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雅本能地坐起身,往後退。


    很顯然,東方炎被她反應過激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記得,他離開春城的時候,蘇靜雅還偷偷摸摸背著皇甫禦去機場送過她。


    怎麽三年不見,她看他,好像是……陌生人?!


    東方炎好看的眉頭,不禁都深深皺了起來。


    “你是誰?!”蘇靜雅沙啞著聲音,怯弱地問道。


    “靜雅,你不認識我?!”東方炎狐疑地問。


    蘇靜雅卻更慌張驚恐了:“靜雅是誰?!我不認識你!!!我要找歡歡,歡歡呢!!!!”


    蘇靜雅本能地往床下跳。


    劇烈的動作,扯到手背上輸液的針頭,疼得鑽心。


    針頭撤掉的瞬間,殷紅的血,如柱般湧出。


    東方炎驚呼:“小心……”


    ……


    東方炎不知道蘇靜雅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不記得他,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但是她口口聲聲喊的歡歡,他卻知道:皇甫禦。


    吃過晚飯後,東方炎問:“想回孤兒院?!哪一家孤兒院?!地址給我,我送你過去。”


    蘇靜雅搖頭。


    氣血不好的緣故,她的臉色真的差到極致。三年前,她趕到機場送他的場景,他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


    紅撲撲的小臉,猶如三月初開的桃花,白淨粉潤。


    她喊他名字時,微微閉合的唇,如血般妖冶。


    哪像現在,唇色都蒼白得不見一絲紅暈。


    聽見東方炎的問話,蘇靜雅好不容易有一點色彩的眼眸,頃刻間,色澤又暗淡下去。


    她哪裏知道孤兒院的地址,哪裏知道孤兒院的名字。


    打從她記事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離開孤兒院。後來,遇到歡歡,不管去哪裏,她總是跟在他的身後,時間一長,她慢慢就習慣了,不管去哪裏,她都不記路,不記名字。


    她依賴他,依賴到,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他,或許連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東方炎見她臉色實在太差,於是低聲說:“你先在我家,好好休息幾天,然後我幫你去找孤兒院。”


    這,絕對是東方炎的緩兵之計。


    明明知道她口中的歡歡是誰,但是東方炎卻沒有意思把她送去皇甫禦那裏的意思。


    在德國的三年,他經常在不經意之間想到她。


    有時在夜深人靜,有時在冷森殘酷的訓練場,有時在滿眼陌生的街頭……


    這次急急忙忙回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他想見見她,看看她過得好不好。而結果是,她不好,非常不好。他完全不知道,誰知不能理解,皇甫禦究竟是怎樣照顧她的,如若他沒那本事,他不介意接手。


    而這一次,他不會再大度寬容的放手成全……


    蘇靜雅不記得有關孤兒院的任何訊息,她隻是說:孤兒院的大門口,以及院子裏,栽滿了很多很多粉色的薔薇。


    而,在春城栽種著薔薇的孤兒院並不多。


    其中有一家孤兒院,無論建築風格,還是其他設施,都與蘇靜雅記憶中形容的一模一樣。


    然,東方炎在帶著她一家一家尋找時,卻故意忽略掉那家孤兒院。


    尋找了三天,沒有一絲的頭緒。


    蘇靜雅黑白分明的眸底,盡是失望與落寞。


    回東方家的途中,東方炎坐在車裏,看著無聲無息坐在一旁,安靜看著窗外的女孩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白淨的手指,死死地交握在一起,放在雙腿上。


    東方炎的視線,落在她手指上,忽而想起最初見到蘇靜雅的時候。


    那時,她年幼稚嫩,但是那雙手卻曆經滄桑,長滿了粗糲的老繭。


    而如今她的手指,卻是白白嫩嫩。


    或許這些年,皇甫禦照顧她,照顧得不錯。


    隻是再好,再無微不至,她仍然除了意外。


    這種紕漏,他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所以,他不原諒。


    東方炎微微收回視線,扭頭看向另一邊的窗外。


    清幽的黑眸,有狡黠的暗光,閃爍,湧動。


    夜幕,冷冽,無邊無際。


    東方敬想來想去,終究是覺得不妥。於是找東方炎商量。畢竟,皇甫家財大氣粗,尤其是如今的皇甫禦,光芒畢露,不止是春城的商界,就連政界的人,誰不給他幾分薄麵。


    如果讓他知道:蘇靜雅在他府上,依照他的性子,還不鬧得整個東方家,不得安靜。


    而,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


    東方炎即將學成歸國。


    他這個當爺爺的,自然會想方設法替謀劃前程未來。


    可這容不得一丁點兒的閃失。


    東方炎卻說:“前程爵位,我寧願不要。爺爺,我的人生,我隻想自己安排。”


    東方敬當即蹙眉。


    東方炎優秀傑出,除了他自己本身有出息之外,很大程度上,跟家教脫不了幹係。


    身為軍人,最重要的一點才能就是:當機立斷。


    所以,從小到大,東方敬便下達命令,除了在大是大非麵前,一切尊重東方炎的任何決定,隻要他自己覺得是對的。


    聽了東方炎毫不猶豫的決絕話語,東方敬很是沉默,半許,他才低低意味深長地說:“炎子,從小到大,爺爺從來不脅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包括這次出國念書。可是在蘇靜雅的事情上,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被皇甫禦發現,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嗯,應該說是,他一定會發現,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爺爺,她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孩,我不想就這樣放手,除了不甘心,看見她過得不好,我心裏很難受。我在想,如果換成我來照顧她,我一定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傷害。”東方炎語速異常緩慢。


    想到前幾天在雪地裏看見她的瞬間,他仍然心有餘悸。


    如若不是他恰巧路過,如若那天她沒有被人發現,她是不是已經冷死在雪地裏了?!


    每每想到這裏皇甫禦竟然能將她置於死地,他就不原諒。


    東方炎從小潔身自好。學校裏,喜歡他的女孩子,不計其數。


    可是,從來沒見他帶過任何女孩子回家,除了蘇靜雅。


    聽他從嘴裏說出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東方敬心裏很不是滋味。


    哪一個男人,沒有第一次的喜歡,第一次的暗戀,第一次的深愛。


    那種喜歡,甜蜜幸福,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卻又讓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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