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居士昨日護衛之恩。”陸芷筠不是不識趣的人,雖然這個中年男子對自己似有不屑,但是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


    其實昨天就該謝謝他了,隻是他一到山寺便縱馬離去了,讓她連個機會都沒有。


    中年男子揮了揮手,“不必放在心上,昨日對姑娘的態度不算好,還請姑娘不要介懷。”


    兩個人客套了一番,便都住了口。


    按照陸芷筠的想法,等在這裏休息夠了,兩個丫鬟緩過來了,便起身離開,可誰知道,這山中的天氣變化莫測,早上還好好的,這一刻便就直接布上了烏雲,不多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來。


    雨雖然不大,但是就這樣頂著雨回去是萬萬不行的了,畢竟已經到了秋季,雨冷。


    “山雨留人。”中年男子先笑了起來,“倒是真的與姑娘有緣分了。”


    陸芷筠還能說什麽,隻能幹巴巴的笑了笑。


    “我帶了些飯食,這雨怕是要下個一時半會了,姑娘不妨先用點。”他看了一眼陸芷筠的畫箱,知道今日她有是出來畫畫的,於是說道。


    “我們也帶了。”陸芷筠趕緊說道,她回眸給了綠萼一個眼色。


    綠萼和紅蕊趕緊將她們帶著的一些吃食,茶點都拿了出來,擺在石頭台子上,“若是居士不嫌棄,也可嚐嚐我們的。”陸芷筠大方的說道。


    居士本是沒什麽興趣的,但還是掃了一眼,等看到陸芷筠她們拿出來的東西,眼前不由一亮,“楓糖?烤饢?”這兩樣是西北的小吃,蘭姨教給紅蕊的。


    陸芷筠……“居士去過西北?”


    “哈哈,去過去過。”中年男子笑道,眼睛盯著烤饢就不放了。


    陸芷筠將烤饢朝中年男子麵前推了推,“居士不用客氣,這是用護國寺小廚房的東西烤製的。隨比不得正統的臨川風味,但是聊勝於無。還有這楓糖是家中一個嬤嬤製的,我帶了些來。”


    “如此便不客氣了。”那中年男子也不拘謹,直接用手撚了一塊烤饢,又刷了點楓糖在其上,送到嘴裏細細的品了品,果然味甘純正,就是很多年前吃過的味道。


    囊是早上才烤出來的,用白布包著,酥脆酥脆的,一咬下去,滿口的焦香四溢,再加上甜甜的楓糖,真是說不出的好味道。


    “這楓糖也釀的極好。”中年男子一邊吃一邊誇讚道,“相比姑娘帶的東西,我們帶的便是在是簡陋了些。”跟在他身邊的小和尚將他們的幹糧拿出來,就是普通的饅頭加上幾個小鹹菜……


    “沒事沒事。”陸芷筠連連搖手,“都好吃。”


    紅蕊和綠萼麵麵相覷,好吃什麽啊,那饅頭夾鹹菜,哪裏吃不到?可是蘭姨的楓糖卻是越來越少的。楓糖是臨川的一種特產,需要用臨川野外的一種野蜂蜜發酵釀造而成,帶點點酒香,卻又不醉人,還帶著一股子楓樹的清香。


    “居士喜歡,便多吃點,我們吃居士的饅頭就行。”陸芷筠笑道。


    紅蕊和綠萼……


    雙方互換了食物,中年男子帶著小和尚吃的津津有味,這邊陸芷筠吃的慢條斯理,紅蕊和綠萼則是吃的眼巴巴的。


    隻是那白衣居士似是渾然不覺,依然吃的很開心。


    “小姑娘,你適才一直盯著我看,是在看什麽呢?”等大家都吃飽了,中年男子這才笑著問道。


    “唐突了。”陸芷筠其實剛剛一直在偷偷摸摸的觀察他。


    越是觀察,就越是覺得他和裴重錦在某些地方很像。


    其實他們兩個長相乍一看並無什麽相同的地方,裴重錦要生的細致精美的多,但是他們的眼淚之間總是有股叫人感覺熟悉的味道。


    “居士與我相識的一個人看起來有點像。”陸芷筠偷看被人抓包,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不過她臉皮子還是不由的紅了一下。


    說起這個,中年男子眼眉間的笑意急速的消失。


    “真的嗎?”他口氣驟然變冷。


    “呃……”陸芷筠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悅,但是思慮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並無多少人敢在我麵前這麽說。”他麵若冰霜的說道。一股威儀油然而生,不怒自威,頓時給陸芷筠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你是受了那個女人之托來當說客的?”中年男人明顯帶了一絲的慍怒,“都已經這麽多年了,她還不放棄?她許了你什麽?”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陸芷筠顯然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找她來當說客了?


