩緩往下滑。


    她終究還是做不到視若無睹,“幹媽,你沒事吧?”


    “沒事。”許靜輕輕擺手,聲音卻顯得虛弱。


    甄心繞到麵前一看,許靜連嘴唇都是蒼白的,額上還細細密密沁出一片冷汗,怎麽也不像是沒事的模樣。


    她剛想問許靜要不要進一旁休息室去躺一會兒,就看見許靜已經完全癱倒在地。


    “幹媽!”


    她驚呼一聲,抬頭正想要叫服務員來幫忙,一隻手飛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別叫。”


    是許沐。


    甄心的臉色立刻微沉,“怎麽,連母親的身體不適,也會給你的顏麵抹黑嗎?”


    許沐沒回答,隻是輕輕地將母親抱進了一旁的休息室,然後喂了兩粒藥片。


    甄心覺得如今的許沐真是無可救藥,索性轉身要走。


    卻聽見許靜在室內低聲地喚她,“心心,心心……你別走,心心……”


    甄心腳下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進去。


    許靜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一雙手在空中無力地揮動著,露出的手腕那樣的纖細瘦弱,幾乎能看見骨頭。


    甄心於心不忍,輕輕握住了她,“幹媽,我在這裏。”


    許靜緊緊抓著甄心的手,“你別怪許沐,心心,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和我沒關係了。”甄心淡淡打斷她,“以後他是他,我是我。能幫的我已經幫了,甚至還連累上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已經一無所有,他以後別再害我就行。”


    許靜突然就流下兩行熱淚來,“都怪我,心心。你和許沐現在變成這樣,都怪我……”


    宴會大廳。


    賈夢妍到處都找不到許沐,連許沐母親也不見蹤影,她終於生了疑心,提著裙擺快步朝蕭庭禮那桌走去。


    走到跟前一看,甄心也不在了,她臉色頓時難看至極,“甄心呢?”


    “去補妝了。怎麽?”


    “許沐不見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現在甄心也不見了,你說怎麽了?”


    蕭庭禮目光落向了一旁的座位:確實,甄心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


    如果隻是單純的補妝,她早該回來了。


    賈夢妍雙眸裏滿是委屈,“要是讓我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我要甄心好看。”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連身邊這個男人都看不住?那你訂這個婚還有什麽意義?”


    蕭庭禮睨她一眼,賈夢妍先是狠狠瞪回去,然後目光變得愈發委屈。


    男人站起身,修長雙腿邁步,透出雷厲風行的氣勢,目光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都找過了?”


    “樓上樓下,所有的洗手間都找過了。”賈夢妍緊跟在他身後,“不然還是調監控吧?”


    蕭家是做酒店生意起家的,旗下所有酒店,在本市都頗具盛名。而其中最招本地富豪們青睞的,便是今日提供給賈家舉辦訂婚宴的這一家,經營曆史和蕭家的曆史一樣長。


    “先不急。”


    賈夢妍疾走幾步,擋在他前頭,粉麵含怒,“為什麽?你到現在還想維護她?”


    “我是在維護你的顏麵。”蕭庭禮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除非你想昭告在場所有人,你未婚夫不見了。”


    賈夢妍用力咬住唇。


    調監控不是小動作,勢必會驚動父母。萬一還被其他人落了口舌,她和賈家的名聲都會受影響。


    休息室內。


    甄心的目光裏透出驚駭來,“幹媽,你這話什麽意思?許沐和賈小姐……是你授意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我媽無關。”許沐立刻打斷她,隨即又握緊母親的手,“媽,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您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都等過了今天好嗎?”


    許靜閉著眼睛輕輕搖頭,淚流不止,“高興的日子……你要我怎麽高興……你娶了仇人的女兒,我做了仇人的親家……你爸和心心爸,若是泉下有知,絕對不會原諒我……”


    甄心越聽越震驚,“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許沐,你接近賈夢妍究竟想做什麽?和幹爹又有什麽關係?幹爹當年出事,不是和我爸一起的嗎?”


    “和你爸沒關係。你別管了,心心。這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許沐的視線始終不曾看她,“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十足的證據,來證明我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我一定會查出真相。”


    “哪怕犧牲愛情和婚姻也在所不惜?”甄心的聲音裏,有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幾絲顫抖。


    許沐的脊背挺得僵直,“愛情是可以培養的。我和夢妍,很好,你不要多想。”


    “嗬,是我多管閑事了。”甄心自嘲一聲。


    深呼吸一下,她輕柔卻堅定的掙開了許靜的手,“我先走了。”


    許靜猛地伸手,死死揪住了她的裙子,嘶喊出聲,“心心,幹媽對不起你……你和許沐走吧,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再也別管那件事了……”


    蕭庭禮帶著賈夢妍把樓下都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休息室門口。


    “就剩這裏了。”他伸手轉動門把,發現竟然從裏麵鎖死了。


    賈夢妍的臉色瞬間變得羞憤,仿佛已經捉奸在床,她用力拍著門板,“許沐,開門!開門!”


    蕭庭禮的目光緊盯著門鎖,仿佛已經穿透那扇緊閉的大門。


    “我知道你們在裏麵,開門!”賈夢婷越想越惱怒,眼眶裏有酸澀在湧動,手上拍的愈發急且重,“許沐,甄心,開門!”


    蕭庭禮用力扣住了她的手,翻轉一看,掌心通紅,他沉聲,“手不要了是不是?”


    甄心坐在門後,一口大氣不敢喘:居然連蕭庭禮都來了?


    她怕是拖不了幾分鍾了。


    也不知道幹媽的神智恢複正常沒有?


    “鑰匙呢?”賈夢妍抓住聞聲而來的一個服務員,聲嘶力竭地喊,“趕緊把門打開!”


    服務員急急忙忙去前台拿鑰匙,蕭庭禮上前一步,抬手,在門板上輕叩三下,“甄心,開門。”


    他語氣篤定,已經認定她就在裏麵。


    甄心沒出聲,她不知道許沐那邊情形如何,隻能想盡辦法,拖一秒是一秒。


    “鑰匙馬上就拿來了。甄心,我勸你放聰明點。”蕭庭禮的聲音裏,仿佛浸了冰,森寒且生硬,“被人強行開門,事情就再沒轉圜的餘地了。”


    這警告的意思很明顯,蕭先生的容忍與耐心已經到了極致。再拖延,哪怕之後證明沒事,也不會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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