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店老板越來越怪異的眼神中,皇甫禦突然摸出了許願瓶,低聲詢問:“這瓶子,是你店裏的嗎?!”


    老板認真看了看,最後點頭說:“是!!這瓶子的確是我們店裏的!!你看,那裏還放了很多!!”


    皇甫禦聞聲望去,果然在一個小格子裏,發現裏麵放著形形色色成雙成對的瓶子。


    抿了抿薄唇,皇甫禦又問了句:“那你還記得買這個瓶子的人嗎?!”


    老板神情一下就變得很認真,她說:“記得!!”


    皇甫禦忽而就不說話了,隻是垂眸看著手中的瓶子。


    老板一邊修剪花草,一邊低聲詢問:“你是那位小姐的誰啊?!那天,我看她臉色不好,哭著問我,她可不可以裝兩個瓶子,我見她可憐於是點頭答應了。她似乎很喜歡花花草草,一直都在問我放在瓶子裏幹花的花語,她挑選的很認真,直到挑選到時鍾花,她才滿意。”


    皇甫禦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忽而,他低低問了句:“時鍾花的花語是什麽?!”


    老板扭頭看了眼皇甫禦,笑得明媚又燦爛,她說:“很溫暖的一句話:愛在你身邊!!”


    “……”皇甫禦的手指,猛然收緊,他死死拽住瓶子。


    在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老板又詢問道:“你到底是她的誰啊?!”


    皇甫禦站住,背對著花店老板,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老板也沒有深究,而是,走到皇甫禦的身邊,說:“她似乎心情特別不好,特別難過。也對,她說她三個月大的寶寶沒有了。對於女人來講,失去孩子的確是萬分痛苦的。不過,你回去告訴她,將寶寶的骨灰撞在瓶子裏,插上時鍾花,它們就可以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守護著她,你叫她不要傷心了!!”


    皇甫禦一聽這話,耳畔忽而“嗡~”的一響,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又喃喃詢問了一句:“你說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


    “她說是她三個月大寶寶的骨灰!!”老板如實回答。


    而皇甫禦,全身卻不能遏製的輕輕顫抖起來,哆嗦起來,全身的血液,仿佛靜止不動了,心髒也被高高的懸吊著。


    他垂眸,凝視著瓶內雪白的骨灰,以及被骨灰包裹住的時鍾花,他明明是想要笑的,原來,孩子和她一直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卻哭了出來。


    皇甫禦從花店出來,漫無目的,宛如丟了魂魄,不知不覺走到了蘇靜雅的小公寓樓下,他抬頭往上看,窗戶依舊被鎖得死死的,他麵無表情的往上走,再次撬開門,他出聲喊她的名字:“蘇靜雅……”


    房子,或許是太久沒有人住了,以至於有回音繚繞。


    皇甫禦站在門口,看著黑洞洞,顯得陰暗又冷清的房子,心髒猛然被收緊,再次鬆開時,已經鮮血淋漓一片。


    他緩步走進去,步子很輕。


    從進戶門到她的臥室,皇甫禦不知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抑或是,蘇靜雅舍不得他,所以她的魂魄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他竟然能看見,她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做晚餐的樣子,烏黑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擺著,很溫柔,很嫻熟,很認真。


    皇甫禦站在廚房門口,一個疾步上前,想要從她身後擁住她,可是……除了冷冰冰的空氣,他什麽都無法在擁抱,再也擁抱不到她。


    就那麽的站在廚房裏,看著一切的用具,全是以她喜歡的方式擺設著,皇甫禦突然想起,五年前,他們在鄭君南買給蘇靜雅的小公寓,他為她煮的麵條,想起她在皇城幫他準備的不計其數的餐點……


    可是,他大多時候,故意不吃,然後賞心悅目的看著她失望難過的樣子,他變.態的在其中尋找複仇的快.感。


    想著她幫他準備的晚餐,突然,別特想吃她煮的東西,皇甫禦瞄到一旁的冰箱,於是,他快速拉開。


    裏麵空蕩蕩的,除了一盤用保鮮膜封住,卻依舊發黴了,未吃完的紅燒肉。


    皇甫禦順手端出來,沒拿筷子,失了平日的尊貴高雅,他緩緩蹲下身,就像捧著最珍貴的寶貝一樣,慢慢將保鮮膜扯開,然後用手指,將發黴發臭的紅燒肉塞進嘴裏。


    一股腐臭味,在口腔內蔓延,皇甫禦卻好像味覺失靈一般,完全嚐不出紅燒肉的臭味,一點點揚起唇角,一副紅燒肉很好吃的樣子。


    他說:“樂樂,除了有點鹹,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紅燒肉……”


    一塊又一塊的往嘴裏塞,皇甫禦在微笑裏,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麵。


    他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她最喜歡看的韓劇,聽她最喜歡聽的音樂,然後像個瘋子,對著空氣,緩慢的講解著觀後的心得。


    整整一下午,皇甫禦都在小小的公寓裏轉悠,天黑之後,他去了她的臥房。


    房間,很淩亂,布滿了灰塵。


    他重重倒在床上,卻清晰地嗅到專屬於她身上好聞的幽香傳來。


    皇甫禦閉著眼睛,一下就犯困了。


    皇城內,早在她離開之時,他氣憤難當之下,讓雲姨把她碰過的東西,全部換掉了,隻要殘留著她氣息的地方,全部清洗了幹淨,以至於,他在皇城,再也找不到、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和……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如今,在她的公寓裏,在她的床上,他感受到了,嗅著那些味道,他覺得很困,覺得她似乎還在他的身邊,那些味道,卻也好像一把把看不見的尖刀,凶猛的絞割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連呼吸一下都疼。


    疼得想流淚,想要嚎啕大哭。


    皇甫禦幾乎一個月都沒好好休息睡覺,好不容易睡著,夢裏,卻全是蘇靜雅。


    她小時候的樣子,她十年前的樣子,她五年前的樣子,她一個月前的樣子……


    匯集成一部電影,從他的腦海裏播放而過,他心痛難受的迷迷糊糊驚醒,睜開眼睛的刹那,似乎在旁邊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他伸手去抱她,卻怎麽也摟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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