    長得像怎麽了?


    “這世上生的像的人多了去了,怎麽提及這個,居士會這麽生氣?”陸芷筠不明的問道


    “我當你這個小姑娘不過就是貪慕了點虛榮,弄點小手段,卻沒想到你居然與那個人也有聯係,你的本事倒真不是小手段了。”中年男子嘲諷道。


    “哎呦,這位大爺,我不知道哪裏得罪過你。”陸芷筠算是性子也被逼出來了,“昨天就被你嘲諷了一下。今日說了一句實話,又被你莫名其妙的一頓搶白。你與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像這是事實啊。若是這也能惹您發這麽大的脾氣,那我道歉。可事實就是事實,不可改變。還有我不是誰的說客,我到京城也不過半年的時間,能認識誰去?此番跟隨楚家夫人前來護國寺實屬是一個意外。重申一遍,我不是誰的說客,也沒人許我什麽好處。”


    陸芷筠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所以說的語氣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絲毫沒給人半點麵子。


    她已經夠憋屈了。


    一個個的拉踩她。


    現在也不管這是不是護國寺,眼前這位是個什麽身份了。反正她問心無愧,既然這人不想聽,她以後在他麵前閉嘴便是了。


    哦,對了,大概以後也沒什麽機會遇到他了。


    她在這裏住的時日已經過半,再熬幾天就可以啟程回京了。


    “你可知道我是誰?”中年男子被陸芷筠一頓搶白,倒是眼睛裏帶了幾分驚詫之色,他緩聲問道。


    “我哪裏知道你是誰啊。你又沒自報家門!”陸芷筠沒好氣的說道。


    “小姑娘,這種口氣說話可是要為家裏惹禍的。”中年男子再度被搶白,不由怔了一下。“你要知道這裏可是護國寺。”


    “是啊,我知道。”陸芷筠說道,“護國寺是皇家寺院,能在這裏帶發修行的必定在以前是身份不菲,可即便是之前位高權重又如何?既然選擇避世,那便與過去一刀兩斷了。如居士這般,當斷不斷的,還在用身份壓我這麽一個小姑娘,實在算不得修行之人。”


    當斷不斷!


    陸芷筠的話無意之中如同當頭棒喝。


    這些年,他一直想要剃度出家,可這方丈是死活不肯,隻是說他塵緣未了。他總以為是那個女人派人和護國寺的方丈說了什麽。卻沒想到,好像這一切今日看起來,並不是那個女人的過錯,而是他自己的問題了。他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本以為自己的心早就平靜了。


    可是這小姑娘隨便一句長得像,還是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是真的斷不了那塵緣啊。


    這麽多年,他還是介懷。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忘卻!可事實並不是這樣!


    傷疤被揭開,總是傷著皮肉,露出血淋淋的事實,一陣陣的痛襲來,讓他的神色瞬間暗淡。


    陸芷筠一番話說出去了,自己是爽了,但是也有點後怕。


    畢竟她這心直口快的,萬一真的惹了不能惹得人物,豈不是真的替家裏人找麻煩了。


    她那掃把星的名聲還沒完全洗脫呢!


    陸芷筠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光,這半年的蟄伏,合著都白費了!


    外麵太凶險,她的脾氣太剛,能力又太弱,果然還是適合在家裏蹲著不出門!


    陸芷筠本來想著要怎麽和那個人說說好話,將事情朝回扯吧扯吧,但是看那人卻是真的陷入了一種深思之中。


    陸芷筠到了嘴邊的話就又吞了回去。


    過了半晌,陷入沉思的中年男子才緩緩地歎息了一聲。


    “我的齋號忘塵,可是我卻真的忘不了這塵緣往昔。小姑娘,你罵的不錯,我實在當不得這修行之人!”忘塵緩聲說道,再望向陸芷筠的目光卻是平靜了許多,其中夾雜的怒意與戾氣褪去了不少。


    “我就是胡說八道的。”陸芷筠趕緊擺手說道,“您大人大量不和我這小姑娘計較就好了。”


    陸芷筠又剛又慫的模樣成功的將忘塵徹底惹笑了。


    “小姑娘你剛剛不是很勇敢嗎?”他笑道。“怎麽這一會的時間就慫了呢。”


    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陸芷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您是大腿,我就是一小手指頭,胳膊都擰不過大腿呢,何況我這小手指呢?”


    陸芷筠說完抬起了自己小拇指筆畫了一下,她這動作惹得忘塵又是一頓失笑。


    “小姑娘,你說的那個與我像的人,與你很熟悉嗎?”他笑了一會便收斂了笑意,遲疑了一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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