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念雖然才五歲,可是……從小到大,她似乎沒有怎樣照顧他。剛出生沒多久,他和其他嬰兒就不一樣,很少哭,剛開始她以為是正常的,後來聽隔壁病房的孕婦說,小孩子不哭的話,極有可能得了什麽病,生下來就是傻子。


    嚇得她連忙讓鄭君南和東方炎帶著他去了三家大醫院做檢查。


    好在,一切指標都正常。


    從小到大,她從來不對他隱瞞皇甫禦的事情,不知道是她剝奪了皇甫億念本應該坐在父母腿上撒嬌的權利,還是……她的兒子成熟懂事得太早,真的,他真的很少給她添亂,四歲開始,衣食住行,大多都不需要她這個當媽咪的操心,反而是她需要他的照顧。


    這麽可愛的兒子,她怎麽可以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如果他出事了,那她該怎麽辦?!


    可以這麽說,皇甫億念,是她這五年唯一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倘若,有一天這動力和勇氣突然消失,那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她還為了誰而活啊?!


    皇甫禦他們一行人,玩到淩晨三點才浩浩蕩蕩離開酒吧。


    趙毅早早就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二十輛價值不菲的高級轎車,一一將兩家公司的人送走,最後,皇甫禦領著趙毅和金木水火一起鑽進超豪華的加長林肯車。


    奧爾接到趙毅的電話,讓他準備一些藥,以及解酒茶,他本來是叮囑司機的,但是又害怕司機做不好,所以……他親自跟了來。


    要知道,皇甫禦去歐洲的前幾年,每天都會喝酒,好幾次胃出血進醫院,得了嚴重的胃病,最近一兩年,一直在喝藥調理。


    皇甫禦喝得有些醉了,腦子卻異常清醒,坐在車裏,趙毅立刻給他倒了一杯解酒茶。


    “三哥……”他輕聲喊。


    皇甫禦靠在坐位上閉目養神,眼睛都沒睜的攤開手,趙毅立刻會意地遞上溫度適宜的茶水。


    “以後公司應酬的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吧。”趙毅說。


    皇甫禦喝了茶,按了按疼痛難忍的太陽穴,並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而金木水火四個人,一字排開坐在對麵,他們清晰地感受到皇甫禦在生氣,所以沒有人敢亂開口說話。


    黑色林肯車,在經過一條馬路的時候,奧爾突然瞄到窗外,坐在馬路邊上淋雨的女人,他本能地喊了句:“……蘇靜雅?!”


    所有人聞言,順著看去,而皇甫禦也在同時,緊閉的黑眸,倏然睜開。


    “三哥,停車嗎?”趙毅皺著眉頭,遲疑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甫禦聽了,迷離黑眸的眼底,驟然變得愈發的深邃難測。


    瞄到皇甫禦隻是抿緊薄唇掃了眼窗外,最終又閉上眼睛,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水淼開始不爽的嚷嚷起來:“停個毛毛啊!那女人哪有資格上車?!你們以後能不能不要被她再蠱惑了?她騙我們,騙三哥,還騙得不淒慘嗎?哼,報應!最好淋死在路上。還有她和東方炎的野種……”


    “水淼,其實蘇靜雅的孩子是三……”奧爾皺著眉頭,條件反射的就要脫口而出。不過……在接收到皇甫禦勃然大怒的警告眼神時,他立刻閉嘴。


    皇甫禦早在五年前,就當著他們的麵,下了聖旨,誰敢在再他麵前提起蘇靜雅、東方炎,以及他們的孩子,殺無赦


    東方炎駕車趕到時,蘇靜雅已經冷得全身冰涼,抱著腿縮在馬路的邊沿。長長烏黑的頭發,緊緊貼著她蒼白的臉,以及……細小瘦削的軀幹。


    他趕忙拿了傘,推*門衝下去,順手將毛巾裹在她的身上。


    劈裏啪啦的雨聲,隨著兩人的靠近而飄遠,那一刻,東方炎什麽都聽不見,隻聽見她斷斷續續的抽噎聲,絕望又淒涼。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他的車,剛剛從我身邊經過!”蘇靜雅有氣無力,雙目空洞。


    東方炎握了握拳頭,最終扔了傘,抱起她就塞進車裏。


    而蘇靜雅在看見億念也坐在後車廂時,她愣了愣,最後,撲過去用力把表情冷厲到嚇人的皇甫億念緊緊箍在懷裏,哭得聲音嘶啞地說:“念……媽咪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不允許,絕對不允許!不管是誰!”誰敢傷害她的兒子,她哪怕不要命了,也要拖著對方下地獄,哪怕那人是皇甫禦。


    皇甫億念一動不動,任由蘇靜雅圈抱著,良久,在東方炎從駕駛座傾身遞毛巾過來蓋在蘇靜雅身上時,隻聽他冷漠地問:“是不是皇甫禦那票人,又欺負你了?”上次的炸彈,以及強力膠,沒吃夠嗎?還敢招惹他家大雅?!


    看來,他得想個法子,不給點厲害瞧瞧,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漁村。


    偏西的落日,染紅與遼闊無邊大海纏綿交接的天空。


    湛藍的海水,也映上絢麗的色彩。


    蘇靜雅提著小竹籃,赤腳走在軟軟的沙灘上,海浪就像頑皮的孩童,快速吻上她的腳丫,又急急歡呼著轉身逃跑。


    彎腰撿了一籃子的貝殼,每撿一枚,她就暗暗在心裏發誓:遺忘那個男人,並且要遺忘得徹徹底底。


    鄭君南來海邊找她回家吃飯的時候,蘇靜雅正蹲在沙灘上用貝殼勾畫一個人形輪廓,他不由輕輕歎了聲。


    “靜雅,回家吃飯了!”鄭君南低聲喊道。


    蘇靜雅抬頭看了眼鄭君南,她點頭,然後把籃子裏的貝殼,全數鑲嵌在沙灘上,最後一枚落下,寬闊平整的沙灘上,赫然出現一個男性的體型輪廓。


    站起身,蘇靜雅提著籃筐,久久凝視著,最終,她喃喃自語:“其實,不管這貝殼鑲嵌得多深多緊,明天一大早,它們統統都會不見!”


    而不見的,何止是貝殼,就連沙灘上所有的痕跡,一個晚上都會全數被撫平。


    愛一個人,就像在心口上印貝殼,不管印再深再緊,隻要自己告訴自己不再愛了,總有一天,傷痕會被撫平,終究有一天,她會微笑著告訴皇甫禦,她真的不愛了。


    回家途中,鄭君南走在前方,蘇靜雅默默跟在後麵。


    快到家門口,鄭君南停下步伐,問:“真的決定了嗎?要離開?”


    “……嗯!”蘇靜雅咬著嘴唇,看著鄭君南耳鬢越來越多的白發,看著他眼角和額頭,越來越多的皺紋,她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她的父親,真的老了。


    “離開,或許是好的!”鄭君南點頭,“隻要是你決定的事情,爸爸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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